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6章 1.145 貴麟二子
“別駕言之有理。”劉表又道:“然,隻畏猛虎又加羽翼,而翱翔四海。”言下之意,孫堅麾下飛雲艦隊,乃心腹大患。
“猛虎之翼,乃出北國。荊南蠻夷之地,常有水衡都尉並海市往來。荊州治漢壽,本為防備荊蠻北進。今四方蠻夷皆歸輔漢幕府所轄,荊南無憂,宜將州治遷回。”許子將進言道。
“當遷往何處?”劉表求問。漢壽位於洞庭西畔,位置偏西、境內豐水,亦諸多不利。
“吾觀襄陽三面環水,一面靠山。水陸之衝,易守難攻。自南陽毀於大水,此城常有紫氣盤匝,數月不散。乃大吉之兆也。”許子將答曰。
“哦?”劉表果然意動。
誠如許子將所言。襄陽確是水陸之衝。往北,經新野、宛城,可通京洛;往南,經宜城、當陽、江陵,可達漢壽,再南可至番禺。另有沔水橫貫過境。水面帆檣如林,百舸爭流。由襄陽往西,可舟至漢中。折東而下,可直達夏口(漢口)、秣陵。
更加襄陽,士族聚集。時,襄陽至宜城間,“有卿士、刺史二千石數十家,朱軒軿輝,華蓋連延,掩映於太山廟下”,諸如龐、黃、蔡、蒯、習、馬、楊等名望士族,號稱“冠蓋裡”。
“境廣地勝”,“年谷獨登,兵人差全”。史載:“自中平以來,荊州獨全,及劉表為牧,民又豐樂。”足見豐饒。
正因襄陽南拊江漢,西屏巴蜀,乃“用武之國”,“禦寇要害”。故蒯越曾言:“南據江陵,北守襄陽,荊州八郡可傳檄而定。”
見劉表沉思不語,許子將再接再厲:“聞使君於江陵廣造薊式大舡,又命黃祖屯兵於江夏。若遷郡治於襄陽,可互為犄角,共禦猛虎於江左。則高枕無憂矣。”
“襄陽本是兵塞,內城狹小。若遷郡治,宜當擇址新築。”劉表言道。
“憑荊州之富足,此又有何難?”許子將笑言:“若廣募薊國良工,月起重樓千棟,一年足矣。”
“別駕所言極是。”劉表這便定計:“宜開港津,與薊國互市。”
“若海市舶來,則荊州無憂矣。”許子將撫掌笑道:“劉揚州叔父(劉寵),乃薊少師。焉能坐視州郡為他人所佔。”
劉表心領神會:“青州刺史(劉岱)乃劉揚州兄長,聞豪擲數十億錢,求購薊式大舡。若兄弟齊心,守望相助。何懼猛虎之患。”
聞弦歌而知雅意。許子將遂密語相告:“不瞞使君,劉青州已遣使供奉,官拜後將軍。徐州刺史陶謙,亦心向洛陽。不日當遣使上洛,拜左將軍。另有益州刺史(劉焉),拜右將軍。”
“後將軍,乃為當朝太師,豈可另授。”劉表言其謬誤。
“何車騎,新拜大將軍。太師已繼其將軍位。”許子將答曰。
“原來如此。”劉表這才醒悟。自南陽毀於大水,二帝之爭,高下立判。漢室宗親,出為一州刺史者,多已心向洛陽。無怪合肥侯遷都壽春,虎視江左。不求一統九州,隻為割據半壁江山。
許子將察言觀色,知此行目的已達。遂暗自松氣。
忽聽劉表又道:“太師非純臣,久必生亂。”
許子將歎道:“使君大才。竊以為,亂漢者,必(董)卓也。”
“董卓位列上公之首,掌一朝權柄。天子養虎成患,豈能甘心放權。料想,君臣必生間隙。太師為自保,恐行梁冀舊事。廢立天子。”劉表頗多慨歎。
先時,梁冀為大將軍,先後立衝帝、質帝、桓帝三帝。
衝帝即位時,年僅二歲,朝政皆由梁氏把控。質帝八歲即位,桓帝即位,雖已十五,然桓帝皇后又出梁冀之妹。且在立質帝、桓帝前,李固等人,欲立清河王劉蒜。劉蒜年長,又“為人嚴重,動止有法度”。若即大位,足可還政於朝。便在此時,大宦官曹騰私下進言:“清河王嚴明,若果立,將軍受禍不久矣。”
梁冀遂罷此議。
至此及漢末,權臣扶立幼主,遂成慣例。
前事不忘,後事之師。
董卓上位軌跡,當與梁冀,如出一轍。
或有人言。董卓並非外戚,豈能與梁冀比肩。
洛陽南郭,東罼圭苑,太師府,魚梁台。
“結為外戚?”董卓於百忙中,接見來訪尚書令,許攸。
“然也。”許攸進言道:“今陛下雖不及元服,然按祖製,可先行定下姻親。待元服後,再行婚儀。聞太師有一女孫,年紀與陛下相當。深得太師寵愛。何不……”
“哼!”董卓嗤鼻道:“劉氏種,不足娶(董)某女孫!”
許攸急忙勸道:“太師慎言。恐隔牆有耳。”
董卓這才稍有收斂。待心平氣和,亦知許攸此計,利大於弊。少帝乃出何氏。若以女孫配之,何董皆為二戚。董卓非但穩坐太師大位,且與漢室之關系,亦可稍加彌合。
“天子若假年幼,百般推脫,豈非徒惹人笑。”董卓仍有顧慮。
許攸早有定計:“前中常侍唐衡族子(唐)瑁,有一女。年紀與天子相若。可先納為帝妃。再聘帝後,天子自當無言。”此乃投石問路之計。
“莫非前司空,潁川唐珍族女。”董卓言道。唐衡,桓帝時與單超、左悺、具瑗、徐璜合力誅梁冀,封汝陽侯,時稱“五侯”。唐衡貪暴,欲以女,妻汝南傅公明。公明不娶,後嫁荀彧。延熹七年死。贈車騎將軍。其弟唐珍,歷任司隸、太常、司空。唐珍兄唐玹,曾為京兆虎牙都尉、京兆尹。另有族弟唐瑁,今為郡吏。家中一女,知書達理,有國色。
“正是。”許攸答曰。
“倒也出身名門。”董卓輕輕頷首。
偷窺董卓面色,許攸眼中精光一閃。
須臾。果聽董卓甕聲道:“天子卑賤。不及先帝貴子,更不及太后麟子。若結親,宜當擇貴麟二子之一。”
此,亦不出許攸所料,更是此行之真正目的。這便故作遲疑:“天子畢竟年長。弟,豈妻兄前(豈能先於長兄娶妻)?”
“喔……”聞此言,董卓眼中陰霾,久久不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