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一曲光明行
  已是深秋時節，晨曦的光輝撥開一片薄霧，散漫的灑了下來。

  光線在樹影裡晃動著，有些清冷，像是被風吹涼了。

  柳小溪站在門口，翹首望著豬蹄山的方向，發絲是濕潤的，看樣子是站了一個晚上。

  阿福在她身邊乖順的蹲坐著，一臉肅穆，似是知道主人心情是很不好的。

  “阿福，他沒有回來，我們要為他做一些什麽的……”

  說著她便轉身去了後院，視線望向奶奶的屋門，卻見張婆子已經拄著拐走了出來，肩上還背著一個包裹，看樣子要出門了。

  看到彼此，兩人停了下來，中間隔著孟凡丟在院子裡的煉屍爐，一時間有些沉默。

  頓了頓，張婆子緩步走到煉屍爐前，伸手摸了一下爐身，溫度是冰冷的，歎了一口氣，便繞過煉屍爐，走到小溪面前，看著她哭過的雙眸，嘴角顫動了一下：“你不許去。”

  柳小溪微微搖了搖頭，眼睛裡騰起一片水霧，奶奶的臉便變得模糊了起來，而孟凡的影子卻在腦海裡愈加的清晰……

  “你說百屍成腐，上百個啊，奶奶！”

  她臉上寫滿了堅定，舉步走進了張婆子的屋子裡，再出來時，懷裡竟抱著一個紙人，示威似的，看著張婆子：“奶奶，我能幫上忙的。”

  張婆子歎了口氣，一頭銀白的發絲反射著晨光，有一種遲暮的美麗……小溪的性格她是知道的，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其實骨子裡非常倔強，她一旦決定了去做的事情，怕是永遠都不會回頭了。

  只是……萬一……

  萬一看到了不想看到的事情，她那顆倔強的、易碎的心是否能承受的住。

  見奶奶猶豫著，柳小溪抱著紙人，對圍著她轉圈的阿福說道：“阿福，幫我去找一個人……”

  張婆子心頭顫了一下，衝著小溪擺了擺手：“把紙人放下，用不著的，你如果想去，就去做一件事……”

  此時，孫村長正在孟青山家裡看病，自從出了那事，他的身體便每況愈下，興許是年紀大了，恢復起來格外艱難……看著孟青山的臉龐，他隱約看到了那孩子的影子，將煙槍點燃，放到了嘴邊：“孟凡他……昨晚沒回來嗎？”

  孟青山怔了怔，將他手中的煙槍按了下去，搖了搖頭：“不要抽了，對身體不好。”

  孫村長歎了一口氣，心裡也知道事情大概有些不妙了……孟凡這幾天一直都在村子裡調查女鬼禍害男人的事情，徹夜無休的，可昨天這件事就突然停了下來……若非是遇上了什麽麻煩，肯定是不會見不到人的，也不會連招呼都不打……當初這事他也是一力支持的，也近乎是強硬的請求的，如果真的出了事，他難逃其咎，更會心裡有愧。

  就在他心亂如麻的時候，柳小溪匆匆走了進來，找孟凡的母親說了幾句話，聲音是細微的，聽不真切，說完她便拿了一件衣服離開了……雖然她極力掩飾著自己的情緒，可是眸子裡還是透出了幾分驚慌失措。

  孫村長的忍不住衝著孟母問了一句：“弟妹啊，那是……孟凡的衣服吧，他怎了？”

  孟母搖了搖頭，一語不發，臉色微微泛白，走進了臥房，輕輕掩上了門……過了一會兒便聽到輕微的哽咽聲，聽起來很無助的樣子。

  孟青山將抓好的草藥打了包，放到孫村長面前：“一天熬兩次，趁熱喝。”

  孫村長將藥拿在手裡，沉甸甸的，衝著孟青山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話來，感覺問什麽都是多余的，便道了謝，轉身走了出去。

  孟青山見村長走了，又望了望奇琳兒的屋子……那孩子一大早就不見了，一起不見的，還有擺放在屋子裡的大將軍、紙人兵……

  他找到自己的女人，將手放在女人的肩上，語氣沉重的問道：“出事了？”

  女人將頭偏了偏，靠在了他的胳膊上，眼淚打濕了他的袖口，點了點頭，瘦弱的身軀因為抽咽，不停的抖動著：“不當修煉者……多好。”

  在任何大是大非面前，當娘的，最關心的還是自己的孩子。

  他的心猛地痛了一下，伸出另一隻手，在女人稍顯乾枯的頭髮上摩挲著：“現在還不是哭的時候，咱兒子不是莽撞的人……應該不會出什麽事……你先洗把臉，再拿上些吃的，昨晚不是烙了餅麽，多拿上幾張，兒子喜歡吃那個……”

  當柳小溪攙扶著張婆子，帶著阿福，走到村口的時候……孟青山兩口子也跟了上來，男人手裡還拿著一把鐮刀，刀刃在陽光下反射著刺眼的光芒……張婆子瞪了一眼柳小溪，柳小溪搖了搖頭，手裡捧著孟凡的衣服：“只是……借了衣服。”

  看著孟家夫婦焦急的樣子，張婆子也不好說什麽，這件事總歸也繞不過他們的，便讓小溪將衣服平鋪開來，取出一張金色符咒貼了上去，符咒在陽光下閃耀著一片金芒，可片刻過後，金芒便有所黯淡。

  “孟凡，這張定魂符能保護你的心魂，保你魂魄不滅，一旦符咒失效，我便會重新貼上一張，直到找到你……不管發生了什麽事，你一定要撐住！”

  隨著張婆子一行人的離去，孫村長這裡也在做一些事，他強撐著虛弱的身子，召集了幾個還能走得動的村民，開了一個會，要他們馬上做好進山的準備，去找人……

  孟凡失蹤的消息，很快便傳遍了村子的各個角落，就算是沒被召集到的人，但凡是能從床上爬起來的，都不約而同的聚集到了村口，劉二邪、張春耕、朱屠戶、余豐慶……那些得到過孟凡幫助的人，悉數來了，就連處事略顯油滑的鄰居老王，瞪著自家的一棵樹思慮了半晌，也拿著根擀麵杖，過來了……那擀麵杖還是他婆娘塞給他的。

  尋人的事，演變成了一項全民參與的事件，村子裡的人，不管男女老幼，但凡能走路的，都傾巢而出，甚至就連趙瞎子，也挎著二胡，嗒嗒嗒的敲著一根木棍，到來了。

  孫村長過去扶住趙瞎子，呵斥了一聲：“胡鬧！”

  趙瞎子漆黑的墨鏡往下一滑，露出茫然渾濁的眼珠子，一板腰杆：“你們嫌棄我？你們知不知道我這個老瞎子也是頂厲害的，非常厲害的！”

  “你幾斤幾兩老哥我清清楚楚，想去也行，別拖大家後腿！”

  孫村長懶得再理會趙瞎子，深吸了一口氣，視線掃過眾鄉親，所看到的一幕，讓他起伏的心緒驀然安定了下來……他從未見過，村子裡這麽團結過，眼前的一幕讓他心裡燙燙的……一陣風吹來，他的眼角便濕潤了，拿粗糙的手指擦了一把眼角，然後瞅了劉二邪一眼，指了指掛在他腰間的大喇叭，說道：“二邪啊，這次要好好喊。”

  劉二邪點了點頭，吧怎了一下發白的嘴唇，清了清嗓子，將大喇叭放到了嘴邊：“孟凡，老大，回家啦……”

  躲在人群中的李秀娥，聽到劉二邪的聲音沒有上次的大，便紅著臉站到了隊伍前面，深吸了一口氣，將手掌攏到嘴邊，放聲也喊了起來：“孟凡啊……回家啦……回家啦……”

  “回家啦！”

  “回家啦！”

  眾鄉親們都跟著喊。

  趙瞎子的二胡，也驀然拉了起來，聲音清脆透亮，充滿了穿透力，是一首《光明行》。

  聲音喊起來了，曲調揚起來了，回蕩在山野之間，蔓延到雲層之上……這些由村民們自發組成的隊伍，浩浩蕩蕩的走出了村口，向著山裡行進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