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遇襲為二（1）

  正值夏天，蟲鳴蛙叫，太陽一出，熱氣便蔓延開來。日頭明媚，又恰逢小路花開遍地，楊柳依依，行走其間應是愜意萬分。

  只可惜享受愜意的也就只有蕭九翊一人。

  一狐妖，一仙人，以及一紙皮人，詭異的組合坐在同一輛牛車之上，讓洛無憂一路都戰戰兢兢。

  雖說如今世道與幾萬年前不同，妖一心向善也可修仙，妖丹轉換為內丹也不在話下。只是人與妖修仙還存在著本質的不同，就比如妖無法操縱劍，還要忍受人的提防跟歧視。

  這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她懷裡的狐狸面具，就像是燙熟山藥一般，灼燒著她的胸口！

  經過幾日的奔波，洛無憂終於拐進密集的樹林之中。她趁蕭九翊不注意，將懷中的狐面具隨手找了個湖泊丟棄後，才感心中一陣輕松，駕著牛車的速度也稍稍加快。

  出了樹林，遠遠地出現一道結界，那是妖界與仙界的交界處。

  蕭九翊哼了一路的歌，眼見著前面就要到齊州城，笑嘻嘻地一個翻身坐於洛無憂身旁。小拇指勾勾韁繩，輕輕喚道：“無憂姐姐。”

  洛無憂被這一聲清脆的叫聲弄的雞皮疙瘩掉一地，沒好氣道：“何事？”

  蕭九翊壞笑一下，從懷裡變戲法一般掏出一個白色東西，拿在手裡仔細端詳一陣後，緩緩道：“方才我見你在樹林裡好像掉了一個東西。”

  “什麽東西？”洛無憂疑惑地歪頭，瞥到那物什，瞬間臉色蒼白起來。

  只見蕭九翊得意洋洋晃了晃手中的一個狐狸半面具，與他此刻臉上戴著的並無二樣，那正是洛無憂在路上丟掉的！

  他不知有意無意，將面具放在白傘不屈旁，笑道：“跟我面上的很像，你也喜歡狐狸？哦，對，你就是狐妖啊！”

  蕭九翊自問自答，兩顆虎牙若隱若現。

  洛無憂捂住額頭，不知道怎麽回答這個問題。

  紙皮人閉著眼睛裝死，思索著萬一打起來，自己該如何保命。

  蕭九翊明亮的眸子透過面具看過來，似乎在等待著洛無憂的回答。她手握著韁繩，額頭上隱約有細密的汗珠湧出。

  “其實我也是一隻好狐妖。”洛無憂想了半天，就說出這麽一句話。

  蕭九翊勾勾唇角：“我知道。”

  你知道才怪！
  洛無憂心中怒吼，面上卻依舊掛著笑容，將牛車停在距離城門幾步之遙的位置，聲音溫柔地轉移話題：“九翊弟弟，就此別過吧，我們有緣再見！”

  蕭九翊看看城門，面上神色淡淡，拱手道：“後會有期。”說著，一甩水袖就要離去。

  “等等！”洛無憂似是想起什麽一般，慌忙叫住他。

  蕭九翊轉頭輕笑：“何事？”

  洛無憂道：“我載你到了目的地，你是否告訴我一個情報？”

  “哦。”蕭九翊想起自己的承諾，“問吧。”

  洛無憂眼神中似乎閃爍著一絲殺氣，一字一句道：“奪走我內丹的人是誰？”

  “我不知道啊！”蕭九翊回答的毫不猶豫，把洛無憂噎了一下。

  她瞪起眼睛：“那這算什麽？你騙我？”

  “我沒說你問我什麽情報，我都能知道啊。”蕭九翊無辜道。

  洛無憂捂住頭，她在蕭九翊身上嘗到了什麽是挫敗感。

  蕭九翊捂住嘴笑了一下，隨後道：“不過你猜的沒錯，是荷月閣的仙人。”語罷，不等洛無憂反應過來，依然踩著懶洋洋的步伐隨著人群走去齊州城。

  等蕭九翊進入城門，紙皮人這時候才睜開眼睛，怯懦道：“無憂姐姐，這二流仙人是不是騙你啊？”

  “誰知道。”洛無憂咬牙切齒，微微捏拳，牛車頓時化作青煙消散。狐狸面具落在地上她也懶得撿，扛著白傘不屈怒視著蕭九翊離去的方向。

  齊州城如今貼滿了通緝自己的告示，她不再需要這狐面。一枚靈符化作面紗，掩蓋住半張臉，大跨步向著城門而去。

  無論如何，這荷月閣今晚看來是要去定了。

  她這樣想著，進入到等待進城的隊伍之中。

  這條隊伍如同一條長蛇一般盤踞在城門口緩緩向前，城門處聚集了幾個白衣道袍之人，各個懷抱浮塵，腰間別著長劍，正是荷月閣的仙徒。

  他們目光灼灼，盯著來來往往進城出城的人，身邊放著一枚巨大的銅鏡，能在路過其旁的時候，映照出是人是妖。

  前幾日皮影人大鬧客來茶館，蕭九翊戴著狐狸面具雖然擺平，但店小二大約是把他與洛無憂假扮的混了，報給荷月閣，因此現在進城出城會被嚴查。

  洛無憂皺皺眉，下意識默默退出進城的隊伍，不小心碰到剛剛從城門處出來的一女子。

  “抱歉。”她慌忙道歉，卻在見到女子臉的時候愣了一下。

  那女子目光呆滯，被碰到後仿佛什麽反應也沒有，面無表情地向著不遠處一間破廟走去。

  洛無憂眯起眼睛觀察女子，很明顯是被奪走了靈魄之人！她覺得事情有蹊蹺，眼珠子轉動一下，跟隨女子身後瞧瞧她要做什麽。

  女子行走的步伐緩慢，身形搖搖晃晃，四肢僵硬像是被什麽牽著走一般。她的身子周圍環繞著淡淡的煞氣，似乎與不遠處破廟中散發出來的煞氣相似。

  腰間的紙皮人盯著女子的背影，提醒道：“無憂姐姐，我總感覺要出事，你要小心啊。”

  “我力量也不弱好吧，除了妖王應該沒幾個能打的過我。”洛無憂自信滿滿，全然沒有害怕。

  她畢竟也是仙徒們忌憚的狐妖，要不是那偷襲，可能自己早已經飛升成上神。

  洛無憂想起，吹雲小築的墨衣上神曾經也是狐妖，修煉幾百年飛升，是五大上神中唯一一位本尊為妖的仙人。

  只可惜不知為何竟然末了，順帶著他一手創立起的吹雲小築也被滅門。自己反倒背黑鍋，也算是淒淒慘慘。

  要是真能打得過這墨衣上神，她還會被偷襲丟了內丹沉湖嗎？

  想到這裡，她不免鄙視眾仙人的腦子。

  不遠處，女子行走到破廟門口猛然停住腳步，洛無憂也趕忙在距離她幾步之遙的地方停住，托著下巴觀察她。

  她沒有推開破廟的門，而是兩隻胳膊抬起來，以一種奇怪的姿勢跳起了舞！

  洛無憂這時候發現，她的身上竟然纏著不少絲線，操縱著她的四肢擺動，影子映襯在破廟大門上，如同皮影戲一般！
  她不敢輕舉妄動，只能站在原地觀看。

  “這好像是《西廂記》。”紙皮人開口道。

  洛無憂愣了愣，低頭看向紙皮人：“沒想到你還知道《西廂記》？”

  紙皮人點點頭，一本正經道：“我在生前還是很喜歡看戲的。”

  喜歡看戲，怎麽會被大老遠地拖到戈壁成為地縛靈？

  洛無憂心想，沒有把疑問問出口。

  女子跳了一會兒，破廟的門突然“吱嘎”一聲打開，緊接著幾道煞氣彌漫出來，卷著她的身體拉進其中。

  只是短短一瞬，破廟的門“嘭”的一聲再次關閉！
  詭異，實在是詭異！

  洛無憂皺皺眉，快步走過去，推開門，大量的灰塵彌漫開來，差一點迷了她的眼。

  此廟不知道荒廢多久，到處都是破損的沙帳飄蕩。正對面是一座不知名的神像，周身落滿灰塵，身前放著一座小型香爐，香灰掉落一地。

  洛無憂不耐煩地邁步，腳卻在即將落地的時候頓住。

  地面上盡管滿是灰塵，但隱約能夠看到絲線劃過的痕跡，只是原本被扯進來的女子早已沒了蹤影！

  她的胸口又是一陣疼。這疼來得快也去得快，卻似乎與廟裡的煞氣相互呼應一般。

  洛無憂打了個響指，食指上頓時升起一絲火焰。她輕輕彈了一下手指，火焰飛向破廟之中，嘩啦一下點燃神像前的香爐。

  “嗷！”

  一聲不知道是什麽的叫聲響起，嚇了洛無憂一跳。

  她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破廟的門再一次關閉，隨即門上突然一道影子閃過，一個血手印赫然印在門上！

  “無憂姐姐，我有點害怕。”紙皮人聲音顫顫巍巍地傳來，伴隨著身體的顫抖。

  洛無憂一隻手輕輕撫摸著紙皮人安慰，隨後用白傘不屈猛然推開破廟的大門。

  煞氣比剛才重了許多，在破廟中形成濃重的霧氣，四周飄飄蕩蕩地不知是什麽。

  洛無憂走入其中，看到頭頂上似乎有什麽滴滴答答落下來。身後的門無聲無息關閉，原本點燃的香爐熄滅，屋內陷入黑暗之中。

  她又在手指上燃起火焰，向著頭頂的位置照去。火光閃過，嚇了洛無憂一大跳。映入眼簾的是無數的皮影掛在房梁之上，大小與常人無異。

  這些皮影隨著門外的風輕輕搖晃，每搖晃一下，血就順著流下來。煞氣在其間環繞，伴隨著濃重的血腥氣！

  洛無憂不敢貿然過去，甩出白傘不屈，不屈立刻化作幾隻白色紙鶴飛向那些皮影。

  紙鶴在空中飛了一段距離，竟然化作點點碎片灑落一地，仿佛是被什麽切割一般！
  “上面有絲線？”洛無憂自語著，衝著碎片伸出手，碎片組合成白傘不屈，再次回到她的手中。

  她向前試探著走了一步，隱約感覺到不對勁，這裡的煞氣未免太強了一些吧？

  洛無憂琢磨著抬起頭看看頭上晃晃悠悠的皮影，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這哪裡是什麽皮影，分明就是一群沒了靈魄的人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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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