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番外 午夜怪談
我曾學過一點平面設計,甚至還開了一家工作室,專門為一些客人設計平面廣告。
一天傍晚,我接到一個電話,是個車行老板。他通過朋友介紹找到我,想讓我為他設計兩張平面海報。因為車行老板比較著急,於是我決定連夜趕工。
在簡短的溝通之後,我用了約六個小時的時間設計出自己比較滿意的兩張平面廣告,並通過郵件發送給他,然後打電話通知他看稿。
在等待他回復的這段時間裡,我給自己衝了一杯咖啡,然後放了一支自己比較喜歡的輕音樂。
我端著咖啡來到窗前,俯視著都市的霓虹,感受著夜的寧靜。
我喜歡這樣的感覺。在安靜的深夜裡,一個人聽著歌,喝著咖啡,仿佛整個世界都屬於我。
我的工作室位於市中心最高的建築頂樓。這裡是我精挑細選的地方。因為可以俯瞰整座城市,所以即便價格偏高,我還是租下了這裡。
對面的辦公樓也很高,我記得大概有二十五層。雖然和其它建築相比,它是個大個子,但是和我的工作室比起來,它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矮子。
平日裡,我沒事的時候也會來到窗前,看看對面的天台。偶爾會有人跑到天台上,或是談情說愛,或是高談闊論……
今夜,當我的目光習慣性的落在對面天台時,我看到了令我終身難忘的一幕。此時此刻,竟然有人站在對面天台邊緣,無比危險!
從體型和裝扮來看,那人應該是個女子。她的頭髮很長,穿著一件紅色夾克。
她低著頭,長發遮臉,一動也不動,像是一個雕塑。
我擔憂的想:她該不會是想要跳下去吧?
就在我暗罵自己不該胡思亂想之時,我赫然看到那個女子真的從樓頂跳了下去!
霎時間,我的大腦“嗡”的一聲!手中的杯子滑落,摔成碎片,咖啡濺到褲子上,我卻渾然不知!
當我回過神以後,我急忙抓起外套,拿著手機和鑰匙向外飛奔。我的腦子裡只有一個想法:希望她福大命大,不要上演悲劇。
我在電梯裡一個勁兒的祈禱,希望她能撿回一條命。
我穿過馬路,來到我認為的事發地點。意外的,我連個人影都沒看到。我圍著大樓找了一圈,地面乾乾淨淨,根本沒有任何異樣。
我確信自己沒有眼花。可是發生這樣的怪事,我沒辦法解釋。就在我懷疑自己是不是遇到了不可思議的事之時,我的手機響了。
是車行老板。他對我的整體設計很滿意,只是提出了兩處修改的地方,便掛斷了電話。
即便我心中疑惑萬千,卻不得不先解決客戶的需求。於是我回到工作室,將需要改動的地方調整完畢後,再一次把設計稿發給車行老板。
發送完畢後,我關了電腦,再次來到窗前。
我是個好奇心很重的人。剛剛發生的一幕太過匪夷所思,如果不把這件事弄清楚,我絕不會放過自己。
我決定,天亮以後就到對面的天台上去查看一下。結果因為一個小意外的發生,我在接下來的一個星期都沒能去到對面天台。
但我依舊時時刻刻都在記掛著那件事。“先生,你可不要做傻事啊!”
是個女人的聲音。
我回過頭,目光落在那個有著一頭長發,穿著一件紅色夾克,正一臉擔憂的女人身上。
她看上去很年輕,應該不超過二十八歲。她小心翼翼的向我靠近,生怕刺激到我。
但我此時此刻完全沒注意到她的表情。我的大腦發出一陣陣的轟鳴,我的眼睛瞪得老大,仿佛見到了不該見到的人。
一股不寒而栗的感覺瞬間襲便全身。
眼前這個女子,分明就是我那夜看到的,跳樓的女子!
“先生……先生……”
終於,我聽到了她的聲音。
“放心吧,我沒事。”我給了她一個微笑,然後走向她。
她見我沒有想要輕生的意思,緊張的表情有所舒緩。
“你……”
我張了張嘴,想要問她來這裡做什麽,卻又怕如此問話太過唐突,因此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她看出了我的疑問,解釋說:“我是這座大樓的巡夜人,我看到天台的門開著,就上來看一看,沒想到……”
她露出一個靦腆的笑。
我得承認,她是個美女。雖然稱不上閉月羞花,但絕對也是個人見人愛的女子。尤其是那個靦腆的笑容,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這棟大樓怎麽沒有保安?天台的門為什麽不上鎖呢?”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因為我這樣問,擺明了自己並不屬於這棟大樓。
她並沒有在意。她說:“之前負責這棟樓的安保公司因為審查不合格被取消了合同,新的安保公司還沒找到,所以我被臨時派到這裡,負責大樓的守夜工作。”
原來如此。
我說:“你一個人不害怕嗎?”
她笑了。這個笑容和之前截然不同,更多的是無奈,和對生活的厭倦。盡管那種感覺一閃而過,但我還是從她的笑容裡和眼睛裡捕捉到了一絲信息。
“沒什麽好怕的。”她聳了聳肩,“習慣了就好。”
我不知道這句話到底有什麽含義。直覺告訴我,她的身上一定有不願意為人知的故事。既然她不說,我也不便問。
“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我看了看表,又指了指對面我的工作室,“那裡是我工作的地方。因為突然想看看這裡的風景,就過來了。給你添麻煩了,抱歉。”
“沒事的。”她笑著說,“能有個人說說話,挺好的。”
回到工作室,我站在窗前,目光注釋著對面天台,內心無比複雜。
我可以確信,那個女子一定是我那夜看到跳樓的人。但是從她今天的表現來看,似乎她根本不記得自己做過那樣的事。
我越發覺得事有蹊蹺,心中也更加好奇。
不行,我一定要弄清楚!在接下來的十天裡,我每天都會在工作室等到半夜。我的目光從未離開過對面天台,但我依舊沒有看到自己想要的結果。
我相信自己的眼睛,也相信自己的直覺。可是這樣被動的等下去不是辦法,因此我決定主動出擊。
我在對面辦公樓下徘徊,想著找一個合理的借口接近她。就在我還沒想到理由時,一輛麵包車停在我面前。
兩個穿著黃色製服的男人將一個半米高的木頭箱子從車上抬下來,其中一個小眼睛得男人掏出電話撥打了一個號碼。不到十秒鍾,電話接通了。
“您好,請問是林溪嗎?”
“您的快遞到了。”
“放在樓下沒問題嗎?”
“好的。”
那個男人掛斷電話後就招呼同伴上了車,隨後開車離開。
又過了兩分鍾,我看到那個女子從大樓裡走出來,直奔木頭箱子。
“這是你的快遞?”我看到是她,立刻上前一步打招呼。即便不是她,我也找到了接近她的理由。
“是你?”她看到我似乎很驚訝,“你怎麽在這?又想去天台看風景?”
我見她一邊和我說話,一邊檢查木頭箱子,心中已然確定。那個木頭箱子很重,她一個人根本沒辦法抬走,我暗自慶幸,也絕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需要幫忙嗎?”我說,“風景可以晚一會再看。”
“好啊,謝謝。”
如果不是我平時有鍛煉身體,這麽沉的箱子還真不容易搬動。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我們總算把箱子搬到電梯口。
“這裡面裝了什麽?”趁著等電梯的功夫,我和她聊了起來,“這麽沉,怎麽不叫快遞公司的人送上樓?”
“我新買的床。”她笑著說,“公司說我大概還要在這裡多住一段時間。宿舍的木板床太硬,我睡不慣。”
我正要開口,電梯來了。我和她把箱子搬進電梯,又搬到位於十六樓走廊盡頭的一間雜物間門口。
“你就住這裡?”我有些驚訝。
“有住的地方已經不錯啦。”她一邊說,一邊打開門。
我暗自發笑,這女人還真是有些矛盾。一方面挑剔床,一方面又對住所毫不在意,真是應了那句歌詞:女孩的心思男孩你別猜。本來我打算今天就這樣回去。但是因為她一個人搬不動箱子,組裝床又不擅長,於是我就幫著她把床組裝好,之後才離開。
回去的路上,我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雖然看上去毫無進展,但實際上已經有了巨大的進步。
我並無惡意,只是想弄清真相。如今有機會與她接近,對於我來說,已經是個良好的開端。
又過了兩天,我買了幾罐啤酒酒,獨自一人來到天台。我故意開著門,為的就是等她上來。
果然,我一罐啤酒還沒喝完,她就來到天台。
“你似乎很喜歡來這裡。”她來到我面前,語氣裡充滿了揶揄。
我聽出了她話裡的意思,但並沒有做出解釋。
“遠眺有利於思考。”我喝了一口啤酒,閉著眼睛,享受著微風。
“你的工作室更適合遠眺。”她坐在我對面,自顧自拿起一罐啤酒,也喝了一口。
“在狹小的空間裡,總是會讓人覺得憋悶。”我扔給她一袋花生米。
她接過花生米,吃了一粒,沒有再開口。
她的目光望著遠方,偶爾喝一口啤酒,眼中也會有悲傷一閃而過。
我也沒有說話。有那麽一瞬間,我竟特別喜歡這種感覺: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坐在天台上,吹著風,喝著酒,聆聽著都市的聲音,讓人從內而外的感覺到愜意。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悄然溜走,當啤酒喝光後,月亮已經爬上高空。
我站起身,準備離去。就在這時,不可思議的事發生了!我看見她站起身,目光呆滯,身體搖搖晃晃,嘴裡還小聲的念叨著什麽。
她並沒有走向門口,而是徑直走向天台邊上!
我嚇了一跳,急忙伸手去拉她。可是我的手根本無法抓到她!
就像是科幻電影一樣,她人就在那裡,我卻無法觸碰到她。給我的感覺,她的身影像是投射出來的一樣,看似真實,實則虛無!
我一下子醒酒了!
我從沒有過如此經歷。即便我一直都在和怪事打交道,卻也未遇到過這種情形。明明之前她一直就在這裡,此時此刻竟變得無比虛幻,簡直是天方夜譚!
我眼睜睜的看著她站在天台邊上,瘦弱的身體隨風輕擺。過了十幾秒鍾,她縱身一躍,跳了下去!
我像觸電了一樣,幾步跑到天台邊上。我趴在天台邊上,小心翼翼的向下張望。盡管樓層很高,但我依然能夠看到地面。
如同我猜測的一樣,地面上沒有任何異樣!
我快步跑下樓,來到十六樓的走廊盡頭。那裡是她的宿舍,此刻門關著。
我用力的敲門,希望她能夠從裡面把門打開,然後告訴我這一切的真相。可是讓我失望的是,我等了足足五分鍾,那扇門也沒開,也沒有任何動靜傳出來。
也許她根本不在裡面。
我這樣告訴自己,隨後離開大樓。
我來到她跳樓的正下方,抬頭仰望著天台,腦子裡一遍遍的問為什麽。
我所接觸過的事,和我所了解的知識,都沒辦法解釋這件事。
最終,我決定明天直接去問她。第二天,我整整一天都沒心思工作。我想了好幾個開場白,並在腦子裡不斷的演練,結果都被自己否定。
最終,我決定開門見山,直截了當的問她。
終於熬過了下班時間,我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便下了樓,徑直來到她的寢室敲門。
“是你?”她看到我一點都不驚訝,“昨天喝多了吧?”
“你還記得昨天發生的事嗎?”既然她主動提起,我便不再猶豫,直接將心中的疑惑說了出來:“你還記得昨天我們喝完酒之後發生了什麽嗎?”
“喝完酒之後?”她不解的看著我,隨後笑著說:“昨天喝完酒,我們一起下了樓,然後我回來睡覺了。怎麽了?喝斷片了?”
我直勾勾的盯著她,希望能夠捕捉到她眼神或是表情上的微弱變化。令我驚訝的是,她的表情一如往常,似乎真的如她所說的那樣。
“你真的不記得?”我又問了一句。
“你今天有點奇怪。”她有些不高興,“我從來不撒謊,也沒有必要對你撒謊。”
我還想說什麽,但她卻直接關了門,任憑我如何敲門都再沒有回應。我有些後悔。畢竟,我們僅有幾面之緣,這樣唐突的追問,著實不妥。
可是我真的沒辦法控制自己。昨天發生的事太過離奇,我根本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我一邊下樓,一邊思考該如何讓她知道自己身上發生的怪事。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
我掏出手機,並沒有按下接通鍵。因為我想到了一個方法,腦子裡完全沉浸在那個計劃之中。
我耐心的等了幾天,在一個我認為比較不錯的日子,我再一次買了酒和零食,獨自一人上了對面天台。
我的內心有些忐忑,我不知道她會不會出現;我的內心也有些期待,我希望她能出現。只有那樣,我的計劃才能順利實施。
不到十分鍾,她果然來到天台。
我的內心有些激動。看著她一如既往的笑容,我深吸一口氣。
“你又來啦?”她似乎忘記了那日的不愉快。
“喝點?”我將啤酒遞給她,故作輕松的問。
她沒有猶豫,接過啤酒喝了一口,然後望著遠方。過了幾分鍾,才用一種從未有過的憂傷的語氣說:“人為什麽要活著呢?”我被她的話嚇了一跳。按照我的經驗,這句話不應該從她的口中說出來。盡管我們只見過幾面,但是她給我的感覺根本就是個開朗活潑的女子,不應該如此憂傷才對。
我開始反思。我實在太高估自己了,用所謂的經驗看人,確實犯下了錯誤。
我沒有開口。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她的問題。如果僅僅從我個人的角度來說,我可以很隨意的給出答案。但我清楚,那種答案並不是她想要的。
有時候,不開口也是一種選擇。
“你說,人活著是不是很累?”她扭頭看著我。
我望著她那雙憂傷的眼睛,內心暗自歎氣。我見過太多這種眼神,悲涼,哀傷,厭世……這種眼神讓我害怕,因為總能觸及到我內心最深處的某些情愫。
我喝了一大口酒,又平靜了十幾秒,然後才說:“是啊,人活著真的很累。有時候想想,活得這麽累,真不如死了痛快。可是當這種情緒被另外一種情緒取代之後,又覺得活著竟是那麽的美好。盡管我們活得累,卻總是有個目標。沒錢的希望有錢;生病的希望健康;孤獨的希望得到愛情……”
“你說的那種情緒真的存在嗎?”我還沒說完,她就打斷了我的話。
“當然。”我給了她一個肯定的眼神,笑著說:“我們都知道,那種情緒,叫做希望。”
她不再說話。她的目光依舊望著遠方,然後不停的喝酒。
我也沒有再開口。我看著她,那張姣美的臉,那雙哀傷的眼。我猜想,那雙眼也許早已穿過時空,看著她想看到的景色吧。
我眼看著最後一罐酒被她打開,心中莫名的期待。我掏出手機,默默地按下了錄像鍵。
當她喝完酒,如我預想的那樣,搖搖晃晃走向天台邊上。
我下意識的伸出手,想要抓住她。畢竟,我不知道她這一次的跳樓,會不會發生意外。
和滿足自己的好奇心相比,我更希望她能不做這種事情。
結局依舊。
我依然沒辦法觸碰到她。她靜靜地站在天台邊上,過了一會,便跳了下去。
我快步跑到天台邊,用手機對著下面。我看得清楚,她的身體在下墜的過程中,突然消失不見!
就像是變魔術一樣,憑空消失!這兩天,我很糾結,尤其是每次看到錄像的時候?
我猶豫著要不要把這段錄像給她看。我害怕像上次一樣惹得她不高興,更害怕她看到錄像會嚇到;但好奇心又驅使我想立刻把錄像送到她面前,因為我很想立刻弄清楚到底為何會發生這樣的怪事。
最終,好奇心獲得了勝利。
我來到她的宿舍門前,深吸一口氣,然後敲了敲門。
很快,門被打開,她的笑臉出現在我面前。
“有什麽事嗎?”她和平時一樣,言語間毫無異樣。
“你看看這個?”我把手機遞給她。
她接過手機,看完後,不明所以的看著我。
“你不害怕?”我感到不可思議。
“怕什麽?”她奇怪的看著我,“就因為你錄了像?”
我拿回手機,再一次按下播放鍵。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事,著實令我震驚!
因為我手機裡之前錄下的畫面,此刻竟已完全改變。
我看到的事實是,她喝完酒,獨自走到天台邊上跳了下去。但手機裡的畫面卻是她喝完酒,獨自一人走向門口,下了天台。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的腦袋一陣轟鳴!這兩天我看這段錄像不下十幾次,為什麽她看過之後,畫面就變了?
到底發生了什麽?記得第一次見到盲婆婆時,我著實被嚇得半死。即便當時帶我去見她的人說過,盲婆婆的面相有些恐怖,我也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我還是被嚇得魂不附體。
她總是佝僂著身體坐在炕上,一張蒼老的臉上滿是皺紋,如同一截枯樹皮,甚至看不清鼻子和嘴;更為讓人毛骨悚然的,是她那雙沒有眼球的眼眶,兩個窟窿猶如無底洞,深邃,黑暗,叫人望而生畏。
帶我去見她的人告訴我,年輕時的盲婆婆是個遠近聞名的大美女。那時的她有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任誰見了,都會忍不住多看幾眼。也正因如此,她的家門檻幾乎被求親者踏平。但是無論對方如何優秀,她都婉言拒絕。後來,她離開村子一個月,等到再回來時,那雙眼睛就消失了,隻留下一對駭人的空洞。從那以後,再沒有了求親者,只有她一個人孤獨度日,讓人唏噓不已。
不過她雖失去了雙眼,卻獲得了一項特別的能力。說出來有點誇張。她能夠通過自製的竹簡進行佔卜,不但可以趨吉避凶,還能救人於水火之中。
正因如此,我有兩次命懸一線時,都是她幫我渡過難關。可以說,如果不是她,恐怕我早已不在人世。上了天台,她背對著我。
我不知道她在想什麽。但我知道,她一定清楚我的目的,也知道自己無法再繼續隱瞞。
“曾經,有個深愛我的男人。”她終於開了口。她的聲音很低,悲傷之情格外明顯:“那時的我,年少輕狂,每日隻想著吃喝玩樂,對他的好視而不見,甚至故意和他鬧脾氣。但是他總是笑呵呵的看著我,在我需要的時候,他總會及時出現。”
我猜想,她說的一定是個悲傷的故事。
“後來,我發現了他的好,並且和他結為夫妻。婚後,我更加肆無忌憚,時常和朋友玩到深夜,有時甚至夜不歸宿。但他從不發火,依舊是笑呵呵的看著我,任由我胡鬧。”
他的這番話,勾起了我的思緒。我的一個朋友也這樣,對自己深愛的女人總是柔情無限,不忍心說一句傷害她的話,不忍心做一件傷害她的事。
我想:這也許就是愛吧?
“我問他為什麽這樣放任我?你猜他怎麽說?”她沒有等我的回答,而是直接說:“他說在他眼裡,我就是寶貝,他舍不得說一句重話,只要我開心,他做什麽都可以。這樣的回答,叫我如何不感動呢?”
她的語氣依舊平靜:“有這樣一個深愛自己的男人,我很幸福,也懂得了自己的責任。我開始學著安穩,不再出去放縱,不再因為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和他大吵大鬧。我甚至還找了一份穩定的工作,只為了不辜負他對我的愛。”
我記得有這樣一句話:浪子回頭金不換。隨著時代的發展,我現在越發覺得這句話更適用於她口中從前的自己。
“當我徹徹底底的告別過去,準備好好的做他的妻子時,老天卻和我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她突然回過頭,臉上滿是淚水,言語卻是一如既往的平靜:“他在體檢時,被查出肝癌晚期!”
聽到這裡,我如遭雷擊!我一邊感歎命運弄人,一邊卻又無比同情她的遭遇。
“你知道天塌下來的感覺嗎?”她看著我,那雙淚眼讓我不忍直視。我想說點什麽話安慰她,卻發現無論說什麽,都顯得那麽蒼白無力。
“我辭了職,日夜守護著她。從前他對我那麽好,我要用余下的所有時間好好的陪他,讓他不後悔曾經做出的選擇。”
“當他離開以後,我的世界崩塌了。我每日以淚洗面,腦子裡無時無刻不在思念著他。我知道,我再也見不到他了,再也見不到了……”我聽過許多悲傷的故事,每一個故事都會忍不住叫人落淚。我多麽希望這樣的事情永遠都不要發生,但我畢竟是個普通人,我沒辦法改變這一切,只能默默地聽著,默默地哀傷著。
“你相信嗎?”她又開口了,“思念一個人,會改變你周圍的事物,甚至是時空。因為那股意念太過強烈,所以會真的發生改變。”
如果我沒經歷過那些怪事,我一定不會相信。但我經歷了太多離奇的事,所以我相信她的話。
“在一次我喝醉以後,我決定結束自己的生命。我無法忍受沒有他的日子,我要去找他。於是,我來到樓頂,想要以這種方式結束生命。當我跳下去之後,奇怪的事發生了……”
不知為何,我原本好奇的心,此刻竟不想聽她繼續說下去。但是我的雙腿仿佛被釘在了地上,任憑我如何努力,都無法移動分毫。
“那一刻,我閉上眼睛,感受著自己的身體極速墜落,準備迎接死亡。結果,我感覺到一雙有力的手臂接住了我。當我睜開眼睛時,我居然看到了他!”
“他依舊是那副笑呵呵的表情,依舊是那副寵溺的口吻。他告訴我,不要做傻事,他會一直陪著我。我閉著眼,感受著他懷抱的溫暖,在他的安慰聲中沉沉睡去。當我再次醒來後,我發現自己躺在家中的床上,依舊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但卻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溫暖著我。”
聽到這裡,我真的感覺不可思議。我相信她不會說謊。如果她想編造謊言欺騙我這樣一個萍水相逢的人,那也太不符合邏輯。
“再後來,每當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思念之情時,我就會選擇這種方式和他見一面。”
她擦了擦臉上的淚水,說:“也許是因為我的意念太過強烈,我不僅可以毫發無傷,還能改變別人的眼睛,讓他們看不到我不願意讓他們看到的畫面,所以……”
她沒有再說下去。
我知道她這句話的意思。其實那天我看她跳樓的畫面是真的,我用手機錄下的視頻也是真的,只不過因為她的原因,那些畫面都被改變了。
破天荒的,我沒有因為弄清楚一件怪事而感到欣喜。這樣的悲傷故事,實在讓我覺得憋悶。
我沒有勸她不要再做這種事。也許對她來說,這樣做才是最正確的。就算有一天,她因此丟掉性命,我想,她一定也是幸福的。
不過,我希望看到這個故事的朋友們可千萬不要模仿她的做法。因為我們都是普通人,千萬不要製造悲劇,讓親人痛不欲生。
當我平複了自己的情緒後,我買了一張去往老三所在的城市的火車票。我本以為這會是一個普通的出差,卻萬萬沒想到,更離奇的怪事又發生了。我:“工作?”
他:“沒錯。我的職責是保證時間正常運行,避免悲劇發生。”
我:“聽起來你的工作很偉大。”
他:“職業不同而已。我和大街上的環衛工人,辦公室裡的程序員沒什麽兩樣。”
我:“我該怎麽稱呼你的職業呢?”
他:“時間守護者。”
我覺得有些好笑。聊到現在,我已經不敢相信他是個正常人了。可是窗外那個景象,又讓我沒辦法笑出來。
人就是這樣,對於未知的事物總是不願意相信,對於見到的不理解的畫面卻又不知如何解釋。即便是我,也逃脫不了基因裡的天性。
我努力克制這種天性,繼續和他聊了起來:
我:“還是說說時間的故事吧。”
他:“你一定聽說過百慕大吧?”
我:“當然。著名的魔鬼三角,聞名世界。”
他:“那你一定知道1840年羅莎裡號船員失蹤事件了?”
我曾在網上看過關於船只和船員在百慕大三角連人帶船神秘失蹤的事件,最早的記載是在1840年。當時,一艘由法國起航的船隻“羅莎裡”號,運載大批香水和葡萄酒,行駛到古巴附近失去聯絡。數星期後,海軍在百慕大三角海域內發現了“羅莎裡”號,船隻沒有任何的損壞痕跡,船上空無一人,所有船員如同人間蒸發了一樣。但是貨艙裡的貨物均完整無缺,而且水果仍很新鮮。可是,為什麽船上的水手都失蹤了,沒有人能夠解答,船上唯一幸存的生物就是一隻餓得半死的金絲雀。到底船上發生了什麽,沒有人知道。從此之後,類似的失蹤事件在百慕大三角頻頻發生。
截至目前,關於百慕大三角的解釋也是眾說紛紜。有異常地磁帶說,有漩渦說,有水橋說,有黑洞說,還有外星人說……總之,不論哪種說法,關於百慕大三角,至今沒能揭開神秘秒殺。
此刻,他這樣問,想必會和時間扯上關系。
我:“難道和時間有關?”
他:“就是這樣。因為地質原因,百慕大三角域內的時間變幻無常。因此,有些船只在行駛到百慕大域內時,便會被時間亂流影響,進而發生匪夷所思的事情。”
我:“比如說?”
他:“輕者遇到極端天氣,船隻損毀,船員命喪大海;重者攪亂時空,被帶到另一個時間帶,再也無法回來。”
我倒吸一口冷氣。按照他的說法,那些失蹤的船員,都是被帶到了另一個時間帶嗎?
我:“時間帶又是什麽?這個名詞我從沒聽說過。”
他:“這個詞,我稍後會給你解釋。”
我看見他站起身,面對著車窗外一臉凝重。
“我得工作了。”他伸出一根手指,在玻璃窗上畫了一個正方形,接下來,更加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我恍然大悟!他之前說過,這段時間偏離了軌道,因此才會修複。按照現在的事實來看,一定是之前的時間因為什麽原因減緩,所以當他修複完畢後,時間恢復正常。而真正的時間,就應該是午夜。
怪不得,我明明覺得自己睡了很久,可是看手表時才過了三個小時。
事實上我的確睡了六個小時,只不過因為時間出錯,我的手表慢了三個小時。像我這種普通人,當然更相信自己的手表。
他躺下後,又說了一句:“時間並非你想的那樣簡單,我和你說的,不過是冰山一角而已。快睡吧,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你怎麽知道?”我迫不及待的問他。
話一出口,我突然覺得自己的問題很好笑。他能夠掌控時間,又能修改時間,這也就是說他能夠預見未來。所以他說我們還會再見面,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
預見未來,這樣的能力只有在科幻小說和電影裡才有。如今,這種不可思議的事被我遇到,真是讓人匪夷所思。
躺在臥鋪上,我翻來覆去睡不著。我的腦子裡有太多的疑問,若是得不到答案,恐怕我就要失眠了。
我扭頭看了他一眼。他閉著眼睛,呼吸均勻,似乎已經睡著了。
我突然想起林溪。她所說的,自己的特殊情況是因為意念太強的緣故,如今看來,會不會和時間帶有所關聯呢?
我不知道。那些不是我能思考的范圍,因為我只是個普通人。非要說我的與眾不同之處,也許就是經常能夠遇見怪事吧。
當我在睡夢中被列車員叫醒後,我看到對面臥鋪上空空如也。
我是在天快亮時睡著的。那時候他還在車上。他什麽時候下的車,我完全不知道。
“對面的那個年輕人什麽時候下的車?”我將自己的臥鋪牌遞給列車員。
“對面?”他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這節車廂就您一個人,哪裡還有別人?”
聽到列車員的話,我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昨晚的經歷,難道都是我在做夢?如果是夢,這也太真實了吧?如果不是夢,那麽列車員的話又該怎麽解釋呢?
在我百思不得其解時,列車廣播裡播放了下一站的名字,正是老三所在的城市,也是我此行的目的地。
我來不及多想,從行李架上拿下行李箱。
在我關上門的那一刻,我突然看到車窗上畫著的正方形。
我的嘴臉露出一抹笑意。果然!昨夜的事,根本不是夢!“你怎麽會……”我驚訝又驚喜的看著他。
“因為有工作還沒完成。”他給了我一個微笑。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四周,緊張的問:“難道這裡也……”
他點了點頭。
我再一次仔細觀察四周,並沒有找到太快或是太慢的畫面。搜尋無果後,我再一次問他:“我怎麽沒發現?”
他笑著說:“別緊張,時間還沒到。”
我又問:“還有多久?”
他沒有回答我。
我猜想也許這關乎到他的秘密,因此他才沒有告訴我。
“對了,為什麽列車員看不到你?”為了避免尷尬,我突然想起心中的疑問,於是開口問他,同時希望這個問題能夠不會涉及到他的秘密。
幸運的是,他沒有閉口不言。
“我換了一個時間帶,提前下了車。”他狡黠一笑,“因為我沒買票。”
“還可以這樣做?”我驚訝得張大了嘴巴。
“修正時間,本身就是穿越時間帶,調整時間帶,這是基本能力。”他說。
“那你為何讓我看見你。”我更好奇了,“你完全可以……”
“因為有些工作,僅憑我一人無法完成,我必須找到合適的人選輔助我。”他一臉嚴肅的看著我,“所以我才會主動接近你,並會在暗中觀察你,直到我確定你就是那個人選之後,我就會再次現身。”
“不對。”我反問他,“你可以調整時間,也一定會看到我幫助你的畫面,為什麽還要做那些沒有意義的事?”
“沒有意義?”他說,“我的確能夠看到那些畫面,但前提是我必須做得周全,那樣的事情才會實現。否則,我又何必修正時間呢?”
我啞口無言。
他說得,我並不全懂。畢竟,對於我這個普通人來說,對他和他的工作知之甚少。若是能夠完全理解,那才奇怪。
“影響時間的外力有許多,在這個時代,最嚴重的當屬於人。”他見我沒聽懂,便詳細的解釋說:“因為人類進化的速度太快,科技發展的也太快,所以都會對時間產生影響。這其中,又以思維影響最為嚴重。”
他指了指我的頭,接著說:“人類具有的思維,是進化史上最奇特的事。這讓循規蹈矩的時間沒辦法適應,也沒辦法做出調整。當人類的思維產生變化,就會影響時間的正常流轉,或是讓時間加快速度,或是減緩時間,或是讓時間帶錯亂……正因如此,才會有時間守護者這個職業。”
我現在徹底相信了他之前說過的那句話:他告訴我的關於時間的事,真的只是冰山一角。
“如果沒有時間守護者修正時間帶,只怕人類早已滅絕。”他又說,“百慕大三角僅僅是一個時間帶錯亂,就能造成巨大的損失。你想想,如果這個星球出現成百上千的百慕大三角,結果會如何?”
我感到不寒而栗!
他說得沒錯。如果世界各地同時出現類似百慕大三角的錯亂時間帶,恐怕我們這些自認為是這個星球的主宰的人類,早已被自己毀滅!
“時間守護者並不是萬能的。”他等了一會,才繼續說:“因此我們要找到一小部分能夠相信我們的話,並願意幫助我們,同時又不會泄露機密的人輔助我們一起修正時間帶。”
“所以……”我指了指自己,“我就是那個輔助者?”
“沒錯。”他點了點頭。
“那我該怎麽做?”“在告訴你該如何做之前,有兩個問題我有必要先說明一下。”他看著我,“第一,時間帶並非你想象的那樣簡單,有的時間帶裡充滿了數之不盡的,無法預知的危險;第二,外來者在不屬於自己的時間帶裡停留時間過長,就再也無法回到自己的時間帶,即便是我們,也不能改變這個規則。”
“所以,你想說的是,我要去另一個充滿了未知危險的時間帶輔助你?”我當然知道他說那番話的意思。
他凝重的點了點頭。
“今天夜裡,會有兩個混亂的時間帶與這個城市交匯。”他開始告訴我接下來要發生的事,“這兩個時間帶的混亂程度超乎想象,我以前也從未遇到過。所以,你要考慮清楚,如果我們不能成功修正時間,後果將是無法想象的。”
“也許,會永遠停留在混亂的時間帶;也許,會死亡!”
這番話,他說得很慢。我知道,他是在告訴我,一旦無法成功的嚴重後果。
說實話,我以前也曾經歷過幾次生死考驗。但那些經歷都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突然發生,我根本來不及做出思考,只能硬著頭皮找生路。
這一次完全不同。我清晰的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也知道自己即將面對的狀況有多危險,更知道這件事一旦完不成會帶來的嚴重後果。在如此情況下,我的確感到壓力倍增。
“如果不能成功修正時間,這座城市會怎樣?”我靠著長椅,仰望著這座城市的高樓大廈。盡管它不是我從小長大的地方,但它畢竟是一個充滿生機的城市。
“如果不能修正……”他停了幾秒鍾,才說:“這座城市將會消失。”“我該怎麽做?”我從那些高樓大廈上收回目光。
“你不再好好考慮考慮嗎?”他似乎很驚訝我的決定。
“你不是已經看見未來了嘛。”我笑著看他,“既然躲不掉,又何必糾結於後果呢?再說了……”
我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指了指自己的大腦,說:“我是個好奇心很重的人。有這樣的機會能夠去其它時間帶看看,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錯過的。”
我不會說什麽舍生忘死的大義,也不會討論救人於水火的覺悟。當我聽他說完這一切,以及我要面對的結果以後,我盡管會感到壓力,但骨子裡那些不安分的細胞早已按捺不住興奮,恨不得立刻到其它時間帶去看看。
如果一個人不能真實的面對內心,做自己想做的事,活著還有什麽意義?
白宇看出了我的決心。他將一塊手表和一個菱形藍水晶吊墜交給我,然後指著我們身後的一座摩天大廈說:“當你進入混亂時間帶以後,你必須在三個小時內,將這個吊墜放在大廈樓下的水池中,然後再回到這裡。這塊手表不受混亂時間帶的影響,你要時刻關注時間,一定要及時趕回來。”
“放心吧,我一定會完成的。”我將吊墜放在兜裡,將手表戴在手腕上。
“記住,千萬不要和混亂時間帶的人說話,更不要做出任何影響混亂時間帶的行為。”他強調著,“那樣做,只會讓你更危險,讓你更不容易返回這裡。”
“好。”
我給老三打了個電話,告訴他今晚有事,不能回他家。老三沒有多問,隻說了句“有事給我打電話”後,就掛斷了手機。
我們坐在長椅上,耐心的等待著時機的到來。我看著下班的人群三三兩兩的從大樓裡走出來,他們有說有笑,絲毫不知道一場危機正悄然接近。
不知為何,我竟覺得他們是那麽幸福。我突然也想像他們一樣,什麽都不知道,過著自己的平靜日子,累了就歇一會,壓力大了就喊那麽兩嗓子,或是借酒澆愁,或是和三五好友小聚狂歡……
然而這種感覺僅僅持續了短短的十幾秒中,然後就別我的好奇心打壓了下去。我更明白自己的內心,我是個天生不安分的人,若是真的朝九晚五,日複一日,對我來說才更悲哀。
時間緩緩流逝,很快到了行動的時刻。白宇在我面前,虛空畫出一個高兩米、寬一米的傳送門。
我覺得那個應該是傳送門。就像是電影裡演的那樣,漆黑的門內發出點點星光,虛無縹緲,又清晰可見,冷風不時從裡面吹出,有危險的氣息一起跑出來。
“準備好了嗎?”白宇看著我。
我拍了拍裝著吊墜的衣兜,又抬起戴著他給我手表的手腕,重重的點了點頭。
“記住,你只有三個小時。”他的眼睛裡有一絲擔憂,“一定不要做出影響時間帶的事。”
“放心吧。”
我理了理衣服,毫不猶豫的鑽進了那扇傳送門。所幸,一個穿著紅衣服的女學生跑到老太婆身邊查看了一眼,立刻掏出手機。
我懸著的心總算放下。既然有人報警,那麽我就不必再耽擱了。
我繼續向摩天大廈跑去。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著,我已經能夠感覺到自己和摩天大廈的距離在漸漸拉近。
我看了看手表,又過去了半個小時。摩天大廈近在咫尺,我松了口氣,目光搜尋著白宇口中所說的水池。很快,我發現了目標,立刻毫不猶豫的跑了過去。
在我距離水池還有十幾米時,我突然聽到一個哭聲。循聲望去,我看到一個穿著粉色外套,約六、七歲的小女孩一邊哭著走向我,嘴裡一邊喊著媽媽。
我瞬間愣在原地!
那個小女孩的模樣,分明就是我小時候的樣子!
我在八歲前,父母一直將我打扮成女孩的樣子。他們給我穿女孩子的衣服,還給我留著長頭髮。
我清晰的記得,六歲那年,媽媽帶我去商場,我因為貪玩,一個人偷偷跑出商場去玩水。當我玩累了,才想起找媽媽。那個時候,我就是這個樣子,一邊哭,一邊問過往的路人。後來,一個好心人哄著我,又幫我找到了媽媽。我早忘記了那個人的樣貌,但是這件事一直記憶猶新!
此時此刻,我竟然看到了小時候的自己,著實令我毛骨悚然!
我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她。盡管腦子裡一遍遍的下達著行走的命令,但我的雙腳似乎被釘了釘子,根本沒辦法邁出腳步。
我不停的祈禱,希望她不要問我。因為我很難做出不理會她的行為。可是我又十分清楚,一旦我和她說話,就等於做出了影響時間帶的行為。那樣的話,也許就沒辦法修正時間帶,也許我將永遠困在這裡!
“叔叔,你看到我媽媽了嗎?”終於,她停在我面前,淚眼婆娑的看著我:“我找不到媽媽了,嗚嗚……”
豆大的汗珠從我額頭淌下,我緊張得不行。回答一句話沒什麽難的,主要是如果我開了口,那個我明知道的後果就會發生,這才叫人難以抉擇。
因為我不是那種冷漠的人。
“叔叔,你能幫我找媽媽嗎?”她又問了一句。
終於,我妥協了。
我沒辦法做到不理她。確切的說,我沒辦法做到不理會小時候的自己。
也許,當年我問的那個人,就是我自己;也許,正是因為我自己幫助了自己,所以我在後來的日子裡才會有那些奇怪的經歷;也許,我這個做法,根本沒有影響混亂的時間帶呢?
我僥幸的想著。
我蹲下身體,準備告訴她,媽媽就在商場裡,我會帶著她去找媽媽。當我經過水池的時候,我悄悄把吊墜扔進去。等找到媽媽後,我再悄悄離開,返回原地。
其實,我知道,自己也想再看媽媽一眼。
對,就這麽做!
“小朋友,你的媽媽不見了嗎?”
我剛要開口,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從我的身後傳出,瞬間讓我頭皮發麻!我搖了搖頭,暗自嘲笑自己。不就是一個夢嘛,也許是因為初次見面時她給我的印象深刻,所以才會做那樣的夢,沒什麽驚訝的。
我這樣想著,又趴在床上繼續睡覺。
我以為自己僅僅只是做了一個夢,卻沒想到當我再次睡著時,夢境再次襲來。
在夢中,我依然是那個手拿紙扇的小生,依然站在半山腰的八角涼亭之中。我在等她,等她再來這裡。因為我對她一見鍾情,因為我對她念念不忘。
過了約十幾分鍾,她果然來了!
她還是那副模樣,輕飄飄的,如同仙女下凡,安靜,不染塵世,眸子裡有一絲憂傷,讓我心生憐愛。
她似乎對於我的等待毫不意外。因為她在看到我時,眼神一如既往。
她來到涼亭內,沒有多看我一眼。陽光,彩蝶,魚兒……一切如舊。她就那麽盯著花中彩蝶和水中魚兒出神,我就那麽盯著她出神。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靜止了。我們好像是一副畫一樣,一動也不動,甚至連呼吸都停止了。
終於,我忍不住開了口:“姑娘,可否告知小生你的芳名?”
她沒有看我,還是那般幽幽道:“你還沒有想起嗎?”
我想了想,搖頭道:“我們曾經見過?”
這一次,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憂傷的眼神中夾雜著一絲不舍。
“君戀佳人有七載,佳人盼君卻七世。”她一邊轉身離去,一邊道:“七世七載又如何?隻願君能記佳人。”
我目送她走出涼亭,下了山,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見,我才低吟著她剛剛說的那首詩,可是無論我怎麽想,腦子裡都沒有關於她的一絲一毫的記憶。
就在這時,我從夢中醒來。看了看手機,時間顯示著早上五點。
我瞪大了雙眼,滿腦子的不可思議。
同樣的時間,連續的夢境,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那個夢如此真實,夢中人和現實中的人一模一樣,這又如何解釋?
難道?我並不是做夢,而是穿越了?
我被自己的想法嚇著了!
第三天晚上,奇怪的夢又出現了。相同的地點,近乎相同的對話。我問她那首詩的意思,她依舊沒有解釋。當她再一次哀歎我沒有想起後,便轉身離去,然後我就會醒來,時間還是早上五點。
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每次我都會在夢中看到她,每次我都會追問她我們之間的關系,但她每次都不給我答案,然後就會離開。
終於,我忍不住,在第六天中午敲了敲她的門。
“我知道這樣問很唐突……”為了避免尷尬,我提前鋪墊了一下,“請問我們以前認識嗎?”
我本以為她會把我當做怪物一樣看待,卻怎麽也想不到,她竟然說出了和夢中相同的話:
“你一點都想不起來了嗎?”我如遭雷擊,整個人呆在原地,大腦停止了思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讓我更加毛骨悚然的是,我突然覺得自己此時此刻是不是也在做夢。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房間的。如果不是手機鈴聲響起,我整個人還沉浸在那股恐懼中。
“不是說好了今天去見客戶嗎?你人呢?”手機那頭傳來白清質問的聲音。
“小白,你告訴我,我是不是在做夢?”我對她的問題置之不理。雖然回過神,但我還是不敢確信。
“你說什麽?”白清問我,“你沒事吧?”
我掛斷了電話。
白清回答不了我的問題。如果我現在沒有在夢中,她一定認為我腦子出了問題;如果我依然在夢中,她又怎麽會告訴我呢?
我躺在床上,瞪大了眼睛望著天花板,腦子裡拚命的搜索著關於女房東的記憶。
我從來沒有像這樣努力的思考過。就算是面對最難纏的客戶都不曾如此。
不知過了多久,我聽到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我知道是白清,我隻告訴了她我的地址,是那天我們拿下藍虹製造後慶祝時說的。
“生病了?發燒了?怎麽開始胡言亂語了?”當我打開門,她直勾勾的盯著我。
我沒有開口。
我坐在沙發上,點燃了一支煙。我很少吸煙,只有在極度無助時,才會這樣。
“你的臉色很不好。”白清發現了我的異常,終於意識到我的狀況不對,“要不要去看醫生?”
我無助的看了她一眼,搖頭說:“我只是這幾天沒休息好。今天下午,客戶不見了吧?”
“你真的只是沒休息好?”他並不相信我的話。
我沒辦法把自己經歷的這個怪事講給她聽。無論是誰,聽了這樣的事,都會覺得是我的精神出了問題。更重要的,我不想讓她為我擔心。
“走,我帶你去醫院。”她見我不開口,就硬拽著我。
我沒有掙脫。我很無助,不知所措。即便我清楚去醫院也是無濟於事,但我還是任由她拉著我走出家門。
在我進入電梯的一刹那,我突然看到女房東站在電梯外面,正一臉嫉妒的盯著白清。
我嚇了一跳!那個眼神太過可怕。就像是心愛之物被別人搶走了,正在想盡辦法奪回心愛之物,毀掉搶奪之人一般。
所幸白清注意力都在我身上,並沒有看到女房東。
到了醫院,掛號,排隊,拍照……當我們把所有的檢查報告交給醫生後,意料之中的,醫生說我只是沒有得到充分的休息,然後給我開了幾盒安神的藥,囑咐我好好睡覺,便開始接待下一位病人。
我聽著醫生的話,內心苦笑。睡覺?我倒是想好好睡覺。問題是,我現在不敢睡覺。我害怕在夢中遇到女房東,害怕她問我任何問題,害怕看到她那哀怨的眼神……
白清送我回了家,給我倒了水,親眼看著我把藥吃下後才離開。
也許是太過疲憊,也許是藥效起了作用,我突然覺得很困,就回到臥室,躺在床上。
迷迷糊糊中,我聽到有人叫我的名字。回頭一看,正是女房東。
我又變成了那個小生,她依然從山腳下輕飄飄的走來。不同的是,這一次,是她主動開口。
“那個女人是誰?”她的語氣從未有過的凌厲,她的表情和之前判若兩人。
“姑娘說的,小生聽不懂。”我疑惑的看著她。夢中的我,根本不知道為何她會如此憤怒。
“少裝糊塗。”她聽我如此答話,顯得更加氣憤,“我都看到了,那個短頭髮的女人,到底是誰!”“短頭髮?”我實在想不起見過這樣的女子,只能再次問道:“姑娘是不是記錯了?”
“既然你想不起來,我就幫你想。”她已然憤怒到了極點,她瞪著我,一字一頓道:“你聽清楚了,我的名字叫——秦淼!”
伴隨著她話音一落,八角涼亭內霎時間刮起一陣邪風,緊接著,我腦中某個塵封的區域似乎被打開,記憶像潮水一般湧來。
看著眼前的女子,我突然淚流滿面。我想起來了!什麽都想起來了!她是我的愛人,是我前世曾發誓不會忘記的愛人。
“淼兒,真的是你嗎?”我顫抖著聲音,不可置信的望著她。
我想要擁抱她,卻無法邁出腳步。我像中了定身的法術,沒辦法移動分毫。她似乎也不能移動。不止如此,我還看到她的身體正漸漸變得透明,似乎很快就要消失。
“不!”我聲嘶力竭的叫喊著,掙扎著想要衝到她面前,“不要離開我!淼兒,不要離開我!”
“沈郎,沒用的。”她的聲音變得前所未有的溫柔。她流著淚,戀戀不舍的望著我,無奈搖頭道:“這是我的誓言,我必須承受後果,直到……”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話還沒說完,人已消失得無影無蹤,隻留下我一個人在涼亭內發出絕望的嘶吼。
陽光被烏雲遮住,彩蝶飛離花叢,魚兒潛入水底,八角涼亭在慢慢坍塌,腳下是無邊的黑暗。
我的身體不受控制的極速墜落,像是掉進一個沒有盡頭的深坑,不知過了多久,我終於感覺到身體重重摔在地上。
奇怪的是,我並沒有死,甚至毫發無損。
我從地上站起來,像一個沒有靈魂的軀殼,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漫無目的的遊蕩。
我走啊走,直到筋疲力盡,才看到正前方有一抹光亮。我本能的朝著那個方向走,又過了一個多時辰,我終於找到出口,一步邁了出去。
刺眼的光芒讓我用手遮住雙眼,適應了一會,才慢慢睜開眼睛。
這裡是一條寬敞熱鬧的街道,兩旁有許多商販,賣菜的,賣肉的,賣玩具的……每個人都在專注自己的事,根本沒人注意到我。
怎麽回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