第34章 衝突之前
  圍繞著《基督山伯爵》，埃爾羅伊市的出版界醞釀一場悄無聲息的風暴。

  審稿人普蘭·加西亞正陷入一場令他抓狂的爭論裡面，自從他決定辭掉工作和哈維·艾德裡安聯合出版《基督山伯爵》以來就沒有過上一天好日子。

  加西亞一家吃飯的時候，狹窄的客廳被被女人尖酸刻薄的語言填滿。

  “天啊，你是一定是瘋了，你怎麽能這樣做！取走家裡的全部積蓄，明天我們要吃什麽，難道你想要我們一家人全部變成乞丐嗎？噢~只有好心人施舍才能吃上一塊白麵包，多麽奢侈！普蘭，你已經辭掉了出版社的工作，難道想要我們養活你一個男人嗎！”他的母親格裡諾克夫人已經不止一次這樣說。

  而他的姐姐很快也加入戰場對他進行語言上的轟炸：“就是，這些積蓄裡面還有一部分屬於我的嫁妝，我不敢相信有誰會取一位沒有嫁妝的女人，他們會嘲笑我們加西亞一家是窮鬼！不要那麽做，看在我是你姐姐的份上，我甚至都從未對你說過一句重話，現在我懇請你不要拿全家的積蓄去出版一本別人看不上的小說，這太愚蠢了。”

  “母親還有我親愛的姐姐，我當然知道自己在幹什麽，我只是需要些時間證明自己。”普蘭揉著自己的眉心言辭蒼白無力辯駁一句，他得承認，一旦《基督山伯爵》出現差錯，後果正如這兩位婦人所說，他們全家都要睡大街。但是她們難道不知道現在是誰在養活這個大家庭，他的父親雙腿殘疾已經無法工作，他的姐姐成天幻想與那些貴族子弟攀上關系，據說前些天她在看戲的時候就有幸被一位貴族子弟看中，玩鬧一番後第二天將一串葡萄帶了回來炫耀，雖然葡萄的確是價格昂貴的水果，她的行為卻過於盲目愚蠢。

  至於他的母親是一位普通的婦人，沒什麽事情可做的時候就喜歡嘮叨。

  自從普蘭決定幫助哈維自費出版《基督山伯爵》以來，他就暫時失去了一切，包括原本讓他引以為豪的出版社工作，倫納德出版社得知他辭職的消息以及《基督山伯爵》小說動態沒有意外將他的行為公布到整個出版界，現在已經沒有出版公司願意雇傭一位勸導小說家自費出版的審稿人。

  他沒有了退路，他的家人卻只能看到眼前的利益對他艱難的決定冷嘲熱諷。

  普蘭默默歎了口氣，看了眼飯桌上自己的父親一眼，他用杓子慢條斯理喝著菜湯，面容老態，曾經富有智慧的眼睛變得渾濁黯淡，這個家庭裡面也只有他們兩個識字，他的父親沒有出意外前是一位學者，深知知識的重要，他非常感激自己的父親當年掏出所有積蓄供他上大學。

  他曾將《基督山伯爵》拿給自己的父親看，那一天他都只看到自己的父親在研究這部小說，然後對他說放手去幹。

  吃完飯，他提著公文包不顧母親的勸阻離開，他手裡還拿著一份名單，是埃爾羅伊市內所有對文學感興趣的富人聯系方式，大多數都是莫特利寫給他的。他要挨家挨戶上門尋找投資，其次還需要談妥利益分配問題。

  家人的催促讓他感覺有些急躁，卻沒有後悔這個看似輕率的決定。

  ······
  與倫納德出版社同一條街的酒館裡面，莫特利正在和倫納德出版社的管理人貝洛克·倫納德談話，貝洛克一身黑色西裝帶著高帽，神色自然流露出來的高傲與周圍髒亂環境格格不入。

  貝洛克坐在莫特利旁邊不急不緩說道：“莫特利，時代不同了，你們老舊保守的做法已經不適合這個時代，文學並非什麽不可褻瀆的莊重之物，相反它應該被所有人熟知，無論是身份卑微的乞丐還是高貴的貴族。”

  莫特利拿起啤酒杯喝了口，發出無聲的輕歎：“如果只是這樣我當然讚同，文學無分貴賤，但你只是將文學當成商品。”

  “這是時代發展的必然結果，若沒有利益誰有願意去追捧那些無聊的文字呢，當年我的父親也是知道這點才會讓我繼承倫納德出版社，而不是你這位最初的合夥人，事實上我乾得不錯。”

  “在我眼裡卻也稱不上多好，尤其是在處理《基督山伯爵》小說這件事情上。”

  貝洛克不屑嗤笑：“這很公平，它或許是一部好小說，一個不錯的商品，可惜遇到不好的時機。加西亞打算單乾也是你慫恿的嗎？可憐的家夥連局面都沒有看清，一部小說再優秀又如何，沒有讀者，文字將毫無意義。沒有倫納德出版社的支持，這部小說即便出版也只能成為墊桌腳用的東西，因為沒人會看到它。”

  “時間會將證明一切。”

  “噢，我不需要那個結果，為什麽我們非得弄個高下，我也準備親自去拜訪那位作者，只要他肯同意延期出版，倫納德出版社就肯定不會虧待他。”

  貝洛克從高椅上下來，雙手扶了扶自己的黑色紳士高帽離開吵鬧的酒館。

  還在喝酒的莫特利搖了搖頭低聲自語：“一位有尊嚴的小說家是不會接受他人的施舍，你總要明白這一點。”

  ······
  “愚不可及的觀念，也好，時代會自然淘汰你們這些迂腐的物種。”

  出去酒館，貝洛克瞟了眼身後的酒館目光浮現不屑，他無法理解莫特利這類人的想法，現在的時代也只有將文學包裝成商品才能得到最好的發展，倫納德出版社就是因為這種理念現在成為了埃爾羅伊市出版界的領頭人，貝洛克對此以此為傲。

  小說家？這些人和在紡織廠裡面打工的工人又有什麽不同。工人們製作出來的紡織品可以製作成衣服穿在身上，讓人們不至於在冬天餓死，小說家創作的作品被人們看到，或許會因為興趣得到稱讚，但沒有小說也不會對人們生活造成一丁點影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