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認命
  芳草一路走著，府裡的景致沒有怎麽改變。杜和她走了一段路便就分頭而行了，芳草和二哥向來沒什麽來往，因此也沒什麽話好說。

  剛剛繞過了一座大殿，遙遙的走來幾個婦人。為首的那位依稀見一套水紅的窄褙子，系著真紅的錦裙，搖搖擺擺的後面是隨行的丫鬟婆子，芳草覺得眼生想要避也避不開。隻得站在那裡等待人們走近了，芳草細瞧之下的確很是眼生。

  後面的一個婆子倒認出芳草來了，笑嘻嘻的說道：“這不是三姑娘麽，喲，三姑娘怎麽回來了。”

  芳草沒有理會婆子的話目光自然停留在跟前衣飾華貴的婦人身上，心中正忖度她的身份。但見她生得還算有小家碧玉的氣質，清清秀秀的年紀應該不超過二十歲，芳草還未來得及開口，只聽得那婦人掩口笑道：“三姑娘，早先就聽太太多次提起，今天總算見到真人了。果然是不凡的。”說著目光就在芳草身上掃來掃去，芳草渾身不舒服。

  芳草想和她分開走的，剛才說話的那婆子忙說道：“三姑娘還不認識吧，這是府裡新進的孫姨娘。”

  “孫姨娘……”芳草已經猜出她的身份了，這位主就是父親新寵的那個小妾麽，怪不得打扮得這樣的花枝招展呢。

  孫姨娘笑了笑忙道：“什麽新人，來了都一兩年了，還算什麽新人。對了三姑娘是要去太太房裡嗎，正好我們同路。”說著便要去挽芳草的手，芳草卻別過了身子，倒讓孫姨娘臉上有些掛不住，乾笑了兩聲帶著人一路浩浩蕩蕩的走開了。芳草看著她們這一群人心裡一點也喜歡不起來，對了她還得去沈夫人那裡打個照面，至少得表達一下自己的意願吧，總不能讓她們將自己給賣了。

  彼時曾大奶奶正在沈夫人房裡回話，芳菲在跟前湊趣。前兩日沈夫人略染了風熱如今還在吃藥調養，因此精神有些懶懶的。下面站著謝姨娘、慧姨娘等幾位侍妾。沒多久孫姨娘便進來了，慧姨娘撇了撇嘴，心裡正嘀咕著：“討人厭的東西，哪裡都有她。”

  孫姨娘滿面春風的來到了沈夫人跟前見曾大奶奶正在喂沈夫人羹湯，忙笑說：“喲，太太今天精神還不錯，氣色也好多了。這都是大奶奶伺候得好。”

  沈夫人少有興致：“難為你來看我，已經好了大半了。”

  謝姨娘和慧姨娘卻看不慣孫姨娘這滿臉諂媚的樣子，眼中帶著一絲的鄙夷。偏偏人家受侯爺和太太的喜歡，看來這拍馬屁也得講究技術含量。

  孫姨娘笑嘻嘻將屋裡人看了一遍接著說道：“剛才我看見三姑娘了，怎麽她還沒過來嗎？”

  芳菲先說了句：“三姑娘，她回來呢？”

  孫姨娘笑道：“我也不認識，是跟在後面的婆子說的，想來不錯。”

  沈夫人頗有些厭煩：“她也知道回來？知道這是家？”

  曾大奶奶忙道：“定是回來看望太太的，太太應該高興才是。”

  “高興？”沈夫人冷哼道。

  很快廊上的丫鬟通報道：“三姑娘來了。”

  芳草見廊上站了許多服侍的下人，不聞一點人語聲，靜靜的等待吩咐。丫鬟已經替她揭起了簾子芳草便彎身進了屋，正屋裡沒有人，大家都在沈夫人的臥室裡。此時流霞走了出來，許久不見芳草倒也喜歡，行了禮，笑吟吟的說道：“三姑娘好。”

  芳草趕著還禮：“流霞姐姐別來無恙。”

  流霞點點頭便說：“三姑娘裡面請，太太正在裡屋呢。”

  芳草答應了一聲，流霞還有事便要出去，芳草忙在她跟前耳語了兩句：“流霞姐姐什麽時候得閑，我有話和流霞姐姐說。”

  流霞回答道：“一會兒我在臨月亭那邊等姑娘吧。”

  芳草點點頭，流霞便出去了。芳草自個兒揭了簾櫳又穿過了一間屋子才來到了沈夫人的臥室。臥室原本不小，此時人不少倒顯得有些擁擠了。

  芳草一一看去，她不喜歡的人都在那裡聚齊了，心下一橫索性豁出去了。曾大奶奶已經給沈夫人喂完了羹湯，見芳草來了連忙站了起來率先迎了上去。拉著芳草的手上下的細瞧：“喲，三妹妹，好久不見。這模樣倒更加出挑了，怪不得是侯爺的骨肉了，如今比她兩個姐姐也不差什麽呢。”

  芳菲聽著這話心裡卻不爽，冷眼看了看她，頗有些不屑，因此別過臉去等待芳草主動來招呼自己。芳草又問候了曾大奶奶，曾大奶奶點頭笑道：“多謝三妹妹記掛著都好呢。”接著又將芳草帶到了沈夫人的榻前，沈夫人臉上淡淡的。

  曾大奶奶推了推芳草笑說著：“太太這兩日身上不大自在如今正吃藥呢。”

  遲遲的芳草不知如何開口，跟前這位貴婦依這規矩自己該稱一聲母親，是自己的嫡母可叫她開不了口。這位所謂的嫡母嫌棄她和娘，這兩年在外面受的委屈還少了不成。

  慧姨娘見狀忍不住笑了：“這三姑娘沒人教導，如今什麽也不懂得了。”

  芳草咬緊了嘴唇，別扭的道了個萬福說道：“請太太安。”

  沈夫人的臉色依舊淡淡的，似乎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語氣也淡淡的：“坐吧。”

  芳草看了看最近能坐的地方早沒了位置，只在窗下還有一張繡墩。芳草停頓了一下方說道：“我這次來是有話和太太說的。”

  沈夫人咳嗽了兩聲，曾大奶奶趕緊上前揉了一會兒。芳菲冷笑道：“這三妹妹是什麽口氣，也不知規矩回來給太太請安，這一回來又是這樣一番的說法存心是來氣人的麽？”

  芳草沒有心情和芳菲計較，因此也不大理會她只是和沈夫人說：“如今我和娘不算是臨安侯府的人了，太太既然發善心讓我們母女搬出去住，何不讓我們自生自滅的好。如今我們躲得遠遠的又不礙著這府裡什麽，太太何不高抬貴手？”

  沈夫人坐正了身子正色道：“野丫頭，你說的這是什麽話？”

  曾大奶奶忙勸著芳草：“呀，三妹妹。有什麽事好好的說，別氣也別急。”

  芳草看了看曾大奶奶，說道：“大嫂，如今我不算是杜家的人了。為何終身的事還要太太做主？”

  曾大奶奶忙說：“傻妹妹，這本該是太太管的事。再說怎麽不是杜家的人呢。你還不知道吧，太太為了三妹妹的事還費了不少的心了。”

  芳菲譏諷道：“沒心沒肺的瘋子，大嫂和她理論這些做什麽。”

  謝姨娘在下面笑說著：“三姑娘，這可是太太的恩典，你該磕頭謝恩才是。也只有太太有這樣的善心還管被逐出去的庶女了。”

  “恩典？”芳草此時覺得這個詞語無比的諷刺。

  沈夫人不悅道：“人家康家也算是名門望族了，如今雖然敗落了些，畢竟根基還在。我苦口婆心的去說，人家沒挑揀你是庶出的身份，這一進門就做少奶奶，難道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如今已經換了庚帖，八字也合了說是很好，別不識趣。這還挑揀，我不想著你是侯爺的骨血如今在外面住著跟前又沒人管教，說出去怕人家笑話我們杜家沒個規矩。不然我才懶得兜攬這檔子事。”

  “說來說去還是怕我辱沒了杜家的臉面吧，我們娘倆在外面殺人放火還是奸淫擄掠了。不過就是庶出而已，我不嫌棄自己的出身。上天給的，我接受。至於嫁誰的問題，我想既然出了這個門也就不需要太太操心了，橫豎與太太無關。”芳草說得有些激動了。

  芳菲在旁邊火上加油的煽動著：“太太，你聽聽。你發善心幫著張羅的事人家還不領情，聽聽剛才她嘴裡說的什麽話也不害臊。太太何必管她呢，讓她自生自滅去吧，不知好歹的賤人。”

  沈夫人看了看女兒，繼續冷冰冰的說道：“這事本來就是父母做主，你母親也沒什麽德行，我當嫡母的替你做主也正該的事。再說如今已經下了定禮哪裡還有反悔的道理，再說侯爺也答應了。你就安靜一點，等訂了日子就搬回來住著吧，要嫁人也要從臨安侯府嫁出去。”

  沈夫人後面說的是什麽芳草已經來不及去聽來不及去想，她緩緩的起身，覺得身子也晃悠悠的。腦中突然想起了素素早先的時候和她說的那句話“示弱並不等於懦弱”芳草晃悠悠的屈了屈身子，她知道事情沒有可以回轉的余地，欠著身子說：“謝太太的恩典。”

  沈夫人冷笑了兩聲，接過了芳菲遞來的茶慢悠悠的喝著。

  謝姨娘此時到跟前來說著賀喜的話：“給三姑娘賀喜了。”

  芳草嘴裡發不出半個字的音。她覺得整座房子都在晃動，慢慢的扶著家具，扶著牆一步步的走出了那間讓她生恨又壓抑的屋子。

  太陽已經升得夠高了，明晃晃的很是刺眼。芳草眯縫著眼睛依舊覺得有些生疼，她揉了揉眼，便一步步的走向了烈日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