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出征
  天極回到房裡時，已經愣住了。屋子裡點了許多蠟燭，各式各樣，散發出陣陣的香氣，深深的吸一口，有些香是茉莉花的香氣。

  卻見芳草穿著嫩黃的齊胸襦裙，銀紅妝花緞的半臂，梳著牡丹頭。頭上插著那支天極送她的白玉嵌寶壽字金簪。低眉靜靜的坐在紗帳裡，如夢似幻。

  天極停下了步子，他仿佛覺得這是在夢中。看著周圍擺放的那些蠟燭，有花朵狀的，菱形的，心形的，三角的，四棱的……天極隻覺得好看，與平時點的那些蠟燭很是不同。

  天極終於走到了她的身邊，拉著她的手在她身邊坐了下來。又去瞅那張清麗的臉。

  芳草衝他一笑，接著又將身邊一個玉色哆羅呢的包袱打開來，一一對天極介紹道：“裡面這些東西都是我準備的，你好好的帶在身邊。有百裡香的精油，你平時用慣的了甘松加杜衡的熏香，還有兩瓶子藥，可以治療傷風什麽的。還有我縫了一個薄荷茶枕，你也帶著吧。”

  天極道：“我用不了這些，怕不好拿。”

  “不是很佔地方，都是用得上的。你常說頭疼，到了戰場上更是休息不好了。有了這樣一個枕頭，至少能讓你情緒穩定，夜裡能夠睡好覺。你可是答應過我要好好的照顧自個兒。”

  天極知道這些都是芳草的心意，他不能少芳草的興呀，她辛辛苦苦的替自己準備了這些多的東西，不都是為了自己好麽。天極又將包袱給重新系好了，沒有再說什麽。

  芳草道：“什麽寒衣之類的東西我自己還不怎麽會縫，不過這些心慧他們已經幫著準備了。你就安心吧。”

  天極緊緊的拉著她的手，芳草的柔情蜜意讓自己不舍，他下決心一點要好好的保護好他們的家。

  他心裡還有好些話要和芳草說呢，這次的離別是天極最不舍的一次。如此多的牽掛，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他緊緊的擁著芳草，還有他那未出世的孩子。天極覺得有些抱歉：寶貝，爹不能在你剛出生就抱你了。爹爹很愛你，和你娘一樣疼愛你。你要乖乖的，好好的出來，不要讓你娘跟著受那麽多的磨難。

  這些話天極沒有說出口，但他知道父子連心，不管是兒子還是女兒應該都能明白他此時的一番心境。

  天極又伸手去解芳草的衣裳，撫摩著她那身似雪光滑的肌膚，動情道：“小草，我會用余下的生命來疼你，永遠。”

  芳草在他耳邊輕輕的回應了三個字：“我愛你。”

  天極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熱烈的話，隻好用實際行動表示，將灼熱的唇吻上了她那如玉般的肌膚。

  “長安一片月，萬戶搗衣聲。秋風吹不盡，總是玉關情。何日平胡虜，良人罷遠征？”這還是宋華時在高中時讀過的詩篇，她沒想到自己會有一天從宋華便成杜芳草，會成為侯府裡庶出的小姐，會成為公夫人，也會像詩篇裡所寫的那樣，成為一個送丈夫遠征的婦人。芳草沒有什麽好埋怨的，他有自己要做的事，她會永遠的支持他，就如當如他支持自己一樣。

  芳草甘願付出所有的愛，連同自己的等待。就如當初他對自己一樣。兩顆滾熱的心，緊緊的熨帖在一起，誰也離不開誰。

  在夢裡她又闖進了她的空間，只是白胡子老道不在家。面前有一條淺淺的河流，清澈見底，水中的魚兒遊來遊去。眼前是一望無際的原野，綠茵遍地。低矮的樹上開滿了豔麗的花朵。芳草叫不出那些名字。

  她在河流邊遊玩，水中倒影出她的身影。潔白的衣裙，一頭秀發。仿佛還是宋華的樣子，水中的那個人影衝她一笑，芳草愣了愣，心想我到底是誰，怎麽就跌入了歷史的長河裡。

  遙遠的地方送來了清涼的風。只見漫天的花瓣輕輕飛落，飄落在了她潔白的衣裙上，星星點點。更遠的地方，有一陣陣的笛聲，不知是誰在吹奏，那笛聲十分的悠揚。

  一晌貪歡，總有夢醒時分。總得面對離愁別緒。

  一張寬大的黃楊大圓桌上，圍了不少的人。周夫人、管姨娘、許氏、天極、天麟、天嬌、芳草、陳氏，難得這樣的團聚。

  座中的人都明白，這一席過後，這個家又得面對離散。

  天極先向三位長輩敬了一杯酒，祝福她們平安健康。

  天麟主動的給天極斟好了酒，端起酒杯說：“大哥，這酒我是代表我和雨兒敬你。你就放心的走吧，家裡有我了。”

  天極道：“你也是成了家的人了，我走後，這個家久需要你照管著。不許再學得以前那樣。”

  天麟道：“大哥放心。”

  等他們兄弟道別後，天嬌也要敬大哥的酒，天極沒有推辭。芳草最後一個起身，不過端著的不是酒，而是一杯白水，說的話也簡單：“我等著你。”

  天極回應一笑。

  飯桌上變得很安靜，各自吃著飯，誰都不再說離別。

  然而該來的總會來，誰也躲不掉。天極換上了那套甲胄，帶上了他十歲那年，父親贈予他的寶劍，帶上了全家的祝福，帶上了芳草準備的東西，和她滿滿的愛，大步走了。

  這一別再見又是何時？誰也不知道。

  芳草走在影壁前觀望了好一陣子，天極早已經走了。芳草沒法再送他。她知道自己會在這裡等著他回來，那時候她就會帶著兩人的寶貝一起等她。

  芳草撫摩著肚皮，低聲說道：“寶寶，不怕。你爹爹很快就會回來的，很快。”

  心慧在跟前說：“奶奶，我們回房去吧。已經起風了。”

  “是呢。”芳草又戀戀不扯的看了一眼，隻得轉身離開。

  走過前院時，芳草看見天極常呆的那間書房的門半敞著。沒有更多的猶豫，抬腳便往那邊走去，輕輕推開了那扇門。

  屋裡收拾得一塵不染。窗下養著一盆翠綠的植物，芳草一眼就認出來。那是當初天極北上為兩人請婚時，他來店裡辭別自己那天，她送的禮物，一盆吉祥草。多麽好的名字呀。

  如今生長得這樣好了，芳草忍不住伸手來撫摸著。又見有一笑抽屜沒有關好，她本能的想要關上，卻突然發現裡面裝了好幾封信。芳草拿出來一看，每一封寫的收信人名字都一樣。只有三個字“杜芳草”。

  芳草感到詫異，這些信是寫給自己的麽，怎麽從來沒見過呢。

  她在旁邊的玫瑰椅上坐了下來。將那一封封的信拆開來看。一封接著一封。全是當初天極去了北邊練兵時寫給自己的。那時候都是兩人的最低谷時，芳草和母親在莊上相依為命，而天極才沒了父親不久。他曾給自己寫了這麽多的信，為何隻寄了那幾封呢。芳草還曾欺騙過他，說自己一封也沒收著，其實都收著了。不過卻一封也沒保存下來。芳草不僅有些後悔了。

  芳草看著上面的一段：“芳草，讓我這樣稱呼你吧。現在已是夜深了，這裡風大。空曠的原野，寂靜的夜空，上面掛著滿彎明月。我在這裡已經一年半了，不知還有多久才能回去。或許回去後就該和你家商議我和你二姐的親事了。這樁親事是父親還在時就給定下了的，現在我卻有些迷茫了。這些天晚上老是夢見你。我也不知是怎麽呢，可能是想你的緣故。不知我會不會走進你的夢鄉呢。出來這麽久，常常縈繞在我腦海的那個影子，竟然會是你。我這是怎麽呢……”

  芳草看到此處，眼眶竟然濕潤了。他不知道，不知道那段時間她也夢見過他好幾次。都是些不吉利的夢，生生的牽扯著她的情緒。

  芳草從另一封信裡抖落出一張紅色的紙箋，上面是一色飄逸的蠅頭小楷，只見寫的是：“惜起殘紅淚滿衣，它生莫作有情癡，天地無處著相思。花若再開非故樹，雲能暫駐亦哀絲，不成消遣隻成悲。”

  或許他沒有騙她，在他們剛剛相遇的時候，緣分就已經注定了。

  芳草覺得那顆心正慢慢的悸動著。那些信她都看過，又一封封的裝好，放回了原位。陽光從窗戶灑了進來，映了一屋子的光亮。這裡讀書正好，又難得的清靜。

  芳草正要離開時，突然看見了案上有一烏木鎮紙。上面刻著四個字“芳草天涯”。

  芳草心裡一動，取過那塊鎮紙，緊緊的握住。她想起兒時背過的那些詩篇。

  “木葉紛紛歸路，殘月曉風何處。消息半浮沈，今夜相思幾許。秋雨，秋雨。一半西風吹去。”

  芳草暗想：我就在這裡等著他，等著他回到身旁。他答應過自己，會平安歸來。從來沒有食言，芳草當然相信，她會一直等下去。

  路有多遠，戰爭有多殘酷。這些都不重要，只要兩顆心，兩顆心在一處。芳草相信不管多苦，他都會陪著自己一路走下去。直到帶刺的藤蔓上開滿了豔麗的花朵，斜月映入了窗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