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無量
  看著何雨荼低垂著頭，不和他們對視，常川想要看口說什麽，但是被戈文君製止了。

  看了一眼何雨荼，常川皺皺眉，給戈文君傳音道：“她莫不是想放棄了？”

  戈文君回語：“不要去吵她，這本來就該讓人家好好思考。”

  “可是，”

  “沒有可是。”戈文君打斷常川還沒有說出口的話，他們已經很卑鄙了，他們在利用這個女孩對一個男孩的喜愛，他們在利用一個女孩的單純，這是卑劣的，也是讓她自己都覺得不齒的。

  但是，他們真的很心疼江雲約那個孩子，那個孩子是他們看著長大的，即便身在劍宗，即便身為劍子，但是他一天的好日子都沒有過過。那個還在從剛剛能拿起劍的時候，就開始練劍了，日夜不息，風雨無阻。即便戈文君和常川再熱愛劍道，但是他們自問在修煉的時候有沒有產生過放棄的念頭，有沒有趁師傅不注意的時候偷懶，有的。再努力，再認真，他們也是有不認真，貪玩的時候的。但是，這些，江雲約都沒有。即便他們提倡讚揚刻苦的精神，但是看著江雲約訓練的樣子，他們都心疼了，但是他們不得不承認，江雲約就是天生的劍修苗子，他仿佛是劍靈轉世，不論是什麽樣的心法、劍法，只要是和劍有關的，他一上手，過不了過久，就能熟練的掌握，熟練的運用。

  他們本來以為，江雲約會選擇一種冰屬性的劍意，然後在太上長老的指點之下，進步神速，成為劍宗這一代的領軍人物。這些，他們都猜中了，江雲約也都做到了，但是唯一讓他們猝不及防的是，江雲約最後修煉成功的居然是弑寒劍意。

  江雲約在領悟劍意之前，出去了一趟，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除了太上長老。等他回來以後，他已經領悟了劍意了，以弑寒劍意的霸道，領悟了這種劍意的劍修想要自廢修為，再去領悟其他劍意那都是不可能的了。戈文君敢發誓，如果，他們一早知道江雲約想要修煉弑寒劍意，他們是絕對不會讓他出這個宗門的。但是，已成定局的事情，他們再怎麽不滿也改變不了。

  戈文君和常川是生氣的，氣江雲約自毀前程，氣他這麽重要的事情都不告訴他們夫妻倆，除了生氣，他們還很傷心。

  但是，第二天，兩人驚訝的在山門前看著江雲約背脊挺拔，規規矩矩的跪在那兒。

  兩人一下子什麽氣都生不出來了，江雲約除了在那個收養他的外門弟子死後入土跪過一次外，再也沒有跪過任何人，即便是面見太上長老，他也沒有跪過，但是這一次，他跪在了他們的山門前。他看向他們的時候，眼中帶著歉意，卻不後悔。那時候的江雲約和現在的何雨荼差不多大吧？
  他的發梢還在滴水，那是晨露，他的眉眼被悄悄抹了一層白霜，但是對於這些，江雲約都無動於衷，他微微抬頭，嗓音有些沙啞，看著兩人，一字一頓的說道：“弟子有愧長老，然無愧於心。”

  兩人早就堅硬無比的心腸，在這一刻，一下子就軟了下來。戈文君含著淚，快步把江雲約扶了起來，千百般的話頭出口時就變成了一句哽咽的“傻孩子。”

  得知江雲約選擇了弑寒劍意，劍宗的長老炸開了鍋，他們希望宗主撤銷江雲約的一些優待，畢竟選擇了弑寒劍意，江雲約可以說是注定沒有前途的，再說了江雲約也沒有拜那位太上長老為師，那些優待自然應該撤銷掉。一個沒有前途的人，就沒有必要再浪費來之不易的頂尖資源了。

  知道這件事的夫妻倆，當即反駁，但是他們心裡也清楚，這千百年來，確實沒有人能打破弑寒劍意陰影下的死亡詛咒，即便他們知道江雲約是何等的優秀，但是在此期間也有極其優秀的妖孽劍修自詡劍仙轉世，想要打破這層詛咒，但是，無一例外，他們都失敗了。

  面對那些長老的咄咄相逼，他們再怎麽樣，也說不出來，江雲約一定能打破這個詛咒的話。但是，即便如此，他們也不能退讓，劍修算是比較不耗錢的，但是那也只是相較而言罷了。

  修仙四大要素：法、財、侶、地。

  財排第二，可見其重要性。劍修只要手中有把劍，就能走天下，但是這把劍，也燒錢。維護要錢，升級要錢，什麽都要錢，沒有錢，沒有資源，一個劍修要白花多少精力才能彌補。

  常川夫婦寸步不讓，兩人一個是五星長老，一個是三星長老，即便是宗主也要顧及，最後沒有辦法，甚至鬧到了那位差點收了江雲約為徒的那位太上長老面前。

  戈文君還能記起，當初那位太上長老的分身，在他們面前沉思了片刻，最後說道：“劍宗給出的東西，從來沒有毫無緣由的收回過，即便最後江雲約沒能跨過這道坎，心智全無也無事，當場擊殺便是，至於浪費的資源。”太上長老掃了一眼在場的長老，眼中閃過一絲失望，繼續道，“我劍宗什麽時候連這點資源都浪費不起了？”

  到太上長老消失在眾人面前，大殿內都是鴉雀無聲的。常川和戈文君對視一眼，眼中皆是爽快和喜意。劍修雖然大多心思簡單，但是這不代表他們就沒有什麽謀略計算。這些希望撤掉江雲約資源的長老，難道是真的心疼那些資源嗎？

  不，不是的。這些長老或多或少身後都有家族勢力的影子，他們雖然自己用不上江雲約的那些資源，但是他們的家族後輩、徒子徒孫卻很需要這些。之前一直有傳聞說江雲約會被那位太上長老收為徒，所以宗門給他配備的都會頂尖的資源。這些資源不僅是天材地寶、奇珍異石，還有名氣地位以及非常高的準入權，可以自由的進出劍宗許多秘境寶地，享有這樣資源的弟子只要沒有半途夭折，就會成為劍宗年輕一代的領軍人物。

  之前，這些長老身後的弟子就算眼饞，但是迫於太上長老的威壓，沒人敢打小算盤，但是，現在江雲約不是沒有成為那位太上長老的弟子嗎？他們身後的實力就像是聞著腥味兒的貓，一刻不敢停的讓他們這些長老趕緊把這塊好東西扒拉到自己的碗裡。但是，他們所有人都沒想到，即便這位太上長老沒有收江雲約為徒，但是他依然護著江雲約。

  為什麽這位太上長老還要護著江雲約？不是說江雲約忤逆太上長老執意修煉弑寒劍意引得太上長老大怒，拒絕收他為徒嗎？雖然疑惑，但是他們到底不敢得罪這位太上長老，既然他已經發話了，他們就是再不甘心，也只能憋著。

  何雨荼想了很多，她想到了自己第一次見到江雲約，被他出色的容貌吸引的樣子，想到自己暈倒在祝余懷裡，醒來以後卻看見江雲約的那種驚喜，想到自己在萬劍塚前昏迷，睜眼時入目的是雪白的衣袂的悸動。

  想著想著，何雨荼突然勾唇一笑，眉眼皆是藏不住的歡喜與溫柔。

  戈文君和常川皆是一愣，何雨荼抬頭看向戈文君，聲音柔和，卻帶著股倔強：“我願意。”

  她不應該遲疑的，她應該相信江雲約的品行，不，不對，她應該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眼光，相信自己的能力。

  就算度過心魔期的江雲約不喜歡自己了，那又如何呢？他不喜歡，自己可以讓他喜歡啊，不就是女追男嗎？怕什麽。

  何雨荼思考的時間太短，回答的太過乾脆，這下，連常川都忍不住想要開口，勸何雨荼再花一點時間，好好想想，但是他又被戈文君攔住了。

  “.”常川朝戈文君投去疑惑的眼神，不是，你們女人都這麽反覆無常的嗎？要是何雨荼跟你一樣，一會兒變一下想法，他就要嚴重懷疑江雲約是不是能安安穩穩的渡過心魔期了。

  戈文君不想常川那個大漢，她看得出來，何雨荼是真的想好了，既然人家已經想好了，那就沒有必要再浪費時間了。有的人做決定，會翻來覆去的想，花極長的時間考慮這兒考慮那兒，生怕自己哪裡沒有思慮清楚，但是有些人，他們看似非常草率的做了決定，但實際上，他們已經把所有可能的後果都考慮清楚了，何雨荼，就是後者。

  既然是劍宗希望何雨荼幫助江雲約度過心魔期，那首先一點就是，他們必須保護好何雨荼的人身安全，不然豈不是和天峯宗交惡了嗎？
  這件事，即便走上了最差的道路，那也只是何雨荼一腔真心被辜負，順便還浪費了一點時間，其他的壞處那是沒有的。江雲約又是她心悅的人，即便真的江雲約不記得自己了，但是能看著自己喜歡的人平安的活著，又有什麽不好的。

  既然如此，她還要擔心什麽，考慮什麽。

  何雨荼答應了下來，戈文君和她又說了點話，就讓她回去了。等何雨荼出了殿門，殿內的戈文君歎了一口氣，精致的面容帶著一點哀愁，她望向自己的丈夫，一向強勢的臉上帶著一點無措，像是在詢問，又像是在喃喃自語：“真的能夠成功嗎？”

  常川看著有些脆弱的妻子，伸手摟住戈文君，像是安慰，又像是保證：“會沒事的，一定。”

  何雨荼回到歸一軒的時候，祝余還沒有回來，何雨荼松了一口氣，她並不打算向祝余說起這件事。她合理懷疑自己跟那小傻子說了以後，他還會問自己，為什麽江雲約就對自己不一樣，他怎麽覺得江雲約對他和對她沒什麽不一樣的呢，難不成江雲約也喜歡他嗎？別驚訝，這真的是那個小傻子能說得出來的話。

  當初何雨荼在家裡看耽美小說，被祝余無意中翻到了，他用了好幾天的時間才把這件事消化完畢，用祝余自己的話就是，我覺得自己的三觀都被重塑了一遍。

  與其聽他在那裡巴巴半天，不如就直接不讓他知道的好。何雨荼非常武斷的下了一個決定，以至於之後祝余得知自己姐姐和江雲約在一起的消息的時候，一副我兄弟和我姐背著我搞了起來的受傷樣子，被何雨荼收拾了好一陣子。

  這邊，常川安撫好戈文君，便獨自去了另一座山頭。

  看著山腳石碑上的無量峰三個大字，常川深吸一口氣，拿出一個白玉牌，靈力深入，觸動其中的陣法，之後便把白玉牌收了回去，在山腳下靜候。

  過了一刻鍾的時間，石碑上一陣奇異的波動引得常川朝那邊看去，之前面前的山巒就像是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籠罩，即便是以常川的修為，他也沒有辦法看清山峰的具體模樣，但是現在，常川看著眼前清晰可見的山路，以及站在山路上的那位白衣小童子。

  常川朝小童子點點頭，小童子也朝常川點點頭，沒有說話，轉身往山上走，常川快步跟上。等常川徹底踏上山路，他再一次從石碑上感受到一股子波動，不過這一次不是開山門，而是關山門。

  這座山峰並不高，常川的目的地也不是山頂，而是山腰，那裡就是他想找的人的修煉之所。整座山峰沒有半點綠色，除了嶙峋裸露的山石，就是暴露在外的，在陽光的照耀下反射著幽深寒意的半透明的薄冰。明明還沒有走到山腰，但是已經非常的寒冷，在這樣的環境下，嬌弱的植物確實沒有辦法生存。

  這裡，是劍宗太上長老無量劍尊的峰頭，無量劍尊正是當初想要收江雲約為徒，最後又說自己沒有教導江雲約的資格的那位太上長老。

  前頭，白衣童子停下了腳步，常川越過白衣童子，看見了那位站在兩座一大一小的茅草屋前，正在舞劍的灰衣男子。

  “師叔。”常川拱手彎腰行禮。

  灰衣男子順勢停下，轉身看向常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