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少年輕狂
就按照剛剛這名年輕學子和某些人的邏輯來看,徐有容和秋山君定親是為了南北合流,任何反對的人都是在阻止南北合流。
那麽現在落落表面了身份,肯定會代表妖族支持陳長生與徐有容之間的婚約,那麽任何試圖阻止這場婚約的人,都是在試圖激怒妖族,都是想要破壞兩族之間的聯盟,那不是魔族的奸細又是什麽!
難道為了人類南北合流的進程,便要得罪人類最堅定和最強大的盟友?荒唐!
沒有人會這樣選擇。
不要說此時殿內的人們,即便是教宗大人、南方教派的聖女,離山掌門,甚至是聖後娘娘,都不會承擔這種責任。
大義?終究不過是利益,或者說權勢,仔細想來,真的有些可笑。
那名年輕學子渾身被汗水打濕,直至此時,才看到自己隱藏在衣冠與大義名份下那些不得見人的心思。
他的臉依然通紅一片,只不過現在不是因為憤怒,而是因為羞恥。
殿內鴉雀無聲,很多人如這名年輕學子一般羞愧,不知如何言語。
苟寒食看著落落,神情很是複雜。
“但凡要些臉,這時候便應該離開,還在這裡拚命掙扎有什麽意思?”
唐三十六看著他嘲弄說道:“死心吧,你家大師兄秋山君娶不著老婆了……難不成,你現在還敢當眾殺了陳長生不成?”
離山劍宗的弟子們都站著,聽著這話,憤怒至極,紛紛握住劍柄,然後望向苟寒食。
苟寒食靜靜看著他,眼睛漸漸變得明亮起來,不顯鋒利,卻更堅定。
秋山家家主從陳長生拿出那封婚書後,便一直沉默,直至此時,再也無法忍了,盯著唐三十六寒聲說道:“汶水先生可好?”
唐三十六神情微變,道:“想拿我家老爺子壓我?要臉嗎你?”
秋山家是南方真正的千世大族,最在意的便是顏面,他作為汶水唐家的子弟,當然明白這一點,卻是毫不客氣。
今夜青藤宴多番變故,其實有數次機會,雙方可以暫時緩解對峙之勢,尋找到各自的台階離開,但因為某些原因或者說對局勢的錯判,南方使團在這幾次時機前都做出了錯誤的選擇,以至現在進入如此尷尬的局面。
當然,當前如此尷尬的局面,除了上述原因,也有落落,林琅和唐三十六的一份功勞。
落落對小松宮長老等人奚落喝斥,是因為那些人對陳長生奚落喝斥在前,她最看不得這種事情,而且她的身份地位在這裡,怎麽做怎麽有理。
林琅其實一直也沒有主動惹事,只不過是順其心意,該說什麽就說了什麽,也沒人能挑出什麽毛病來,更何況現在還有了落落師長的身份,更加沒人能夠說什麽了。
而唐三十六對小松宮和秋山家主這樣的人物喝來罵去,卻完全是因為他的性情。
無論按輩份還是別的方面,他都不應該有這樣的表現,這樣會顯得太荒唐,太浪蕩,太不羈。
不羈的不見得都是浪子,更可能是紈絝或者敗類。
在很多人眼裡,唐三十六的表現都很粗俗,很放肆,很令人不喜,很混帳,完全不像世家子弟,更不像天道院的天才少年。
但他偏偏就這樣做了,因為他不喜歡這些人。
不喜歡就是不喜歡,那就要罵。
這就是他的性情。
這也是為什麽林琅會與唐三十六一見如故,第一次見面就能成為朋友的原因,林琅也是十分欣賞唐三十六的真性情,哪有少年不輕狂,在他看來,唐三十六才是一個非常真實的人。
陳長生也比不上,因為陳長生心裡總是憋著東西。
而唐三十六是個十六歲的少年,真正的少年,看著春風不喜,看著秋風不悲,看著冬雪不歎,看著夏蟬不煩,他看著喜歡的才喜,看著厭憎的便煩,看著不公平的便歎,看到夕陽下的壯烈背影才會悲。
他喜歡獨處,喜歡睡覺,就是不喜歡與人打交道,他有些輕微自戀,非常驕傲自信,活的無比自在,人世間的蠅營狗苟和他沒有關系,看見不高興的便要罵,看見喜歡的便要去親近。
他就是這樣的少年,本性如此,就算他不是青雲榜上的天才,只是個在牆角根曬太陽的少年乞丐,看著乘輦經過的漂亮郡主少女,也會吹兩聲口哨,看著欺男霸女的富家少爺,也會偷偷踹兩記黑腳,才不會管會不會被侍衛揍出滿頭的青包。
所以他在京都除了陳長生和林琅,就再也沒有了其他朋友,所以他在天道院裡得罪了很多同窗,包括莊換羽,所以他很早便放話,如果遇著那個喜歡殘害普通人的宗祀所的小怪物,就一定要把他廢了,所以才會有後來他參加不了青藤宴前兩夜的故事。
唐三十六就是這樣的人,喜歡就是真喜歡,不喜歡就是真不喜歡,所以喜歡他的人會非常喜歡他,比如汶川家族裡的老爺子,比如天道院的莊副院長,不喜歡他的人是真不喜歡,比如此時南方使團裡那些憤怒的年輕人們。
不過他不在乎。
但有人在乎。
“放肆!還不趕緊向前輩道歉!”
一道聲音從天道院的座席裡傳出來。
這時候殿內所有人都站著的,所以看不清楚是誰,直到片刻後,人們才知道,說話的人竟是莊換羽。
人們有些驚訝,不明白他為什麽要訓斥唐三十六,更不明白,為什麽說話的人是他。
即便唐三十六的言談有些粗俗可鄙,對離山劍宗與秋山家的前輩不夠尊敬,但要教訓天道院的學生,自有院長茅秋雨,場間還有莊副院長,怎麽也輪不到莊換羽出面,雖然他是青雲榜排第十的天才,但畢竟只是個學生。
更何況在當前局勢下,茅秋雨院長都一直保持著沉默,莊換羽又憑什麽訓斥唐三十六?
茅秋雨轉身看了莊換羽一眼,神情平靜。
很多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莊換羽的身上。
莊換羽神情微變,他也不知道先前自己為何會脫口而出那句話。
但話已出口,如何還能收得回來,他緊緊抿著嘴,面色有些鐵青,卻依然盯著唐三十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