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金屋阿嬌(三十七)
一胖一瘦兩個人面如死灰的相視無言,過了許久才反應過來,那些兵四散而開。有些人拿了兔籠子,有些人抬著大漢的屍體朝著山裡走去。
沒有一個人和這兩個人打招呼,他們似乎就像空氣一樣,就這麽靜靜地看著官兵們運作好像在看皮影戲,一切都覺得那麽夢幻那麽不真實。
這大概是哥倆兒頭一次看到殺人的場面,雖說沒有多麽震驚,不過心裡總是有一個疙瘩過意不去。天色漸漸地暗了下來,哥倆兒吃完晚飯,他們才知道起義軍吃的也是白米面加鹹菜,不由得有些沮喪。
兩個人明明已經暫時解決了溫飽,為什麽還要加入叛軍呢?可能是兩個人籌劃了太久,當叛軍兵臨城下的時候他們的第一反應是想逃。
可轉念一想逃又能逃到哪裡去呢,權衡利弊還是留了下來,不過最初想要征戰四方的豪情壯志早就消失殆盡了。哥倆兒現如今雖然不會為了餓死凍死而發愁,卻無時無刻不擔心開始打仗。
現在他們終於知道了,說書人嘴裡的那句,我長大了要帶兵打仗征戰四方顯男兒本色,不是那麽簡簡單單的一句話。
起義軍自然是沒有多少銀子可拿的,就連正規軍都少有餉銀更別說這倆弟兄了,這幾天還是駐扎在城裡混吃混喝,也不操練,將軍整天悶在縣衙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兵,真是太慘了。為了一個人的意志不得不做自己根本不想做的事情,殺一些自己完全不認識的人,背負著累累的陰魂債。
軍功卻是將軍的。
“明天就要啟程了?”阿嬌站在城牆上,高高的城牆阿嬌只有踩著小板凳才能看到城下的情景。
楊廣側坐在牆頭,一旁的侍衛汗如雨下。
“早些回去睡吧。”
“在車上睡。”
春天一夜之間便來臨,所有的樹木仿佛都在一夜之間接到指令蘇醒了一般,只有人們疲憊的為皇上遊江南做準備。
皇上喜歡江都是眾所周知的事情,老太監這一次卻出奇的極力讚成皇上遊玩兒,宇文化及甚至覺得老太監的腦子壞掉了。
宇文化及一身黑衣,這兩年不知道怎麽的生了一頭白發,就連皇上的禦用太醫都瞧不出什麽端倪。倒是天橋下算命的說是有大任將於身,道聽途說也沒有說給皇上聽,他們也不是什麽無話不聊的密友。用楊廣的話說就是面子上過不去,讓他當個一官半職。
“皇上此次遊江都在下覺得萬萬不可。”宇文化及憑借著弟弟的這層關系,又有宇文述曾參與策劃擁立楊廣為太子的事實。楊廣對於宇文化及還是十分看重,雖然這個人心高氣傲做起事情倒也沒什麽差池。
“為什麽呢?江都不好玩兒嗎?”阿嬌也趁著皇上不注意坐在了城頭上,翹著腳丫兒說話。
楊廣回頭一看連忙把阿嬌抱了起來,阿嬌在皇上懷裡踢踢打打終於被放在了地上,不服氣的撅著嘴。
宇文化及頂著一頭白發隨風飄揚,還真有一些道骨仙風,楊廣一瞬間甚至產生了錯覺,眼前的人飄飄然若神仙一般。
宇文化及平日裡就喜歡在皇城裡策馬飛奔,大家都戲稱他為‘輕薄公子’。這時候說話也是不顧君臣之禮,靠在牆頭說話。
“皇城此次下江都,江都缺兵少馬一旦被斷了歸路,恐怕凶多吉少。”
皇上不以為意的說,“前幾年不也去了,怎麽現在害怕成這個樣子。”
“近年來皇上有所不知,大大小小的叛軍出了不少,當地官員礙於面子隱瞞不報,此去江都最大的敵人便是瓦崗寨軍首領李密。”
皇上壓根就沒把這當回事,隨便敷衍了幾句,宇文化及也不再多說。
皇上都說想要放下身上的擔子和寵愛的妃子雲遊四海,可是真的攤到自己頭上卻又是另一碼事。有多少皇帝在城門被攻破的前一秒選擇自盡,一旦擁有了就不再想要失去,為了不失去可以做出任何事情。
維護皇權是一件很艱辛的事情,並且十分的慘無人道。古代如此,現如今也是如此,只不過現在的痛苦往往被人們所忽視,活在自以為的溫柔鄉之中,等著自由被蠶食殆盡。
“有很多人盼著你死吧?”
忽然楊廣背後一涼,原來是阿嬌把手插進來自己的後衣襟裡面。這突如其來的一句問話讓楊廣驚訝不已,阿嬌怎麽會說出這種話?
不過就楊廣來說並不是十分讚同這個觀點,所以說的也有理有據,楊廣蹲了下來恰好可以與阿嬌平齊。
“恩,也不全然,如果我死了這世道還要動蕩不安,於民於兵於我,都未必是好事。”
“未必?那就是說你也拿不定主意嘍?”
楊廣直直的看著阿嬌的眼睛,似乎看出了一絲絲不可置疑的鑒定,“我不會死,阿嬌也不會死。”
阿嬌跳了跳,城牆上的雪已經被掃乾淨了,這是專門為皇上視察準備的瞭望台,所以也算得上宏偉且堅固。
玉嬌背著手用腳丫在地上畫著圈,好像若有所思的樣子,“皇上會老死吧?阿嬌要給你陪葬嗎?”
一旁的侍衛為之一振,立刻所有人叩頭跪拜,“皇上萬歲萬萬歲,娘娘這喪氣的話萬萬不能說啊!”
楊廣倒是不拘小節,想要朝他們擺擺手示意他們下去,卻不合時宜的打了個噴嚏,“啊切!下去吧,下去吧,沒你們的事。”
一群人滿臉擔憂的退了出去,那一臉的擔憂終於在轉過拐角的時候換成了疲憊不堪的臉。
“哎呦喂,累死我了,皇上最近是怎麽了。”
“噓!你小點聲兒,回去再說,吃口飯先。”
真的有人擔憂皇上的安危嗎?楊廣自己都不知道誰說的是真話誰說的是假話,有時候就連皇后他都覺得有些疏遠起來,皇后總是埋怨皇上假惺惺的。也難怪,周圍人都是這樣假惺惺的,這是個怪圈。即便是皇上要他們直言相告,他們也是不敢的,到頭來皇上的話還是什麽用都沒有。
這似乎是皇上唯一一句,臣民必須違抗的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