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調個頭

  杜標遭此橫禍，應該說是罪有應得。畢竟在為官時沒有做過什麽值得稱頌的好事，如今數罪並發，能夠撿回一條命就不錯了。

  芳草沒有那麽大的能耐幫大哥洗清罪名，但是想這大嫂他們日子過得不好，心裡自然也不就舒坦，忙忙的安排了一下。又從留香塢拿了一筆錢，置辦了些東西，招呼了車子往曾大奶奶落腳的地方而去。

  當初莊上的幾間破落房子，如今已經又修了幾間出來。好在這些土地還沒有被收上去，因為名義上是芳草的。

  芳草隨著車子的一路顛簸，等到下車後，一眼就看見了正在嬉戲打鬧的水生和奎哥兒。芳草有些納悶，不是說出去各自獨立門戶麽，怎麽都擠到一處了。

  水生看見了芳草連忙跑了過來，緊緊的拉著芳草的衣裳，甜甜的喊道：“三姐！”

  芳草見他一臉的泥，心想孫姨娘怎麽也不管管。奎哥兒也跑了上來，拉著芳草的手就喊：“三姑姑。”

  水生又忙追逐奎哥兒，叔侄兩個跑來跑去的，差點沒有將芳草給撞著，心慧連忙護著她。芳草望望這座寧靜安穩的小莊子，依稀記得幾年前他們母女在這裡相依為命的事，田地裡的花兒開了，那鮮紅的一片是她的玫瑰花田，紫色的一片是自己好不容易辛苦培育出來的薰衣草田，如今兩種花趕著趟兒都開了。

  水生和奎哥兒一路歡歡喜喜的你追我趕，家裡的變故對於孩子們來說，仿佛並沒喲造成多大的打擊。

  芳草瞅了一眼，那青石橋上站著一人，身量頎長，一襲湖綠的衫子，他也看見了芳草已經朝她走了來。

  “雙慶！”芳草喚了一聲。

  雙慶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他已經不是幾年前那個處處與芳草作對的小家夥了，如今也長成一個男子漢了。畢竟長奎哥兒幾歲，到底懂事了不少。

  雙慶上前笑說道：“三姐回來了，快快屋裡請。”

  幾人簇擁著芳草，一路來到了那座已經進行過修葺的院子。院中那棵高大的洋槐樹還在，掛了一樹碧綠的葉子，風吹著它們沙沙做響，顯然已經過了花期，不然隔著好遠也能聞見它的芬芳。

  當芳草跨進院落時，隻覺得恍如隔世一般。正在井邊取水的曾大奶奶看見了芳草，先怔了怔，接著忙在圍裙上擦了擦手，滿臉的笑容迎了上來：“三妹妹怎麽來呢？”

  芳草心想大嫂是閨閣千金，在杜家也做了好幾年的當家奶奶，自己哪裡做過這些粗活兒。心中頓時有些酸楚，臉上略略帶著笑容：“大嫂，我回來看看你們，都還好嗎？”

  曾大奶奶臉上帶著苦澀，點頭說道：“都好著呢。”心想只顧著說話，又忙讓芳草進屋。

  當芳草跨進那道門檻時，屋子已經翻修過，不似以前那般破敗與後面也連接通了，後面還有一個小小的院落，上下也不過十幾間屋子。不過比起當初許氏母女淪落到此時，不知強了多少唄。

  曾大奶奶又說：“這右邊兩間屋子是三叔他們的，雙慶住在左邊這間屋裡。其余的人都擠在後面呢。要不我們上後面瞧瞧吧。”杜柯此時不在家，流霞也在後面。

  芳草沒有什麽意見，正要從後門過去時，卻見走來一個少婦。芳草定睛一看，卻見是素素，有些意外。

  素素也見著了她，喜歡得跟個什麽似的，忙招呼道：“是姑奶奶回來了。”

  “素素呀，好久沒見你了。可好？”

  素素忙道：“還好，就是忙了些。有些走不開。”素素本來還想和芳草說說他們家養珍珠那回事，她還得好好的感謝芳草一回，但轉念又想芳草才到，可能有許多話要和大奶奶，要和太太說，也不方便打擾，便將嘴邊的話又收了回去。

  芳草拉著素素的手道：“我還記得你們家的寶兒了，一會兒再去看你。可不許外出呀。”

  素素笑道：“好勒，我在家等著姑奶奶。”

  曾大奶奶與芳草一道上後面的屋子去了。

  沈夫人身子不好，還在家裡養病。杜柯出門去給沈夫人找大夫去了，流霞陪在跟前，精心照料著。本就是跟前的大丫頭，服侍慣了。如今家業敗了，仆婦們也早已經各自散了。但流霞不能走，她現在是杜柯跟前的人，沈夫人是她的婆婆呀，得料理著。

  這些天在跟前端水送藥的，十分勤謹，和以前一樣，並沒有嫌棄過誰。

  曾大奶奶剛進院子，就高聲說了句：“太太，三妹妹回來瞧你了。”

  沈夫人一聽，身子略動了動，看樣子是想起來。流霞連忙扶著她，又在身後支了被子。沈夫人半坐了起來。

  曾大奶奶和芳草已經進屋了，很快就到跟前來。芳草瞅了一眼床上的沈夫人，臉色不大好，有些黃黃的，心想一連的變故折磨著這個年過半百的老人，有些不堪重負了。消瘦了好些，臉上隻一雙眼睛還十分的靈活，透露著一股強勁，仿佛並不準備向生活低頭。

  芳草喚了一聲：“太太！”

  沈夫人略抬了下眼睛，嘴唇微微扯動了一下，不知她要說什麽，最後又沒聲了。

  流霞也熱情的招呼了句：“三姑奶奶回來了。”又趕著讓座，到桌前倒了水來。

  芳草不知能給跟前這個病中的老人說什麽話，兩人心照不宣的都是不喜。芳草想想幾年前，不是沈夫人的一番話將她們母女給趕了出來，在這簡陋的屋子裡渡過好些年的日子麽。杜家如今敗落成這樣也是罪有應得，是大哥一手造成的，怪不得別人。

  曾大奶奶見屋裡人都不說話，心想這是怎麽呢，難不成這娘倆還相互慪氣不成。換做平常她早已經出來打圓場了，只是杜標的事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心裡憋得難受，如今也坐在那裡不怎麽說話了。

  倒是流霞從中周旋著：“三姑奶奶如今有了身子了，出入不方便，再說又住得遠。出門更是不容易了。對了，不知三姑奶奶聽說了沒有。我們王妃生了。”

  芳草隻說了句：“哦，是嘛。那倒快。”

  “哎，沒足月的孩子怎麽好帶了。聽說請了一堆的奶娘。怎麽就生了外孫女，是個外孫該多好呀。”沈夫人念念叨叨。

  芳草也沒聽進去。又接著坐了一會兒，芳草便出來了。

  曾大奶奶又要拉著芳草去她那邊說會兒話，正好她也有東西要給大嫂。

  到了房裡才分了主次坐下，芳草便拿了一個包袱交到了曾大奶奶的手裡，說了句：“大嫂，你們目前也困難。我不知道該怎麽幫你。才在太太跟前我也沒拿出來，帶了些東西來。裡面有兩套小孩子的衣裳，是給三嫂肚裡的孩子準備的。還有些藥，都是平時用得上的。對了，還有一套衣裳，我給大嫂的。”說著便帶出來的一套寶藍色的衣裙。

  曾大奶奶覺得眼睛潤潤的，忙道：“你還想著我，實在是……”喉頭間哽咽，話沒有說完，曾大奶奶背著身子，拿著手絹擦淚。

  芳草在跟前說道：“我記得剛到這裡的時候，大嫂還讓初晴給我帶了衣裳來，那時候確實沒法了，還拿著衣裳去當鋪換了點錢用。要不是那套衣裳只怕日子難捱。”

  曾大奶奶回想起幾年前的光景，有些歉然：“當初是太太不好，不該那麽逼迫你們。再有我當初也該多幫幫你們。對了許姨奶奶可還好？”

  芳草回想起往事也覺得眼睛潤潤的，又含著笑，微微點頭：“好，能夠照料著。什麽都好。”

  曾大奶奶說：“三妹妹不知道，一個雙慶他娘，一個水生他娘，都羨慕著你娘呢。我們太太嘴上不說，但也羨慕。我還想著做了王妃的二妹妹能心疼太太，將她接到王府裡去享幾天福，哪知卻沒個話。這裡又添了孩子，只怕更不怎麽出門了。還是你三哥的那句話，如今親戚們都像躲瘟疫似的躲著我們。哎，我倒也想有個去處就好了。哪裡想到……”說著又淌了一回眼淚。

  芳草又溫言安慰著她：“大嫂，你還有奎哥兒呢。還有希望，大嫂得振作起來。說不定過些年大哥就回來了。”

  曾大奶奶心裡何曾不是這樣想呢。只是一想到奎哥兒，心裡又沉了下來。以前還有家塾可以上，如今這樣還念什麽書。說來年紀也不算小了，還只是跟著水生淘氣，倒讓她操碎了心。

  芳草又拿出一張銀票來，面額不多，是五十兩的，悄悄的給了她，低聲說道：“大嫂收著，你自個兒留著用吧。別說給他們知道。”

  曾大奶奶心想怎能要芳草的錢，連忙推辭道：“不，不，我們也不是缺錢用。三妹妹自己留著吧。”

  “又沒個什麽產業，怎能不缺錢用。雖然少，但也能支撐一段日子。太太自己存著錢，她自是不肯拿出來用，她那點心思我也是知道的，你就不用說給她知道，不然又有說的地方。我又不欠她的。”又趕著讓曾大奶奶收下。

  曾大奶奶原是不肯要，後來聽見慧姨娘在窗下說話：“聽說三妹妹回來了，再哪呢？”

  芳草趕著出去了，曾大奶奶無奈下隻好收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