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9章 1.48 玩於股掌
蒯越言下之意,正因河北四州,民心未附。故,未曾吞並河北前,薊王斷不敢輕舉妄動。雖實力超群,然於荊州而言,卻是“遠水”。袁術入寇,迫在眉睫,乃是“近火”。謂“燃眉之急”,亦不為過。薊國救之不及。
環視眾人,蒯越續言道:“袁術上擊江夏,於荊襄七郡而言,實無大患。唯恐江東袁紹,同時兵發,逆擊荊南,荊州危矣。”
“二袁,皆身列六雄之中。術為揚州牧,紹為交州牧。若水陸並進,上下齊攻,荊州難保。”從事中郎,韓嵩言道:“二袁之禍,便是‘不救之近火’也。”
正因畏二袁,故荊州牧劉表,與漢中史侯,暗中往來。更欲與益州牧劉焉,暗中結盟。共禦二袁。
蒯良再進良言:“三南大地,遍布蠻夷。其內外水路,為輔漢大將軍幕府,治粟、水衡二都尉所轄。三南枝津故瀆,皆有薊國海市往來。聞嶺南都護府所轄,足有千萬蠻夷。交州牧袁紹,能用武之地,恐不及江北袁術。明公毋慮。”
南中、荊南、嶺南,被薊王稱之為“三南”。薊王號“三南天王”。嶺南都護府,所轄徼外蠻夷,不下千萬之眾。更加和親十夷王女。三南歸心,不過早晚而已。袁紹治下交州與三南阡陌縱橫,水網交織。兩地蠻夷部落,更是千絲萬縷。言語相同,習性相通。互為姻親,亦大有人在。袁紹如何敢掉以輕心。又豈能傾巢而出,逆襲荊南。
“子柔,言之有理。”劉表信服。
話說。荊州牧劉表,之所以有今日之議。
只因年初時,別駕蒯越,出使甄都,暗中結好曹氏父子並董重其人,求高官厚祿以自重。至今無有下文。
謂“做賊心虛”。唯恐暗中謀劃,為天下所知,更為群雄所鄙。成眾矢之的,被群起來攻。故,劉表多日來,寢食難安,如坐針氈。
此次府議,劉表心中所思:事若不成,該當如何?
因會其意。
故長史蒯良,別駕蒯越,二人位居群僚之首,卻無先言。
“徼外野民,不毛之地,如何可與我比?”治中劉先又道。
“並涼之人、匈奴屠各、湟中義從、八種西羌。謂天下雄兵者,多出五胡四夷。君不聞,丹陽勁卒乎?”蒯良反駁:“蠻夷山險,民多果勁,好武習戰,高尚氣力。放逸山林,則為勁寇,將置平土,則為健兵。薊王,天下雄主,威加海內。聞南醴港,日有千人投奔。十萬大山,多成空谷。五胡四夷,甘為薊王驅使。五部都護,譬如五指箕張,將大漢十四州,攏於掌心也。”
“將天下玩於股掌之間。薊王是也。”蒯良一語中的。
能看清天下棋局,已至終盤收官。蒯良不凡。
奈何與會眾人,才智參差不齊。更加心思各異。眾口鑠金,人雲亦雲。
劉表終不納其言:“德高,使甄都。始宗,往漢中。結好‘群雄’。”
“喏。”從事中郎韓嵩,並治中劉先,起身領命。劉表雖未明言,然群雄何人,二人心知肚明。
待二人領命自去。劉表這才看向長史蒯良。
“子柔,代某赴薊國一行。”先易後難,劉表不愧八駿之一。
“喏。”蒯良肅容領命。
蒯越旁觀,眼中似有精光一閃。
蒯良一席話,看似零散。就事論事,且多與同僚論辯。實則,高手過招,句句精要。
先言長江天險,為水衡都尉掌控。遊麟艦隊,乃四大艦隊之一。往來四瀆八流,內外循環水路。江東水軍,不敢爭鋒。再言三南蠻夷,譬如古羌出山。齊奔嶺南都護治下,甘為薊王所用。江東面陳大江,背靠群山,又如何不是腹背受敵。自保尚且不足,豈敢傾力來攻。
再順下深思。
能假薊王虎威者,普天之下,還有何人?
即便庸主,慮及此處,亦會幡然醒悟。甄都上公之爭,當心向何人。蒯良雖未明言反駁蒯越“遠水不救近火”之論。利弊得失,實則已道盡。
劉表位列八駿,自當領會。
故毋需多言。令蒯良出使薊國,亦是用人不疑。
蒯良、蒯越,皆稱足智。然二人立場不同。蒯良心懷天下。蒯越著眼於關東。劉表乃守成之主,心中只有荊州七郡。於是,多用蒯越之謀,而不取蒯良之策。
算準時日,薊王拔營啟程。
此時,西征之事,已遍傳西域。北匈奴,蓄勢待發,整個冬季。終有用武之地。話說,時北匈奴使節,於長安市中,售賣名產,獲利十億。雖說,塞外奇珍,彌足珍貴。然多為家馬寺、將作寺等,薊國署寺,高價購買。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又謂“得人錢財,與人消災”。北匈奴得十億薊鈔傍身,演武場豪擲一億,投桃報李。余下九億悉數帶回。
自如喪家之犬,倉皇西遁。遠離漢家文明。日漸退化,幾成野民。憶苦思甜,倍加珍惜。何況,族中父輩,多已作古。家仇國恨,隨之煙消雲散。難得漢家薊王,和光同塵,兼濟天下。觀綠洲熔爐,便知所言非虛。願納我種輩為蕃屬,北匈奴,焉能不以死相報。
薊王金口玉言,一諾千金。
十億薊鈔,足額擔保。
北匈奴,棄家蕩產,傾巢而出。心無旁騖,再無後顧之憂。只求達成所願,重歸漢土。
毋需進城,薊王循渭水河谷而上。穿河湟谷地,直抵西海郡。
西海郡,治龍耆,領修遠、監羌、興武、軍虜、順礫諸縣。多年前,西海太守,太原郝昭。試種青稞麥大成。今已遍及郡境,凡凍土皆可種植。產量足有六石。西海一郡,足可自給。
故地重遊,今非昔比。
得益於薊王威信天下,幕府健全吏治。更加八百萬壯勞力出山,遷徙隴右各地。營城造樓,築路穿渠。屯田休息,順帶疏通故瀆枝津。西涼民生向好。絲路流金。一言蔽之,路是文明的載體。
“要富余,先通渠”。官道路況極佳。
若非緩進,一路暢達,何其快意。
不知不覺,已是三月春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