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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門紀事》第4093章 ,年三十的夜晚很美好
  第4093章 ,年三十的夜晚很美好
  接待使臣是大事情,阮大人當然不會記錯路。而且他用不存在歉意的神情和語氣說出來,擺足了戰勝國的架子,也擺明這一次和談雙方的地位將和戰場上一樣不變。

  這是不加掩飾的怠慢,禮部的官員出自於“禮”部,便望向使臣們,打算他們的反應不太好時,或者明確些,加一個字稱之為“不太友好”時,官員們就一擁而上當紅臉,讓他們平息怒氣,既來之則安之。

  銳氣應該挫,正事也要接著辦。

  一張張面色各異的面容,就落到官員的眼中。

  高南國的主使臣窩兒貼,是暴戾之氣充滿面上,但他卻沒有朝向阮正使,而是嘴唇哆嗦著,跳下馬一步一步走向阿赤在雪地裡閉目的腦袋。

  達羅的主使莫特爾,是面色蒼白雙拳緊握,由他克制中的顫抖身子可以看出,他很想在這裡動刀兵。

  蘇祿的主使露出茫然的神色,顯然他在震驚中,還沒有走出來。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戰場上是顯赫慣的人,不但沒有習慣梁山王的這次大捷,也不能習慣初到京城就樹立的這威風。

  滿尼加的主使還是瞅一眼鎮南王,想上一想,再瞅一眼鎮南王。

  從尚書方鴻開始,到官員們的心裡,都湧出一句話,他還是不能確定這是不是陳留郡王?

  北風呼呼,雪地肆虐,這本就是個盡顯男兒英雄豪氣,胸襟一拉,熱血可以驚到人的時節,方鴻的心裡就更騰騰如火山爆發,蒸蒸而出無數想像。

  三天裡是方尚書陪著使臣,從他們的言談形態中看得出來,他們並不服年青的梁山王。但卻有一個人讓他們畏懼到骨子裡,就在剛才把鎮南王認錯,驚呼聲此起彼伏。

  陳留郡王?那是什麽樣的英雄,能壓得住這在歷史上公認的彪悍民族。

  方鴻憧憬著,對小二湊過身子,悄悄問:“陳留郡王那年來京裡,沒有記錯的話,他使的是大刀?”

  說著狂狷的話,白眼珠子朝天的小二,全心注視的也是使臣。讓方鴻打倒,懵懂的反問:“是啊,使大刀不行嗎?”

  “你看這些人怕他們,我也使大刀,他們卻不怕我。”方尚書愁眉苦臉:“你剛才舞刀那一手算什麽,讀書我不如你,論功夫你比我差,你能震住他們,我能不能也震震?”

  小二把白眼珠子直接送給他,調侃道:“你不能,你佔住禮字,所以你只能行禮。”

  方鴻就要瞪他時,“嗬嗬嗬……”一陣大哭似的歌聲隨風過來,把兩個人打斷。

  抱住阿赤腦袋的窩兒貼先唱起來,隨後他的手下肅穆的下馬,對著屍首悲痛憤怒的唱起來。達羅國、蘇祿國…。都唱起來。

  悲壯的嗓音,一聽就是挽歌。

  在歌聲裡,窩兒貼和他的兩個手下,把地上所有的腦袋,甚至常棋和黃躍的也捧住看了一看,沾滿的兩手血,鼓瞪出來的眼睛,讓幾個文弱的官員不寒而栗。

  他們帶的都有刀,鎮南王怕在這京裡街道上生異變,一揮手,腳步聲重,馬蹄聲響,數隊京都護衛,有騎馬的,有奔跑的,把這裡圍成水泄不通。

  但悲歌聲穿透包圍出來,讓失去幼子的忠勇王妃心如刀絞,放一聲大哭之後,往前面一栽,讓人扶住看時,已是昏厥過去。

  妻子的模樣,更讓忠勇王痛不可當。模糊淚眼和心思中,一個想法閃電般擊中他。

  斬立決這事情,大多是秋後問斬。秋後過的今年冬天定的犯人,大多等到明年秋後問斬,本還可以過上一年。

  一年的時間裡,有很多的事情可以有轉機。但就在忠勇王籌劃著尋人說情時,一道聖旨忽然而下,說常棋明天問斬,讓家裡人前去祭奠。

  常棋的妻子當時就倒下來,醒來後臥床不能起身。常鈺小小王爺尋慣了祖父,聽慣了母親說祖母不心愛他的話,一睜開眼就跟在祖父後面哭個不停。

  忠勇王則以為張大學士這是怕到明年有變,以為是張大學士下的狠手,而惱恨妻子、長子夫妻一天又一夜,這時王爺明白過來。

  這是皇上借此對異邦使臣的威懾,繼梁山王大捷以後,在京裡給他們的迎頭痛擊。

  在可以讓異邦使臣們收起傲慢的時候,也讓忠勇王洞悉皇帝對這一次大捷的重視,和對干涉大捷一應人等的怒氣。

  模模糊糊中,忠勇王把忠毅侯咆哮禦書房的話想起來,更深深的一聲歎息。

  皇上能治他的罪嗎?他就是沒有太后,也是大捷的大功臣,正是皇上寵愛他的時候,吼幾嗓子又能有什麽?
  這就是得寵的人,和失寵人的差別。一個可以禦書房裡失儀,一個卻不容營救。又酸又烈又熱又澀的一股子在忠勇王心裡迸射開來,把他的心燙得似在火上焚燒,又酸的恨不能擰成一小團。

  最後松解開來,化成一句話。重振家聲,重得聖眷!再這樣窩窩囊囊的活下去,這看著兒子去死的滋味兒不好受。

  忠勇王慌亂、膽怯而散開的心,組織成一個又一個雜亂的心思。他在這雜亂中尋尋覓覓,尋找著他能辦到而又應該辦到的方法。

  董大學士的話飄出來,大學士說:“要把下一代帶好,找個德高望重的好先生。”

  “是啊,棋兒不在了,我更要好好教導鈺兒成材,我不能讓鈺兒沒了父親就從此變成廢人。”忠勇王喃喃的,在聽不懂的挽歌中,對自己說著。

  在他不遠的地方,是黃家面容嚴肅的人。黃夫人守著女兒屍首幾天水米不沾牙,已到走不動的地步。親戚們沒有辦法,皇上純孝,也肯照顧柳至和忠毅侯,對胞妹長公主更是愛憐有加,是個有情意的人。他們不來,好似沒有情意的人。

  黃家的親戚已意識到黃躍的入獄可能拖累不到他們,黃躍是一人做事一人當。但黃家女兒死的不妥當,卻給黃家的名聲造成影響。

  殺傷力最快的,就是兩個正在議親的黃姑娘,親事沒有原因的就黃了。還想發狠尋別的人家時,官媒私媒都說:“忙的很,過了年再登門吧。”在街上遇到也跑的飛快,跟鬼抓住她們的腳似的,讓人看了很氣悶。

  來前不痛快,遇到滿街都是挽歌聲就更不痛快,黃家的人是繃著臉一言不發。

  挽歌停下來時,窩兒貼走到方鴻面前。三天裡的打交道,這位尚書相對正使客氣的多。

  “我能不能收他們的屍首?”

  方鴻狡猾地對小二瞄去,這一位才是正使,我把你們交給他們,我的差使去了一多半兒。

  窩兒貼極不願意和這個強橫的正使求情,但他一轉身子過來時,對著小二撲通拜下,求道:“這是我的家人。”

  阮英明不是笨蛋,他可以在種種方面上使蠻橫,卻不能阻攔安葬。這在漢人中也是大忌的事情,嚴重程度可以逼人造反。

  並不想把使臣惹到毛躁,小二換上鄭重的語氣:“貴使請起,你們可以安葬他們。”

  窩兒貼感激的謝過小二,他的隨從們脫下自己的衣服,把屍首和腦袋包起來。

  來的使臣共計三百人左右,但想不佔鍾點兒帶走這些人也不容易。方鴻使個眼色,禮部的官員們又發揮他們的“禮節”,上前詢問要不要買棺材,問需要提供哪些東西,當然死的這些人是奸細,東西是要使臣們自己花錢,但可以指路或者幫忙代買。

  窩兒貼等人還真的要了一些東西,小二也不焦急,在雪花裡靜靜等著他們收拾。鎮南王等人也等著,也允許忠勇王和黃家的人,還有幾個官員,也是破壞大捷一起身亡,允許他們的家人收拾。

  近一個時辰收拾乾淨,使臣們滿面悲傷或悲憤,在小二等人的陪同下進駐京中驛站,鎮南王看著人拉來一車車黃土,把血汙處遮蓋住,恢復行人行走,拆去高台,收兵回府。

  小二的態度,忽然的就有三分客氣出來,但使臣們沒心情多管。行程早就列明,今天是漢人中的吉日,迎接他們進京,和談並不是今天。

  這就簡單的說上幾句,正使大人從驛站裡告辭。

  ……

  “是嗎,倒算有情有意有膽量。”皇帝笑得意味不明。

  馬浦躬身回道:“但他們來的人都是膀大腰圓,有防范不到的地方,就是小小的一個軍隊。”

  馬浦把“小小的”說的很輕,把軍隊咬得重些。

  皇帝會意,對馬浦流露出讚賞:“卿辦事素來一絲不苟,有你當副使,彌補阮英明的年青,朕放心。”

  馬浦紅了眼圈,在他受到林允文的脅迫而沒有答應依從時,就注定他還是忠於自己的國家。對於至高無上的皇權,馬浦還是忠心耿耿。罷官,也就成了他心頭恨。

  重回官場已是大幸,如今又得到皇帝的這個評語,馬浦叩著頭:“多謝皇上,多謝皇上,多謝…。”不知不覺的,已是淚流滿面。

  皇帝嗓音帶著笑意:“好了,都回去休息吧。阮英明你辛苦,舞了回刀,施了回恩。馬卿你也辛苦,好些時不見,乍一看你也有了年紀,平時多保養身子。”

  讓太監各賞一枝人參。

  馬浦在宮門外,嚅囁著對小二道謝:“這是阮大人讓給我的恩遇,這賞賜應該是大人您的。”把個人參盒子送上來。

  小二擺擺手:“你回的話,你拿著。我還有事兒呢,別耽擱我。”上馬去了。

  馬浦看著他的背影,又一回噙上淚水。阮大人是正使,阮大人還會功夫。阮大人要是把話回乾淨,馬浦也沒有辦法。但他卻把一些話讓給馬副使回,讓馬浦能得到皇帝的重新賞識。

  重新做人的感覺,比人參要難求的多。

  見雪中背影遠去,他肯定看不見,馬浦也認真的拜下去:“多謝大人。”在他的背後,魏行藏身在宮門旁邊駐車馬的地方,嫉恨的眸光輪流在馬浦後背,和他手中人參盒子上掃過,牙齒咬出一聲響。

  這些,原本應該是自己的榮耀啊。

  馬浦心滿意足回家。

  魏行心如火焚的回家。

  小二到了袁訓書房外,聽到裡面有說話聲。方鴻先一步過來,問袁訓道:“他們卻怕你家姐丈,哈哈,”又向另一個人道:“把你錯認成陳留郡王。”

  小二道:“我不進來不許說故事。”小子打起門簾,見到袁訓為姐丈驕傲的滿面笑容,方鴻的上首坐一個人,卻是鎮南王。

  鎮南王和方鴻笑道:“小二來了,果然他也是個等不及的,快來坐下,咱們仔細聽聽搶功郡王的好故事。”

  袁訓讓泡上好茶來,慢慢地說起來。

  ……

  年三十的那天,京裡對異邦使臣的傳言愈演愈烈。

  今年本是個災年,雨水過多,又瘟疫橫行。在大家認為,是個問朝廷討銀子,朝廷給的也未必豐足的年關。

  但梁山王大捷,據說洗劫的珠寶不少。有人說的神乎其神,跟他在戰場上親眼見過。

  “誰叫他們住的是帳篷呢?梁山王爺一刀割開帳篷布,這一看,好家夥,這是主將的帳篷啊,有金珠有明珠有女人。梁山王爺說,把這些女人賣了換錢,就足夠賑災。高鼻梁藍眼睛,生得比咱們家裡老婆好。”

  戳穿這話不對的人很少,大部分聽得挺開心。換條街,再去聽另一個版本的謠言。

  “沒事兒!福祿壽三星,加上長公主是個瑞兆頭,全在京裡呢。這不,打贏了吧,皇上心情好啊,往年老人們一吊錢一壺酒兩斤肉。今年加倍。得病受災的人給的銀子也不少。”

  念姐兒的車在這謠言裡行過街道,讓人認出來,歡呼聲出來:“陳留郡王府的車,哎,郡王厲害!”

  無數個大拇指翹起來,念姐兒的丫頭彩名在車裡看到,嫣然道:“姑娘晚上出來,可不能再坐這認得出來的車。”

  “晚上都在家裡守歲,再說你說著了,我晚上是不坐這車。”念姐兒把手中的帕子揉了揉。

  作為貼身侍候的丫頭,彩名看出來念姐兒的不安,尋思一下陪笑道:“姑娘不用擔心,郡王妃並不管姑娘出入府中,晚上咱們還是出得去的。”

  “出得去,”念姐兒讓她的亂猜引得一笑,側側面龐對彩名道:“母親心全在太后身上,我也大了,她早說過放心,極少約束於我。”

  彩名再猜測一回,拍手笑道:“太后的心啊,一半兒在瑞慶長公主身上,一半兒在舅太太身上呢。”

  念姐兒笑吟吟:“舅母有小七還早,瑞慶長公主才是她今晚掛念的一個。好些有經驗的媽媽,都說長公主這幾天必然要動靜。卻偏偏沒有,太后如今啊,隻想著公主一個人。”

  “今晚的宮宴也沒有了,是為這個原因不是?”彩名又自己尋思著。

  念姐兒含笑:“一半兒是為等公主的喜信兒,太上皇太后沒心思吃酒。一半兒是太上皇說皇上登基後,就辦這一件大事情,太上皇親口吩咐,讓皇上今晚不會臣子,也不批奏章。愛吃酒吃幾杯,愛看歌舞看一回,愛早眠就早早睡吧。”

  彩名輕歎一聲:“唉,皇上也是個累人的事兒,竟然平時也不能想睡就睡嗎?”

  “你才知道啊。”念姐兒笑話著她,聽車外的呼聲已經不高,揭開車簾看看,原來到了家門外。

  陳留郡王妃讓人匆匆收拾食盒子,見女兒過來,對她道:“雖說沒有宮宴,我也得進宮去。看著太后多用幾口飯我才安心。太上皇給皇上放假,你們也放假吧。你哥哥嫂嫂,我讓他們自己房裡守歲,吃酒也成,去舅舅家也成,舅舅家裡孩子多,總是熱鬧些。你啊,想來有地方去,就不交待你了。”

  念姐兒落落大方:“剛從舅舅家裡回來,弟妹們擺弄炮仗,我看過了,我不去舅舅家。這大年夜,家家都歡樂,齊王殿下還不許出來,想來冷清。我看看他去。”

  郡王妃笑一笑,就讓人帶上食盒子去宮裡。房外,自家裡沒有放,也聞到別家的炮仗味道,和滿京裡的鞭炮聲。灰蒙蒙天空在冬日裡,雖不是傍晚,也早暗下來。

  念姐兒送走母親,去看看哥嫂們,見他們果然是要各自守歲。蕭衍志蕭衍忠都打趣妹妹:“對不住,我們陪你嫂嫂,你自己尋地方過年吧。”

  念姐兒知道自己常去看齊王,落在哥哥眼睛裡。嗔怪地說聲哥哥不好,出來親手準備食盒,很大,能裝得十幾道菜,彩名早就燙好酒,包在錦墊裡,讓兩個家人抬著,往齊王府中來。

  太后給念姐兒大開方便之門,皇帝應允念姐兒隨時可以探視,齊王府守門的人見到未來的王妃駕到,殷勤的請她進去。

  齊王正在房中等著,聽到一聲縣主來了,壓根兒沒有禁足的人沮喪勁兒,興衝衝的往上鎖的二門走來。

  推開門縫的二門外,家人正在擺屏風,擋住吹來的北風。擺一張椅子,一個高幾,念姐兒擺上帶來的吃食。又一個大火盆放到念姐兒腳下。

  門內,一模一樣給齊王擺上,吃的東西和彩名斟上的酒水,從門縫裡遞進來。

  齊王笑容可掬,見這裡酒菜飄香,風雪又有屏風擋住,自成一個小天地,還有未婚妻陪著,他笑出一嘴白牙跟個孩子似的問道:“咱們能放鞭炮嗎?如果不是我關著,我親手放給你看,我會放好些。”

  “謹慎,知足吧,還放鞭炮。有人陪你過年就不錯。安心吃幾杯,回房睡覺去才是正事。”念姐兒嘟起嘴兒,看這個人半點兒不著急,倒是自己為他能早些出來,往太后面前去說,往長公主面前去說,往舅舅面前去說,跑了許多的路。

  雪挾北風還是那麽的大,有時候把屏風吹得搖搖欲墜,好似隨時可以失去。

  像極了面前這彩緞宮衣的人兒,她晶瑩紅潤的小嘴兒微鼓起,好似風中隨時夭折卻總是傲挺的紅梅花。

  在她責備的話面前,齊王倏地想起他舊日的心思來。兩邊浮動於風雪中的紅燈籠,也助他一同陷入回憶。

  他曾對這門親事有怨言,有說不出來的排斥感。當英敏定親於加壽的時候,齊王英聰還沒有胡亂想過。但當他定親於念姐兒的時候,受到的或善意或別有用意的恭維後,那些總是愛嫉妒的人們給齊王的可不是真誠道賀,而是調侃或是取笑,讓年紀不大的齊王殿下覺得有什麽苦苦的沁入心肺。

  看一眼各人的命運,像是早就決定好。

  不管是英敏的也好,還是自己的。

  前任皇后宮中流傳出來加壽有大吉瑞,是天生的一國之母。

  而自己定下親事,從此與皇位無緣。

  定親的時候,齊王似懂事非懂事的年紀,開了蒙,也指定的有師傅。他雖然沒有想過坐北朝南,但少年人的心性讓他也有一腔抱負,也想博幾個皇帝的認可,也想……

  忽然一樁親事壓下來,注定英聰你再肯拚,這輩子的前途一眼可以望見。

  他曾想過念姐兒像加壽和英敏那種快樂的相處,自己決不體驗。如果念姐兒像加壽對英敏一樣的肆無忌憚,自己決不容忍。

  但念姐兒一步也不錯,不輕易和他說笑,甚至遇到以後,話也很少說。

  挑不出她的錯兒,齊王也漸漸長大,覺得以後的日子還是一眼望見頭,但念姐兒這個正妻也可以接受時,他家裡出了事情,念姐兒轟轟隆隆的似一輛沒有人駕駛的狂奔馬車,闖進他的日子中。

  不管是她好心的提醒,還是她寸步不讓的伶牙俐齒,都讓齊王恨的牙根兒癢癢,最後卻又要承認念姐兒沒有錯。而松懈上一點兒,一不小心還要感她的情分。

  齊王用盡力氣抵抗著,卻在那一天,念姐兒闖上金殿,當著百官的面說她不願意齊王有妾,齊王暈暈乎乎的就出了去,當殿宣稱:“這是我的意思,是我讓她來的。”

  隨後他被幽閉,這不僅是禁足的意思,更是一切人都不許見。

  本以為自己會在苦澀的孤獨中呆著,但顯然他把太后的偏心給忘記,念姐兒很快就來探視他,讓齊王覺得父皇也不是那麽生氣,這事情盼頭多多。

  他親口說出:“我發了昏。”用苦笑承認他也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情,為什麽好好的我要代你受過。但苦笑也揭開他心頭那一層百般抵觸的窗戶紙。

  沒了這層抵觸,齊王這才看出來,原來念姐兒在自己心裡還是挺招喜歡。

  他是喜歡她,才會發昏。

  禁閉帶給他的好處,是用不完的平靜,讓齊王審視自己的心思。他重新問自己,有那麽討厭她嗎?
  結果是,太后的偏心,這不討厭。念姐兒的人,也不討厭。

  他尋出梗在心中的那根刺,他討厭的是念姐兒許親皇長子,而皇長子夭折以後,這門親事才歸了他。

  母妃欣欣然對他說著,時而也落了淚:“這是天命,為了這門親事,我爭了許久,但沒有辦法,一開始還不能歸你,太后重嫡也重長,哪怕英聰你聰明過人呢?現在就好了,你再聰明過人,也需要外戚的助力。陳留郡王是天下名將數第四,他手中有兵權,可以保你一世無憂。”

  這頂帽子原本不是戴在他頭上,是最後落到他頭上。這讓齊王沮喪,好似他撿了別人的什麽,心中因此大不舒服。

  如果沒有念姐兒往金殿上去,如果沒有自己發昏……齊王端起燙的暖暖的酒,有一絲笑容流動在唇邊,那此時的眷戀去哪裡尋找呢?
  “今兒你陪我守歲,卻比往年都好。”隔著門縫,齊王對念姐兒舉杯。他的眼眸熠熠底處暗含晦與暗,那不想輕易讓人看出的表白盡藏在這裡。不是明亮的星辰,而是有待發掘的寶石原坑。

  蘊含期待,而又飽含期待,齊王笑得見牙不見眼,把杯中的酒再晃一晃,對著受門縫限制不能盡情的觀看,卻因為有這門縫壓得人不能盡情,而思之想之念之的少女。

  在這咫尺之間,殿下掀起如海如濤的相思。念姐兒卻狐疑地先推敲一回,喃喃的嗓音恰好能讓齊王聽到,卻不會打擾屏風外燙酒的人。

  “往年陪你守歲的人就那麽差,殿下你身陷囹圄,還要把人家貶低一頓?”

  齊王氣結:“這不就是句好聽話,恭維話,奉承話,指望你下回再來不是,較真可就無趣。”

  念姐兒拖長嗓音,笑得小狐狸似的:“哦……原來是哄我再來……”

  一仰脖子,齊王把自己的酒幹了,惱火地道:“不領情,我自己喝。再倒一碗來。”把個酒碗隔著門遞出來。

  彩名從屏風外面進來,笑彎著眉眼兒道:“好啊好啊,殿下請喝這碗。”接過空碗,把另一碗早備好的送上來。

  一道屏風擋得住風,擋不住話,把他們剛才對話聽在耳朵裡的彩名陪笑:“姑娘很願意來看殿下呢,並不是那哄著才來的人,這是打心裡就有……”

  “這裡不要你了,下去吧。”念姐兒黑了臉兒。

  彩名欠身出去,齊王已大笑出來:“這奴才有趣兒,”想借此再親近幾句,卻想到蕭凝念此人無趣的時候更多。指望她跟加壽似的和太子那般玩笑,兩個人還沒有大婚,只怕她又讓惹惱了,又要嗔怪了什麽的。齊王就接著自己的話笑道:“咱們說些有趣的事情吧。”

  念姐兒轉轉眼珠子,仿佛在問,什麽事情叫有趣兒?
  齊王呷著酒,在腦海裡搜索著不會得罪她,而又喜樂的話題,這就有了一個,殿下晏晏:“我真沒有想到,公主們大婚,太后會答應福祿壽去送。”

  這是念姐兒家裡的喜事,福祿壽送進門,加福摔跤,永遠值得津津樂道。念姐兒打開話匣子:“母親一個人不敢說,叫上舅舅一同進宮。太后說,好啊好啊,這喜事就更喜歡了。”

  齊王嘿嘿:“喜事本就應該喜歡。”

  “太后還把母親說了兩句。”新年的氣氛,總是讓人心生出美好和希望,念姐兒打心裡也很願意讓齊王開心,由不得的多說出來。

  齊王好奇:“說的什麽?”

  “太后說母親在她面前總是很拘謹,又說以後有事情,不必叫上舅舅也可以一起來。還對母親說,再有叫上舅舅的事情反不能答應,因為舅舅總是讓太后擔心,總是喜歡自作主張。”念姐兒撲哧一聲樂了,由她的笑聲可以看出來,當時場面一定很馨暖。

  “再給我說說公主大婚那天,上一回我還沒有聽足夠,你就走了。”

  齊王說出來話,他自己沒有放在心上,不過是想多聽聽念姐兒說話。

  但念姐兒心裡一格登,悄悄打量隔開兩人的一道門縫。因為有這門縫在,念姐兒才拋開所有會讓別人說閑話的可能,年三十晚上陪著齊王。

  也因為有這道門縫在,讓念姐兒對殿下更生憐惜。是誰害他緊鎖家中?他又為誰大膽的扛下這責罰呢?
  他還沒有聽夠,自己就走了,因為他鎖在家裡,而自己不能一直的探望著,有個離開的鍾點兒。

  這無心的話,讓念姐兒又一回為齊王受禁內疚。

  念姐兒想自己為加壽,為的義無反顧。因為舅舅是母親心愛的手足,加壽是自己心愛的最大那個表妹。但殿下與我?以後過得再和契,也不可能像舅舅和舅母那樣恩愛,不過就是夫妻如對大賓。

  這就算欠他一個身陷囹圄的人情,能為他做的,能讓他喜歡的,自然要為他去做去讓他喜歡。

  這是念姐兒初懂事時就定下的親事,她受的教育和她身處的環境,造成她感動於齊王有情意,但相信齊王不納妾,不會再有心愛的人,雖然金殿上也抗過,念姐兒依然不能放心。

  但她不屑於去做一個嫉妒到專房專寵的女子,她有源自於母親骨子裡的傲氣,卻因為不是母親,能看到母親有的無奈。

  母親給父親年年納妾,卻想盡法子不讓他沾身。在念姐兒心裡,美麗而又能乾的母親完全可以過得像舅母那般受盡寵愛,但父親不是舅舅。

  齊王殿下,他也不是舅舅啊。他以後做不到,念姐兒早有心理準備,也就投不進去癡戀,倒有一堆的相敬如賓。

  敬重他,他有所要求,而且不難辦到,念姐兒自然要滿足他,哪怕多帶給他一絲的欣喜,只看這道門縫相隔,上面的大鎖冰寒人心,也是應該去做。

  她笑眉笑眼的說起來,從福祿壽們穿什麽衣裳,戴什麽首飾說起,借機跟哥哥胡纏要一堆人情在手上,說留著以後慢慢的用等也說了一個遍。

  今天大年三十,太后誇念姐兒有看望齊王的心,太上皇覺得念姐兒這才叫賢淑,允她陪齊王的是守歲,時間足夠,她可以盡情的說下去。

  就又說到,面對表妹們的勒索,而當表哥的無有不從,給加壽當一回苦力,堆出好大雪人供她和太子殿下賞玩。給二表妹研了一天的藥,不敢叫苦。討好三表妹加福以前,還得先把小王爺給討好,不然蕭戰不答應借出加福供討好,怎麽辦,加福卻是他的。而加福有時候很乖巧,這時候卻笑眯眯讚成蕭戰。而小王爺蕭戰公認的難纏精,見這般好驅使,用不完的整人手段……

  齊王哈哈大笑:“就應該這樣,誰叫他們求人呢?”

  “最後惹得元皓大發脾氣,因為沒有討好他。元皓說再不過來給我滾雪珠,大婚我就不去了。下貼子也不去。”

  鼓著紅暈面頰,學出來的活脫脫就是蕭元皓的少女,在雪光大紅燈籠光折射下,她有雪白的肌膚,她有秀慧的眼眸,哪怕是做這個怪樣子,也在齊王面前生出美得不可方物之感。

  齊王忽然覺得他有了一切,不是因為身後有屏風擋住寒冽北風,不是因為陳留郡王府上美酒不錯,更不是因為這是大年三十的夜晚。

  只因為有對面的少女,一道門縫生出不能褻瀆,一道門縫也讓兩人關系反而親密。

  她肯對著自己學撒嬌樣子,齊王心裡美滋滋兒。

  又乾一碗酒,讓彩名重新給滿上。不願意說話停下去,齊王接著問新鮮而又能討好未婚妻的事情。

  “聽說使臣們最怕我嶽父?”

  念姐兒白他一眼,但因為養在舅舅家裡,聽過太子殿下私下裡稱呼袁訓,還有就是父親的威名最近在京裡人人稱讚,這問話搔到陳留郡王府中每一個人的癢處,念姐兒也不例外,就沒有挑這個刺兒。

  更欣欣然,把自己知道的不肯隱瞞:“我雖沒有親眼去看,但姨丈鎮南王和小二叔叔,是了是了,還有方家的叔父,他們讓舅舅說父親的事跡,猶嫌不過癮,又把哥哥們請去家中,好酒好菜款待,隻為聽父親打仗的故事。”

  情思悠悠的齊王,在聽到這些話,也暫時的把心中情思放到一旁,向往著那戰場上稱霸的嶽父身影,如萬千星辰綻放的笑容表露他的豔羨敬佩:“英雄人物,就是如此。”

  這由衷的誇獎,是對著自己的父親。哪怕念姐兒最近聽到的讚美話灌滿兩耳,也因為這些話出自於齊王而笑容更生。

  心情太多,忘記她的如對大賓,露出俏皮嫣然道:“殿下再誇幾句,隻一個英雄人物,怎麽能形容盡我的父親?”

  “橫掃乾戈氣蓋乾坤氣吞山河氣衝鬥牛氣……”齊王一張嘴一長串子。

  樂得念姐兒格格直笑。

  “還有還有,你聽著,”齊王好半天喘一口氣兒,喝一口酒,再說下去:“一馬當先,百戰百勝,威震八方,頂天立地,豪邁英風……”

  “來,咱們敬一敬。”齊王眨巴著眼,中間插進來這個提議。

  樂陶陶的念姐兒陪他喝了一口。

  “還有還有,我還沒說完……”齊王殿下今天口若懸河:“一夫當關,萬夫莫開,雄才大略,蓋世無雙,高瞻遠矚,深謀遠慮……”

  歡樂的語聲,讓屏風外侍候的人也笑容加深。

  換成別的朝代,算是晦氣難當的幽閉,在齊王府中卻沒太大恐慌。這裡面沒有太多的上有太后,或者是太后的偏心存在。而是齊王殿下出自於情意,哪怕他事後才知道,而他的未婚妻子早在上金殿以前,對他早就表露出情意。

  不管是對夜巡的提醒,還是幫著他肅清書房。念姐兒都走在前面,殿下算是隨後跟隨。

  如果是一方有了情意,而收不到另一方的回應,那才應該擔心。齊王和念姐兒這對小夫妻顯然不是,在他們流暢如泉水的語聲,和勝似春風的笑聲裡,聽到的人為他們暗暗高興。

  哪裡還有憂愁呢?
  哪怕殿下還關在府裡不能出行。

  只看他們的快活,就知道不但這個夜晚是美好的,以後的美好也可以期待。

  這種心思並不是侍候的人獨有,顯然齊王殿下也這樣想。他一面對以後的日子進行構築,一面認為自己可以大膽的問出,從央求念姐兒再一次說公主大婚時,他在心中百般轉悠過的話。

  “凝念,你說我們大婚,也請福祿壽來好不好?”

  猝不及防的,念姐兒從輕快的笑中凝結住。等到她暈生雙頰的時候,提起裙子拔腿就跑。

  “哎哎,”齊王叫上兩聲:“你又多心了,這是正事情,這是該說的大事不是嗎?”

  你也不小了,就要到年紀不是?
  在他的解釋裡,念姐兒跑的就更飛快。

   抱抱仔的新貢士,尾號是4145的親,感謝一路支持。

    是早上起來寫的,寫著整理著,發現時間快到了,怕有的親十點來看失望,所以就先發個公告。麽麽噠,求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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