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不完美的結局
  雖然大宗師境，都比較難纏。

  戴笑愚毫無準備的情況下，一時半會拿不下鄭倫。

  但那也只是，一時半會兒。

  雙方之間的實力差距還是在的。

  他在被糾纏時，一直沒有顯露法身，全力以赴，也是因為，戴笑愚覺得沒必要。

  法身法相也有消耗。

  在不能確保萬無一失的情況下施展，只會空耗力量。

  而且，鄭倫在拖時間，戴笑愚又何嘗不是呢……

  更何況，鄭倫吃過戴笑愚的虧，也一直提防著呢。

  戴笑愚能得手，倒是因為楊天祿的偷襲。

  鄭倫能生受下攻擊，但不代表他沒有受傷。

  在楊天祿突襲後，鄭倫的注意力，已經轉移到了楊天祿身上。

  雖然還在對戴笑愚抱有警惕，但足夠戴笑愚利用無影門的術法，瞬移到他身後，發起致命一擊了。

  楊天祿的倒戈，在鄭倫的意料之外，卻在戴笑愚的情理之中。

  對方現身的那一刻，戴笑愚避而不戰，卻是在與對方傳音溝通。

  他也沒必要暴露自己之前與對方接觸時，用的“哀邦”身份。

  隻用對上接頭暗號，便可以取信楊天祿了。

  噬心殿，畢竟是有著同一志向的人。

  雖然後來走歪了，但楊天祿，顯然是胸懷抱負的。

  無影門的刺客，天下聞名。

  但對刺客而言，聞名並不是好事。

  無量山有克制無影門的手段。

  其他門派，也對無影門有研究。

  楊天祿曾經也是一派掌門，身份顯赫，自然也有防備無影門刺殺的辦法。

  若是無影門真能接單必成，他們的魁首，便不至於只是一個顯聖境大宗師了。

  事情解決。

  戴笑愚收取了鄭倫的神魂，隻待晚些時候處理。

  二人一陣挪移，到了一處僻靜空間中。

  “我倒沒想到，風頭正盛的一代天驕，當下年輕一輩的第一人，居然也是我們噬心殿的成員。”

  楊天祿率先開口，言辭中有些感慨。

  “所以，你也是在為哀邦大人辦事？”

  如此，好像也解釋的通。

  戴笑愚曾宣稱，他擊殺過哀邦的分身。

  在刺殺家豐時，戴笑愚在場，並也參與了戰鬥。

  居然沒有隕落，甚至還搶奪了哀邦的面具……

  他不過一介超凡境的實力，怎麽可能嘛。

  一切都是哀邦大人，在和這戴笑愚演戲罷了。

  楊天祿不可能將戴笑愚認成哀邦。

  戴笑愚一個年輕人。

  從嶄露頭角，到成為天驕，到成為宗師，然後意外散功，重修渡劫，名揚天下等等……

  成長軌跡，是整個東寧大陸都知道。

  而“哀邦”，是聖階，是在噬心殿當了許多年殿主的人。

  雖然神秘莫測，但遠比戴笑愚成名更早。

  楊天祿不知道，哀邦的面具和裝備，就在眼前之人的儲物袋裡。

  之前與他溝通的，就是戴笑愚。

  戴笑愚並沒有接觸過哀邦的分身，一切都只是他在自導自演罷了。

  不過，不管怎麽說，楊天祿也算找到了“組織”。

  “戴天驕，你既知我身份，也未對我隱瞞，看來，咱們能坦誠相處。”

  “可否告知一聲，哀邦大人，到底在圖謀什麽？”

  “他是七大派中的某個高層麽？”

  在楊天祿看來。

  他向“哀邦”投誠，受“哀邦”的指引，前來西域。

  以哀邦的算計，那必然不只是讓他潛伏避難。

  很有可能，是要謀算無量山。

  他正滿懷乾勁，想要跟隨哀邦，闖出一番事業，改革噬心殿呢。

  戴笑愚表情嚴肅。

  “哀邦大人的目的，又豈是你想的那麽簡單？”

  “你也別猜測他的身份了，我其實也不知道。”

  “不過，我估計他也想不到，你居然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裡，成為無量山的尊者，或許，你能幫他一個大忙。”

  戴笑愚發誓，他一點謊都沒有說。

  他就是哀邦，他接下來的目的。

  也是要打擊噬心殿，打擊無量山。

  但這些，其實和楊天祿的問題無關。

  之前戴笑愚是在忽悠楊天祿，但撒下一個謊言，需要更多的謊言去彌補。

  比如現在，戴笑愚就無法解釋，打擊無量山，與改革噬心殿之間，有什麽關聯。

  所以，他告訴楊天祿……

  別猜，別想。

  你的任務，你去問“哀邦”去。

  我是戴笑愚，和“哀邦”沒關系。

  至於“哀邦”大人的身份。

  不管戴笑愚承認還是否認，以楊天祿的精明，都會有所猜測。

  最後，很有可能，猜測到他師父何飛揚身上。

  戴笑愚自然也便不說了。

  而幫了大忙一說，當然也很誠實。

  楊天祿的確幫了他一把。

  而且，也將幫他更多。

  但戴笑愚的糊弄，顯然不能讓楊天祿滿意。

  “戴天驕，可否細說。”

  “就算‘哀邦’大人，深謀遠慮，你好歹告知一下我接下來的行動方向吧？”

  戴笑愚表情無辜。

  “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啊。”

  “不過，我的任務，就是統帥聯軍，攻破無量山。”

  “如今，進展倒是順利，只是這一次，差點著了道，好在有您前來相助。”

  戴笑愚其實想好了怎麽利用楊天祿。

  但他只是刻意如此說罷了。

  對方是個縝密的聰明人，聰明人，自己會想到辦法幫助他。

  “你還能聯系到大人麽？”

  楊天祿皺著眉頭問道。

  聰明的人，總會多想。

  戴笑愚的回答，其實也不出他的意料。

  如果“哀邦”不是七星門的人，戴笑愚也的確不可能知道更多。

  手下亂猜領導的心思，那是大忌。

  他也沒辦法，隻好找戴笑愚索要哀邦大人的聯系方式。

  戴笑愚苦笑搖頭。

  “大人神龍見首不見尾，我哪能聯系上他。”

  楊天祿無奈，歎息一聲。

  “如此，那我隻好先幫你解決眼前的事情了。”

  楊天祿是一心想要“改革”的人。

  所以，他不是那種躺平的鹹魚。

  領導沒有分配任務，他還是會想辦法為領導分憂。

  “戴天驕，此去何為？”

  楊天祿開口問道。

  戴笑愚笑著回答。

  “解救我座下弟子，順便，攻破無量山。”

  楊天祿聞言一怔。

  他如今是尊者，自然知道無量山高層的計劃。

  打算以葉之秋韓力曾無忌為誘餌，釣出戴笑愚。

  所以，戴笑愚要去救人。

  他能理解。

  但是……

  攻破無量山，又是什麽意思？
  戴笑愚笑了笑。

  “就在今天，聯軍會向無量山，發起總攻啊。”

  他的劇本系統，需要他感知到人，才能激活。

  可踏入超凡境，能夠使用命弦之後。

  戴笑愚，其實已經能利用命弦，感知到許多人了。

  之前，他處理政務，安排任務，便是利用命弦，感知下屬的，查閱劇本，在腦海中想著給對方安排什麽樣的任務來試錯。

  處理政務，尚且能夠如此。

  更何況，戴笑愚要出來救人？

  的確，因為氣運之子們聚在一起，劇本會變得非常善變。

  未來沒有定數，所以戴笑愚之前一直懶得細看。

  可不代表，戴笑愚不能預判到，自己會踏入陷阱之中。

  他可是通過他人的劇本，預知到自己好幾次危險了的。

  而且，就算不提戴笑愚利用劇本系統開掛。

  這幾個月來，無量山的傳魂石，也已被烏甌破解。

  無量山的人馬調動，有許多消息，已經為七星門所掌握。

  包括這一次的圍剿埋伏……

  戴笑愚雖然沒有帶“手機”，韓力等人一時間無法通知到他。

  可韓力他們，也在與七星門的指揮部，保持著實時視頻。

  戴笑愚的大師兄蕭靖峰，還在看著呢。

  更何況，戴笑愚還有一具身外化身，留在喀爾巴城之中。

  想要聯系戴笑愚。

  實在有太多的手段了。

  七派聯軍，各部本就已經集結。

  戰爭，本來就已經到了一觸即發之勢。

  聯軍雖然忌憚無量山的底牌，但也只是忌憚，本質上，聯軍佔著絕對優勢，必然要發起進攻的。

  只是何時進攻，需要一個導火索罷了。

  而現在，戴笑愚看似咬住了誘餌，成為了上鉤的魚。

  但戴笑愚本身，又何嘗不是誘餌呢？
  戴笑愚自恢復功力以來，下山乾的第一間事兒，也是當那打草驚蛇的誘餌。

  只能說，老本行了。

  如今，曾無忌葉之秋三人，帶著手機，將無量山的防備暴露了個大概。

  聯軍，已經掌握到了昆侖墟的位面坐標。

  甚至，還發現了昆侖墟不為人知的空間裂隙。

  然後，無量山設計埋伏戴笑愚的計劃，也暴露的乾乾淨淨。

  蕭靖峰，早已果斷的做出了決定，邀請了七派聯軍的首領，開了個會。

  將計就計。

  直接動手！

  無量山的修士，以為他們埋伏了戴笑愚。

  但實際上，卻是七派聯軍，在反向埋伏他們……

  “楊兄也算運氣好，你若再晚來一步，可能，咱們便無法相認了呢。”

  這才是，戴笑愚一直拖著，不全力以赴，解決鄭倫的主要原因。

  聯軍已經安排了人手，圍繞著戴笑愚，布置了埋伏。

  真正的總攻，已經開啟……

  雖然顯得有些倉促。

  但戰爭的導火索，從來都是讓人猝不及防。

  楊天祿聽得目瞪口呆。

  他本以為自己混入無量山，成為尊者，能幫到戴笑愚。

  但目前來看。

  好像，不需要他做什麽了？

  不對！還有！
  楊天祿忽而醒悟。

  七星門、知守觀，在一開始，給無量山潑的髒水……

  是無量山，有噬心殿的人！
  雖然凡俗不知道，但在凡俗看來。

  他參與了刺殺家豐之事，是無量山的人。

  若他在戰場上，出一出風頭。

  不管是修真界，還是凡俗。

  無量山的罪名，都會落實！
  想到此處，他又想到了之前“哀邦”指引他來西域。

  不由有些不寒而栗。

  難道，哀邦大人，是要將我賣掉？

  看吧，和聰明人說話，有時候不需要多費勁。

  戴笑愚見了楊天祿的眼前的抽搐，就猜到了對方心中所想。

  楊天祿，知道該怎麽做了。

  戴笑愚之前不直言，也是因為如此。

  他總不能直接楊天祿去幹這種賣命的活兒吧？

  別說他如今沒有披著黑袍，帶著面具。

  即便是他現在開的是“哀邦”的號，他也不能直接讓手下送死，這太讓人心寒了。

  “你放心，大人雖然沒有對我說過關於你接下來的安排。”

  “但他既然和我說起過你，自然是希望我對你有所照顧。”

  “伏虎大人，如今大局已定，你可以從無量山撤出，等待哀邦大人接下來的吩咐了。”

  戴笑愚的言下之意，便是在告訴楊天祿。

  我不是要你去送死，你可以乾，可以不乾。

  能做自然最好。

  不能做，其實也無所謂。

  想必，如今七派聯軍，已經發動了進攻。

  而他之前與大宗師們交手的附近，也有不少七派大能，在圍點打援。

  雖然戰爭結束，可能需要一段時間。

  但楊天祿做不做，其實的確與大局無礙。

  戴笑愚的話，反而堅定了楊天祿的心。

  改革，總要有犧牲。

  而且，若他謹慎些……

  未嘗，不能在其中，渾水摸魚，趁機逃脫。

  他能從七星門的圍堵下逃出來。

  在混亂的戰場上，自然也跑得掉！

  “戴天驕無需多言！”

  “楊某，自有計劃！”

  “只是，你我之間，需要真刀真槍做一場！”

  戴笑愚風頭正盛。

  更何況，不論是一開始設計針對無量山的圍攻。

  又或者之後，戰局的推進。

  都與他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

  包括現在，成為總攻的導火索，也是因為無量山想要埋伏戴笑愚開始。

  只要戴笑愚出現在戰場上，他就會成為萬眾矚目的焦點。

  只要他在戰場和戴笑愚交手。

  就不用擔心，不會被人注意到，被人認出來。

  後面的事情，自然就都好說了。

  按理而言，兩人配合，他更容易逃脫。

  之所以說要和戴笑愚真刀真槍的乾一場。

  也是因為，他不能讓戴笑愚放水。

  萬眾矚目之下，戴笑愚的一切手段戰術，都會被虛刻石錄下，為東寧大陸修真界反覆觀看。

  戴笑愚若錯漏太多，反而會暴露。

  楊天祿有犧牲的準備，自然不想因此，破壞了哀邦大人的計劃。

  更何況，還沒真正交過手，是勝是負，還不一定呢。

  戴笑愚心中不由感慨。

  和聰明人說話，是真的輕松。

  他對楊天祿拱了拱手。

  “如此，得罪了。”

  楊天祿鄭重回禮，卻說出了二人接頭時所說的暗號。

  “噬心萬年！”

  戴笑愚一怔，隨即鄭重道。

  “噬心萬年！”

  話音一落，他法相顯化，武將提刀縱馬，向著對方殺去。

  他曾內心吐槽過這句話有些中二。

  他也一直在處心積慮，與噬心殿作對，試圖削弱噬心殿的勢力。

  但他不得不承認。

  噬心殿的成員，的確有許多人，都是有信仰的人。

  這信仰，不是信仰神佛，而是信仰一個共同的目標。

  ……

  “共同的目標？”

  “我們可不是小孩子，你休想騙我們。”

  薑青雲嗤笑了一聲。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但你莫要侮辱我們的智商！”

  如今，薑青雲與戴笑言，皆被黑色的魔氣困縛。

  無法動彈。

  敵人太強。

  在聽到對方聲音的那一刻。

  他們已經被對方製住。

  薑青雲還有閑心嘲弄對方。

  戴笑言，已經徹底閉上了眼睛，好似在靜等死亡的降臨了。

  不是他們看開了，或者開擺了。

  事實上，戴熏兒和薑安安，已經先一步被製住。

  而將他們束縛住的人。

  卻是辰夏……

  更令人絕望的是。

  辰夏在方才，便告知了他們。

  此間洞府的法陣，已經激活。

  可以屏蔽氣息感應，獨立於東寧大陸之外。

  也就是說。

  白鹿澤的修士，趕到了地方，也無法再進來。

  卻見辰夏稚嫩的臉龐上滿是無奈。

  一直懵懂的他，忽而有如此生動的表情，讓薑青雲一時適應不能。

  “薑兄，你信我啊！”

  “我一直覺得，你我之間，可以擁有共同的志向，成為真正的知己。”

  “噬心殿創建之初，就是為了推翻神明！”

  “我的父親，是昔日反抗軍的領袖……”

  “廉貞、破軍，都是他曾經的部下。”

  薑青雲冷笑。

  “昔日反抗神明的組織，如今卻成了迎回神明的主力，你仿佛在逗我笑。”

  雖然，對方頂著辰夏的臉。

  雖然，對方能說出二人從相識到如今的許多回憶。

  但薑青雲更願意相信，對方是被域外天魔附體。

  而不是找回了自己記憶的辰夏。

  剛剛那聲“桀桀”的怪笑，可不是他心中認識的那位少年。

  “在古時，凡位尊者，都是巫師。”

  “我父親，自然也是巫……”

  “辰家祖傳的《喚魔經》，其實還有一個名字，叫做《請神決》……”

  “我們辰家，能夠召喚天魔附體，或者說，請神上身，本來就是因為，我們是巫師家族……”

  “他創建了巫神殿，表面上，召集有實力的大巫，信奉神明。”

  “可實際上，他卻在密謀推翻神明的統治。”

  “昔日的反抗軍，就是巫神殿在背後主導的！”

  “神明並不好糊弄。反抗軍攻破了昆侖墟，父親的部下，都受封飛升。”

  “但他卻沒有。”

  “他怕天上的神明，對他降下了懲罰……”

  “所以，他將我委托給廉貞星君，請他代為照看我。”

  辰夏開始訴說起自己找回的記憶。

  至於真假，那就要看薑青雲信與不信了。

  “你看到那些信息，其實是我留下的。”

  “起初，我在星耀宮中生活。”

  “但我是人，不是神，我身上有著巫師的血脈，卻沒有足夠的壽命。”

  “所以，廉貞星君，為我降了一次福……”

  “我會定時陷入沉睡，會封存一些記憶。”

  “但我卻能在沉睡中，延緩壽命的流逝，萬載不滅。”

  “這所謂的降福，其實也挺痛苦的，要將我身上的一縷魂魄抽出，封存起來，你不能理解，一縷魂魄被抽出時的煎熬。”

  “沉睡之時，也不能自主清醒，要等待廉貞星君喚醒我。”

  “但，我在最後一次沉睡前，將巫神殿，改名成了噬心殿。”

  “父親，已經死了。”

  “我要繼承他的意志……”

  “反正，神明已經知道了，我們巫神殿是披著羊皮的狼。”

  “那麽，我乾脆就吞噬他們的心，他們的性！”

  其實，若這麽解釋，倒也解釋的通。

  廉貞的神通，就是“封魂”。

  對於善於玩弄魂魄的神明而言，抽出辰夏三魂中的一道，也不是不可能。

  辰夏因為魂魄被抽離。

  所以，實力與記憶，都被封印。

  而因為三魂有缺，所以一直懵懂，不是他本來的性格。

  作為昔日，繼承了巫神殿的領袖。

  即便過了萬年，他的實力，也足夠輕松製住他們四人。

  但薑青雲，還是無法接受。

  這正是修真界那個永恆不變的哲學問題。

  當你的朋友、愛人，被人奪舍，或者轉世為人，性情大變後，他/她，是否還是他/她？
  薑青雲的態度已經很明確了。

  “別再廢話了。”

  “如果你真念舊情，請解開束縛，讓我自己選擇個死法。”

  他不信，他不認可，也不接受。

  對方實力太強，他沒有辦法動用戴笑愚給他留下的防身符寶。

  但他相信。

  若他或者薑安安，甚至戴笑言身亡。

  戴笑愚，都能有所察覺。

  在七星洞天中，他曾與戴笑愚的分身請教過大宗師的戰鬥方式。

  戴笑愚也和他解答過，命弦這種玄而又玄的手段。

  他雖一開始與戴笑愚相處不愉快。

  按後來，也是以師禮相待。

  想來，二人之間的因果線斷了，起碼也能有所感應吧？
  只要能讓戴笑愚感知到。

  那麽，其他同伴，便都能獲救。

  薑青雲，便是做著這般的打算的。

  犧牲自己，成全同伴，如此而已。

  可他卻聽到辰夏的苦笑。

  “我束縛住你們，就是怕你們尋死啊……”

  “不瞞你說，我至今還沒做好準備，不知道該怎麽面對師尊。”

  對方本就比自己強，或許還是個活了萬年的老妖精。

  被對方預判了自己的預判，薑青雲倒沒覺得懊惱，反而笑道。

  “怎麽，你怕了？覺得打不贏師尊了？”

  辰夏搖了搖頭。

  “那倒沒有。”

  “他的實力，在我看來，也不過耳耳。”

  “只是他那神通法相……”

  “一開始尚且還好，但越到後面，越像我的父親……”

  “如今想來，我一時也拿不準，他究竟是我父親的轉世，還是機緣巧合……”

  “還好，他沒有神性……”

  左右閑著也是閑著。

  對方不殺他，他也跑不掉。

  薑青雲忽而想到了什麽，開口問道。

  “你一直在說的神性，究竟是什麽？”

  “若你所說為真，為什麽噬心殿後來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辰夏一陣恍惚，仿佛回到了一開始，與薑青雲初相識的模樣。

  “神性啊……”

  “神性，嚴格來說，其實也是三魂中的一道。”

  “或者，你可以將之看做，實力到達一定階段後，生出的第四道魂魄。”

  “誕生的原因，是凡俗的信念的匯聚。”

  “神明之所以是神明，便是因為神性。”

  “但也是因為神性，所以，神明會變得冷酷無情……”

  “若不想因為其他人干擾到自己，便不如直接將之斬斷，讓其成為世界上另一個自己……”

  雖然辰夏說的很玄乎。

  但薑青雲聽懂了。

  驅逐出神明之後，修真界有段時間，流行斬三屍之術。

  神性，可能便是那時候，神明斬出的一道魂魄。

  只是，這法子，東寧大陸的修真界，已經許多年沒有用過了。

  畢竟，斬去魂魄，不如做完整的自己，來的舒坦。

  高階修士若嫌事多，忙不過來。

  大可以，直接修煉身外化身。

  這也是他曾經向戴笑愚分身請教時，知道的信息。

  “至於噬心殿……”

  “可能，在我沉睡之後，我們噬心殿中，出現了叛徒吧？”

  對於這件事，辰夏好似也很疑惑。

  但總的而言。

  既然戴笑愚也在針對噬心殿。

  他們之間，可能可以合作一番。

  可能因為薑青雲的詢問，讓辰夏產生了一種，對方開始相信他的錯覺。

  他再一次真摯的發出了邀請。

  “薑兄，我真的很欣賞你，你既然也看不慣噬心殿所為，不如加入我，我們一起，將噬心殿改頭換面一番？”

  薑青雲嘿了一聲。

  “大可不必。”

  “我可不想和吃屍體心臟的妖魔，一起共事。”

  薑青雲不相信對方是辰夏。

  但既然對方說，他所看到的信息，都是對方留下的。

  那麽，星耀宮遺跡裡，那正反都能說的通的日記，想必就是出自此人之手。

  或許，此人也是一道神性？
  被神明斬出，又恰好遇到了缺少魂魄的辰夏？
  “那些？”

  辰夏一怔。

  “沒錯啊。”

  “根據我的研究。”

  “道心，其實是神性誕生的雛形。”

  “當道心的主人，成為神明之後，道心的特性就會成為他的神通。”

  “我噬心殿，要吞噬神性，自然不可能放過它們的神通呀。”

  “心臟，是人體精血精華所在……”

  辰夏將吃人心臟，說的理所應當。

  他好像並不理解，他話語內容的變態。

  令薑青雲四人，一時適應不能。

  兩個姑娘皺起了眉頭，薑青雲也乾嘔兩聲。

  “差不多得了，別說了！”

  “戴兄，你還要準備到什麽時候？”

  薑青雲不認可如今的辰夏，又心懷死志。

  他耐著性子，陪對方聊這麽久。

  就是為了，拖延時間！
  現在，他覺得無法和眼前的這個變態，再繼續溝通下去了！

  戴笑言猛地睜開了眼睛。

  雙眼之中，有著火焰升騰。

  戴笑言身上，可是有著鍛老在的。

  縱然對方實力強橫，迅速製住了他們。

  但他們，未必沒有反抗的能力。

  遊歷時，自秘境中得到的奇火。

  弟弟戴笑愚，贈送的青蓮地火。

  鍛老的骨靈冷火。

  好似在他眼中，融為一爐，形成了一朵蓮花的形狀。

  眼中的倒影，與真實世界重疊。

  或者，眼睛的倒影，本就是真實世界。

  刹那間，戴笑言的眼中的火焰，瞬間覆蓋了辰夏的身軀。

  這是戴笑言，在鍛老的指揮下，最後的手段了。

  辰夏卻一點都不痛的樣子。

  還饒有興致的伸出手，看著胳膊上燃燒的異火。

  “萬年後的修真界，真有意思……”

  “這種術法，師尊沒有教過啊，你身為師尊的哥哥，居然還對弟弟藏私？”

  戴笑言輕笑一聲。

  “你當我弟弟，是你這般人物？我這套功法，他只是不屑去學罷了。”

  辰夏忽而沒有一皺。

  “你這火不對勁，有古怪！”

  當然有古怪啊！

  這是曾經，鑄劍山莊的不傳之秘。

  也是可以，修行到聖階的功法！
  不論是什麽火焰，要想燃燒，便需要燃料。

  修真者，以自身靈力靈氣，為火焰助燃。

  可這法訣，燒的卻不是戴笑言的靈力。

  也不是辰夏身上的法力。

  而是，周遭的靈氣。

  存在於天地間，能被妖獸與修士煉化的靈氣。

  但凡陣法，並不是單純的刻畫刻錄。

  而是通過布置，改變附近空間內，靈氣的走向。

  陣法師能以陣法越階而戰，以少敵多，也是因為，他們通過陣法，借助了天地的力量。

  如今，戴笑言那如同佛蓮一般的火焰，燒起了四周的靈氣。

  靈氣的流動，便發生了改變。

  所以，陣法，便出現了漏洞！
  辰夏一開始尚不覺得，此時終是看出了其中的變化。

  他神情古怪的看著薑青雲和戴笑言。

  “你們不會覺得，陣法破了，憑借凡俗的實力，能夠傷到我吧？”

  話音剛落，一隻巨大的手指，裹挾著天地無可違逆之危，壓向了他。

  辰夏面色巨變。

  “神徒境！？”

  “聖階！？”

  辰夏對自己的實力很自信。

  事實上，所有強者，都對自己的實力很自信。

  但自信，並不意味著，能改變差距。

  辰夏懵懂時，並不知道。

  如今人族的聖階強者，已經比他那會兒的神徒境，強了不知道多少倍。

  須臾之間，已被對方製住。

  戴熏兒認出了來者，驚喜道。

  “父親！？”

  “您什麽時候回來的？”

  來者正是白鹿澤掌門，百花聖人，戴振寧。

  “區區天魔，也敢在東寧大陸作亂！？”

  “給我滾出去！”

  戴振寧顯然心情不是很好。

  一掌拍出，將辰夏身上的黑氣，拍了出來。

  辰夏雙眼一番，暈厥過去。

  施術者暈厥，困住四人的術法，自然解開。

  四人起身，對戴振寧行禮。

  “多謝百花聖人相助……”

  戴笑言的計劃，只是破解陣法，讓外界能找到此處。

  但沒想到，來者居然是百花大聖。

  可能，這就是，氣運之子吧？

  戴振寧搖了搖頭，將辰夏，交給四人。

  “無需道謝……”

  “此子神魂有缺，被天魔鑽了空子，但也因禍得福，找回了自己失去的記憶。”

  “只是，我方才出手，為了不留隱患，結果導致他神魂震蕩，想要醒過來，卻需要不少時間。”

  言罷，他瞅見了薑青雲兄妹和辰夏身上七星門配飾。

  不由輕歎一聲。

  “你們是七星門的人？”

  “早日回七星門吧……”

  “要變天了。”

  變天？

  什麽變天？
  幾人有些不明所以。

  但很快醒悟過來。

  百花大聖之前，是前往虛空，旁觀無量山法王與知守觀正初大聖、琅嬛福地巧雲大聖交手。

  如今回來。

  想必是已經分出了勝負？

  難道……

  對方是聖階強者，薑青雲再跳脫，也要保持尊敬，這個問題，他不好詢問。

  戴笑言面對準嶽父，同樣也不好意思開口。

  好在，戴熏兒沒這個顧忌，女兒問父親問題，天經地義。

  “父親，無量山法王，以一敵二，勝了？”

  百花大聖戴振寧苦笑一聲。

  “那倒沒有……”

  “我們四個聖階，都被人算計了……”

  “在他們三個交手鬥法關鍵時刻，噬心殿的哀邦，忽而出手，襲擊了正初大聖……”

  “我救之不及……”

  “正初大聖，隕落了！”

  ！！？

  四人一怔，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如此。

  好像，真的要變天了……

  ……

  辰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裡，有他從小到大的一切經歷。

  一直到那桂州附近探險的洞府中。

  域外天魔？其實那也不是域外天魔。

  是他自己的心魔。

  也是他被廉貞，分封出來的道心。

  他說的話，其實都不差，那些事情，都是他做的。

  唯一的出路。

  其實，是他的父親，巫神殿的創始人，反抗軍的領袖，其實並沒有死。

  而是在分封後，意外失蹤了。

  廉貞怕破軍知道，鬧破了天，破壞了領袖的百年大計，所以才告訴破軍，領袖已死。

  挖墳吃心，創造《噬心》功法，吞噬道心。

  都是辰夏做的。

  那會兒，他已經走上了邪路。

  父親失蹤，在辰夏眼裡，都是神明作怪。

  廉貞多番告誡勸解，也是無用，辰夏心中生出心魔，認為廉貞也是神，一切都是在神神相隱罷了。

  最後，廉貞無奈，將他的心魔抽出，封印在了此處。

  然後，讓辰夏陷入了沉睡，保他萬年不死。

  心魔邪惡，又依托本體而活，本體不死，它亦不死。

  萬年來，踏入此間的修士，都被心魔坑害，並將儲物袋，整齊的歸納，以欣賞自己的戰利品。

  直到，冥冥中的牽引，讓辰夏找了過去。

  聖人之所以是聖人，都是心懷天下，對天下有傑出貢獻之人。

  百花大聖看出了辰夏的問題。

  念在他父輩對人族的恩惠，替他拔出了心魔。

  並善意的，替他掩飾了一番。

  百花大聖所言其實也沒什麽問題。

  心魔是他的魂魄之一，二者已經融合，再度拔除，需要很長的時間來自愈。

  夢做完了。

  辰夏也醒了。

  但他看著眼前的房間，隻感覺熟悉又陌生。

  “我這是……在哪？”

  “辰夏師叔醒了！！”

  一個小女娃驚喜的叫著，從他床邊跑出門去。

  我怎麽成師叔了？

  辰夏有些不明所以。

  而後，便見到葉之秋與薑安安，推門而入。

  “辰師弟，你一睡二十載。可算醒了！”

  葉之秋成熟了許多，還續起了胡須。

  薑安安看樣子，也已為人婦，盤起了頭髮。

  看二人和方才小姑娘親近的樣子，他們是一家人了。

  二十年？
  辰夏有些懵。

  “我睡了這麽久？”

  “咱們七星門和七派聯軍，可是勝了？”

  辰夏醒來先問七星門，讓葉之秋很欣慰。

  “百花大聖救你的時候，勝負已經沒有意義了。”

  “師尊千算萬算，本以為妖族發難，能拖住噬心殿，但沒想到，噬心殿蟄伏許久，出手就是雷霆一擊。”

  他簡單的說了一下後來發生的事。

  正初大聖身隕，噬心殿終是暴露在了世人面前。

  “哀邦……我記得顏笑師兄，一直在追查這個人吧？”

  辰夏才做過夢，自然記得很清楚。

  葉之秋歎息一聲。

  “是啊。”

  “誰也想不到，哀邦竟然是老掌門。”

  辰夏想到當初翰月大聖那蓋世一般的身影，心中猛地一驚。

  “為什麽？”

  “那如今，我們七星門的掌門又是誰？”

  葉之秋面色複雜，想到二十年前的事情，仿佛還心有余悸。

  “七星門如今的掌門，自然是我們的師尊了。”

  “我們至今，也不知道他當初到底為什麽。”

  “顯聖境，想要成為聖階，需要以天下氣運加身。”

  “人間，只能有十個聖階強者。”

  “在正初大聖隕落後，我們的二師伯谷月軒進階聖階，我們本以為，他會是下一任掌門了。”

  “結果，知守觀的陳長生驟然發難，指責我們七星門中，有噬心殿的人。”

  “我們的師尊，也發現了端倪，二師伯和老掌門，都有問題。”

  “他與大師伯一起，向兩個聖階強者，發起了絕命攻擊。”

  辰夏聽了，咽了口唾沫。

  “不應該吧？大師伯和師尊，都是大宗師，怎麽可能打的贏聖階？”

  百花大聖的強大，他記憶猶新。

  葉之秋苦笑。

  “是啊，怎麽可能打的贏。”

  “但他們贏了。”

  “大師伯擊敗了二師伯，得到了二師伯的氣運，半步聖階。”

  “師尊……弑師，也成了半步聖階……”

  “二師伯和老掌門的另一半氣運，都被陳長生奪了去。”

  “不止如此，他還利用手機制造輿論，抹黑我們七星門，讓我們七星門，成了人人喊打的邪教。”

  “大師伯不願接任掌門，於是，師尊扛起了重任。”

  “七星門在他的帶領下，在周遭門派的夾擊下，合縱連橫，艱難求生……”

  “那可真是一段苦日子啊。”

  辰夏聽了，仿佛感同身受。

  當初噬心殿創建之初，也是這般。

  畢竟，那時的人族，普遍相信神明。

  巫神殿，好歹明面信奉神，他卻改了性質直接與神明作對，自然人人喊打。

  “後來呢？”

  葉之秋與薑安安的女兒，那個小女娃子道。

  “後來我知道！”

  “師祖反製了知守觀的輿論攻勢。”

  “至於知守觀，師祖甚至都沒有出手，父親大人，帶著七星門的修士，踏破了知守觀！”

  “砍盡了知守觀的桃樹，七星門揚名天下，自此成為一方聖地。”

  小姑娘說話，總是有些顛倒。

  但聽得出來，她對葉之秋十分崇拜。

  “如此，葉師兄也算報了當年之仇了。”

  辰夏還記得，葉之秋被知守觀改命之事。

  葉之秋揉了揉女兒的腦袋。

  “其實這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

  “有師尊自創的神功與那神奇的神通，讓我們實力倍增。”

  “有韓師弟、薑師弟、安安、林雷夫妻、還有後來入門的蘇信師弟、曾無忌師弟的功勞。”

  “當然，還有七星門修士上下一心，齊心協力的努力。”

  辰夏聽得心馳神往，又有些遺憾自己沒能參與到其中。

  見葉之秋與薑安安伉儷情深，辰夏忽而想到了什麽。

  “師尊可與許聖女完婚？”

  葉之秋歎息一聲。

  “這倒沒有。”

  “許聖女，修得竟是太上忘情之法。”

  “她若要修煉有所成，就要忘記感情，斬斷羈絆。”

  “巧雲大聖也是察覺到許聖女與師尊前世便有姻緣，所以後來才想悔婚。”

  “甚至，一度與知守觀聯手，攻擊我七星門。”

  “最後，師尊的神功，奪天地造化，無須氣運便可成就聖階，實力強橫，輕易勝了巧雲大聖……”

  “但許聖女，已在兩派交惡時，將太上忘情練成，師尊如今，還在尋求解決之法呢。”

  “可能，這是師尊唯一的遺憾吧。”

  辰夏聽言，不由也是悵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