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鑽心徹骨的痛苦

  蘇墨歎口氣，心中酸澀，嘴上卻道：“沒辦法呀，繆家是正經的書香門第，家教甚嚴，我要光明正大地來，肯定不能在你床前久待。”

  末了，他又補充一句，“但是我想多陪著你，哪怕多片刻也好。”

  衛琬莞爾，哪想下一刻她腳步一滯，臉上的神情也有些發愣。

  蘇墨冷不防將她擁入懷裡，緊緊抱住。

  他埋頭在她肩窩裡，呼吸都有些顫抖，生怕懷裡的人下一刻就會消失了一般。

  衛琬回了回神，也不知該作何反應，可是她卻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痛楚和恐懼。許久，她動了動口，隻好輕聲問他，“怎麽了？莫不是受了欺負，我可沒法安慰你。”

  蘇墨聲音又低啞又悔痛，貼著她的耳畔，緩緩道：“衛琬……我欠你一條命，你想怎樣都可以。”

  衛琬輕笑道：“你的命都是我撿回來的，你可不就欠我麽。”她推了推蘇墨的手臂，“你勒得我快喘不過氣了。”

  蘇墨不舍地松開了她，抬手捋了捋她肩上被他弄亂的發絲，臉上恢復了笑容，道：“是啊，我欠你，一輩子都欠你。”

  隨後衛琬帶蘇墨回家，進了家門，漪蘭焦躁得不行，哪還有心思仔細給她講講蘇墨的來歷，就是多在廳上停留片刻她都焦灼得像隻毛毛躁躁的猴子。

  還是謝嬤嬤很妥帖地送了兩盞熱茶來。

  隨後繆謙過來相見，稱呼蘇墨一聲“首輔”，衛琬才知道，原來這貨竟然是一朝的百官之首，應該是歷來最年輕的首輔了吧。

  她的大舅舅繆謙也是他幫忙找回來的。

  衛琬笑眯眯地看著蘇墨，心思已經轉了幾個來回。

  那今年繆謙的科舉考試，最終結果在送上殿試之前不是也得經這家夥的手？

  蘇墨如往常一樣，與她開玩笑道：“你這樣看著我，我會臉紅的。”

  衛琬笑道：“首輔真是年輕有為，年輕有為。”

  她這話一說出來，蘇墨便知道她在打什麽主意，只是笑而不語。

  後來，有了這第一次正式登門，蘇墨便時常到繆家來。

  來時經常有繞道去買一些京城裡的特色小食給衛琬，有燒雞，有點心，還有各種各樣的糖果。

  衛琬吃不了許多，後來全都下了漪蘭的肚子裡。

  等蘇墨離開後，漪蘭一邊砸吧著嘴，一邊對衛琬嚴肅地道：“小姐，千萬不要被首輔的這點好處給迷惑了呀，他就是想一點點收買小姐的心！這個人城府深得很！”

  衛琬好笑道：“有你這樣一邊吃人家買來的東西一邊編排人家的嗎？”

  漪蘭抬起頭，小嘴油光油亮的，道：“他這是看著小姐失憶了，才趕緊來示好的。小姐以前明明喜歡大都督的，小姐和大都督……”

  衛琬動了動眉，漪蘭見她神色不對，及時打住，道：“小姐，你怎麽了？不舒服？”

  衛琬道：“胸悶得難受。”

  她靠著榻幾休息了一會兒，側頭看著窗外春光漸好，院子裡的桃枝綠意萌生，粉色的桃花錦簇地掛了滿樹，風一吹來，夾雜著甜甜的香氣。

  她輕聲道：“那樣一個危險人物，照我的習慣，若我見了他，定會躲得遠遠的。你說我喜歡他？”

  漪蘭張口想辯駁，一開始她確實是躲著他的，可是後來明明沒有躲著了呀，她和他相處得那麽好……

  可是衛琬忽又道：“那我為何一想起他，便會痛？”

  漪蘭剛要出口的話，頓時像是被什麽東西塞住，說不出來，終是閉上了嘴。

  她忘記了很重要的東西。

  她忘了自己舍身入他懷時的決絕，她忘了去年夜裡下的初雪，她忘了他懷抱裡清潤而夾雜著血腥的溫度，她也忘了她曾親手拂過他的肩頭。

  或許在將來的某一天裡，她會忽然憶起，之所以會痛，那是因為她離開他的時候很痛啊。

  那不是皮肉之痛，那是穿心之痛。

  她閉上眼睛的刹那很痛，她垂下想要去撫摸他的冰冷的手時亦很痛。

  留他一人在世很痛，從今往後無人伴他孤獨清冷亦很痛。

  她明明那麽不甘心留下他孤獨一人行走於這人世間……

  明明那麽想活過來，明明那麽不舍得就此離開……

  那是身心的本能，她縱使什麽都忘記了，卻獨獨把那最後一刻鑽心徹骨的痛苦給記下了。

  衛琬扯了扯嘴角，手裡撚著胸口，動眉喃喃道：“我怎麽可能會和他有什麽交集呢，一看便是殺人如麻的家夥啊……我會這麽想不開嗎……”

  漪蘭忙道：“小姐，痛就別想了，奴婢不說了，不說了。”

  衛廠這頭，殷霆回來以後，先進宮向皇帝回稟此行的進展，再在衛廠裡處理這陣子堆壓起來的事務。

  錦衣衛和漪蘭一樣的著急，進了殷霆辦公處稟道：“大都督，首輔基本上隔天就會到繆家去一次，此人陰險狡詐至極，似乎得到了衛小姐的信任與青睞，我們應該怎麽辦？要不要把首輔誘出去，也刺他一回？”

  殷霆頭也不抬，“弄死他，你有把握嗎？”

  錦衣衛：“……在京城裡不太有把握。”

  他看了錦衣衛一眼，道：“沒把握你說這些？”

  “大都督去看看衛小姐吧。”

  殷霆不置可否，道：“去問過太醫了沒有，那些補血養氣之物可能給她用？”

  錦衣衛答道：“問過了，大都督找的那些都是補血聖品，不能猛給衛小姐補，但是日常可以慢慢補。”

  錦衣衛以為總算找了個很好的理由讓殷霆親自去繆家了，結果過了一會兒，殷霆卻道：“找個由頭送過去。”

  錦衣衛愣道：“大都督不去嗎？”

  殷霆看他道：“我去做什麽，讓她拒絕嗎？”

  她現在已經不識得他了，見之必然會拒，而且還可能會躲得他遠遠的。

  所以先把東西送過去就好。

  錦衣衛隻好退下，照殷霆的吩咐去辦事了。

  後來殷霆再隨手拿著一本公文，卻許久都沒放下。

  到底當初，還是蘇墨先遇見的她。倘若重頭來過，他已經落後了這麽大截，要如何追趕得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