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跟他走

  是夜，蘇墨回到自己的宅邸，甫一踏入後院，抬頭便見霜月下站著一抹女子身影。

  女子一身素衣，身量窈窕，腦後青絲垂至腰際，十分柔順。

  她款款轉過身來，看著蘇墨，只見她微微上挑起唇角，臉上幾分似笑非笑，卻始終少了許多神韻。

  蘇墨眼神涼了涼，道：“就你這背影興許還能騙得了人。”

  其余的和她差遠了。

  蘇墨從女子身側經過時，隨意地看了女子一眼，見那張覆了人皮面具的臉其實也有六七分相似。

  他淡淡然道：“差了最重要的東西。”

  女子問：“是什麽？”

  蘇墨抬腳從容地走上屋簷下的台階，隨口道：“藥香，而不是脂粉香。”

  ***
  今天衛琬休沐，定好要去城外的山莊一趟。

  阿應早早喂飽了馬，漪蘭站在屋簷下一邊搓手一邊呵氣道：“小姐，今天天氣這麽陰沉，怕不是要下雪吧？”

  今年入冬以來還沒下過雪呢。天空裡籠罩著一層陰雲，一絲陽光都不透。

  不知不覺，天都已經這麽冷了啊。

  剛過了午後，衛琬便坐上馬車去往城外的山莊了。隨行的錦衣衛依然喬裝成她的家仆，她也沒有拒絕。

  正好去地裡收藥，去窖裡搬酒，也都需要幫手。

  錦衣衛們忙前忙後地把收來的藥材拿去中庭清理，裡面還時不時傳來漪蘭的大呼小叫：“哎呀，笨手笨腳的，這個怎麽能這麽弄呢，你看我怎麽弄的！”

  這些錦衣衛殺人放火在行，要他們來乾這種細致活，難免不好上手。

  衛琬聽著漪蘭那中氣十足的指揮聲，心想著讓錦衣衛來乾這些是不是太屈才了。

  顯然漪蘭教得正起勁，她用“笨手笨腳”、“毛毛躁躁”、“亂七八糟”之類的詞來形容，大約從來沒這麽揚眉吐氣過。

  漪蘭自己也沒想到，她竟還有教訓錦衣衛的這一天啊。

  她跟錦衣衛混得很熟了，臉皮又厚，就算錦衣衛被她惹惱了，拔刀嚇唬她也嚇不住了，她儼然成了個最狐假虎威的丫鬟。

  衛琬剛到中庭去一看究竟，就被漪蘭請到一邊，還泡了一杯熱茶來，狗腿地說：“不用小姐親自動手，奴婢全讓他們去做了。”

  山莊前面有一塊空地，周圍生長著參天樹木，入夏的時候衛琬覺得這一片地空著不好看，便搬了不少的花木盆栽來裝飾。

  後來上山得少，打理得不勤快，眼下那些花木都長躥了枝兒。

  中庭不必衛琬操心，眼下她便拿著一把剪子，置身於山莊前的花木間，一盆盆將那些盆栽耐心修剪。

  有的常青木依然青蔥，有的應季花枝早已落光了葉子。

  冬來時節，萬物蕭索，她一抹身影藕荷色的身影置身其中，倒成了唯一一抹色彩。

  後來，瀟瀟寒風吹得山間的樹葉攢動不絕，有一人踩著伸展上山的台階，正一步一步從容走來。

  他黑發如墨，衣袍斐然，山風撩起時，衣袂翩翩。

  衛琬雖聽不見他的腳步聲，但也察覺到有人上山來。

  衛琬在花木間緩緩直起身，看向階梯處。

  起初隻冒出一抹頭頂的黑發顏色，隨著他一步步走上來，光景便呈現得多了。

  先是半張臉，那雙微彎的好看的眼眸黑白分明，然後是整張臉，再往下是他的雪青色衣袍，公子如玉，風采綽約。

  蘇墨。

  那嘴角的笑意溫潤淡然，衣上如墨的發絲揚起極淺淡的弧度，一切都剛剛好。他出現在這蕭索的山間，仿若不是人間客。

  雖是同在皇城，但此時此刻看見他，衛琬才發覺，已經好久不見。

  阿應去窖裡搬了幾壇桑葚酒出來，準備一會兒送下山去。

  錦衣衛也快動作地把收來的藥材草草處理過一遍，打算趕在天下雪之前回去。

  照衛琬的想法，她如能盡快收拾好回去，便不想讓殷霆多跑一趟來接她。

  只是阿應去外面溜了一圈，回來時卻問漪蘭：“小姐呢？”

  漪蘭應道：“不是在前面麽，她問奴婢要了剪子，正在前面剪花草呢。”

  阿應道：“方才我去過了，前面哪有人。”

  漪蘭便跟阿應一起到前面去看，發現果真沒有人。

  衛琬不見了。

  但是屋簷下的回廊上，有衛琬修剪花木時坐過的凳子，凳子上放著一把剪子和一隻茶杯，像是不緊不慢收拾好的樣子，一切都井然有序。

  錦衣衛說，衛琬會功夫，若有人來犯不可能沒有點動靜，而這裡花木整整齊齊隻修剪了一半，現場也沒有打鬥的痕跡，剪子也不是胡亂掉在地上的，花木間的凳子也撿到了廊上，說明衛琬有主動意識，可能是有什麽事暫且離開了，應該不會有危險。

  錦衣衛和漪蘭、阿應在山莊裡外各處尋人時，衛琬已經下了山。

  山下準備著兩匹快馬，她和蘇墨一人一匹，打馬便朝另一方向奔去。

  蘇墨帶她去了另一條官道上的城外十裡亭。

  遠遠望去，那十裡亭坐落在灰蒙蒙的天空下，顯得非常寥落。周遭的樹木掉光了葉子，隻留下光禿禿的樹枝，偶爾有三兩隻寒鴉飛過。

  蘇墨栓好了馬，和衛琬一起進亭子裡稍坐。

  兩相沉默了一會兒，衛琬才道：“今日我大舅舅抵京，你為什麽不提前告知我一聲？”

  蘇墨道：“我也是昨日才收到的消息，今天來告訴你的時候，聽說你已經出城了，便一路尋了來。”

  衛琬看向遠方茫茫的官道，道：“他們什麽時候到？”

  蘇墨道：“應該快到了吧。再遲，天黑之前總能到。”

  半晌，衛琬道：“謝謝。”

  蘇墨笑了笑，道：“你不知道，我最不喜歡的就是聽你說謝謝。”

  頓了頓，他又輕聲道，“我是不夠了解你，但是以後我會慢慢學會去了解。”

  “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

  隨著時間一點點流逝，官道上遲遲不見衛琬大舅舅的人影。

  她大舅舅一家決定重新回京城定居，衛琬所有的一切都準備好了，如今就只等著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