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193X年，X月Y日，國共內戰時期，我加入了中國共產黨，我們排在一個叫做稻香村不遠的地方駐扎。因為國共關系緊張，國民黨大肆宣傳我們共產黨是強盜，是土匪。所以上面指示不要駐扎進村。我是我們排裡的宣傳委員，有戰士受傷的時候就去醫務處打打下手。

  我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我會死的那麽慘。在烈士碑刻著我死去的名字。每年都有新兵連前來燒紙錢，送鮮花，不過我卻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溫暖。我的命，連一顆子彈都不值。

  三天前指揮部要我們向一個叫坎兒山的地方開拔，準備為大部隊的突出國民黨包圍圈做策應。這些事我向來都不怎麽關心，因為我來參軍的原因是一個叫白染的書記。看起來文質彬彬的，正是我中意的類型，這支部隊在我們村子駐扎的時候我們就好上了。

  部隊開始行軍的時候我們有說有笑，完全沒有感覺到我們即將面對的是一場殘酷的廝殺，我們當中至少會有幾個人死去，雖然用不著參加正面戰場，但是我們在這裡說說笑笑，完全沒有顧忌其他戰士的心情。或許陷入戀愛當中的人都是如此吧。

  “嘿，你知道嗎，我們高密東北鄉每到這個時候，晚上池塘邊都是一閃一閃的，你知道那是什麽嗎？”白染今天看起來興致滿滿，或許只要有我在身邊他就會很開心。

  “我不知道，什麽東西還會在晚上一閃一閃的？”

  “是螢火蟲啊，我就猜到你們村子肯定沒有。”白染自信的說道。

  我確實沒見過一種叫螢火蟲的蟲子，也沒聽別人說起來過，不過一閃一閃的，到底是什麽樣子呢？

  “等打完仗，我帶你去見我爹我娘，到時候你就能看到螢火蟲了。可漂亮了。”

  白染竟然提出去見他父母，心裡滋味怪怪的，“我可沒說我要嫁給你！”

  周圍的戰士都哈哈的大笑起來，我覺得臉上一頓發燒，加快腳步走到了隊伍前面去。白染呆呆的站在原地，傻傻的看著，周圍的戰士嚷嚷著讓他追過來。

  如果僅僅是這樣，我覺得部隊也是很可愛的，可是為什麽一群可愛的人，卻要進行如此殘酷的廝殺。

  我的悲劇發生在路過徐家屯的時候，我們到達那裡的時候老百姓都跑光了。不知道是躲進山裡了，還是背井離鄉。

  夜裡我和白染吃完晚飯，大家開始陸續休息。夜裡想去上廁所，無奈大家都已經睡熟了，索性自己走出門去，日落之前去過一次，所以記得廁所在哪裡。但是夜裡實在是太黑了，就在房子周圍找了一把稻草點了起來。

  老農村的旱廁是用稻草圍起來的，四面都有風吹過發出鬼魅一般的聲音，我不斷地從四周扯下稻草添加到面前的火堆裡。人對黑暗的恐懼是與生俱來的，夜裡一個人去廁所對一個小女孩來說簡直是然人間地獄。

  穿好褲子，急匆匆的踩熄了火堆，就借著月光往營地跑去。如果我當時沒有那麽害怕，我或許會仔細檢查一下那堆火是不是真的熄滅了。如果我當時叫醒小蘭一起，我或許就不會點那把火。

  但是說什麽都晚了，廁所是一間草棚，後面是堆起來的柴火堆，一點就著，風吹火起。一片火光刺啦啦的，照的半山通明。

  第二天保衛局長訓話，“昨天晚上是誰弄起的火！”

  我很抱歉的站起來回答，“是我不小心弄起的火。”

  保衛局長盯著我看的眼神我至今無法忘懷，不知是威嚴，還是同情，還是責備。就這麽盯著我，我滿臉愧疚的站著。

  保衛局長過了很久深沉的說，“把她捆起來！”

  兩個保衛局的士兵走過來，把我拉了出去，用繩子反綁了我的手，“我不是故意的！”

  保衛局長說，“拉出去，槍斃！”

  當時我的腦袋裡翁的一聲，神經就像僵住了一樣。隱約的看到白染朝我衝了過來，被其他戰士拉了下去，他喊的什麽我完全聽不見。好像世界離我遠去了一樣。

  再次把我拉回現實的是臉上火辣辣的疼，媽的，槍斃的士兵竟然拿著一把鐵砂槍，火藥沒充分燃燒，沒能把我打死。

  看著我血肉模糊的臉，那個士兵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後面的戰士好像還抱怨了一句什麽，不過我滿耳都是嗡嗡聲，完全聽不見。然後拔出腰裡的手槍，對著我的心窩子放了一槍，結束了我的痛苦。

  隊伍繼續前進，我的屍體就匍匐在村子口，背上蒙了一張白紙布告。

  離開的時候隱約聽見士兵小聲的討論，“這也太不公平了吧，這最多給個警告處分，也不至於槍斃啊！”

  另一個大個子士兵說道，“國民黨到處宣傳共產黨殺人放火，村民懼怕，躲到山上，夜裡草棚火起，村民們一定在山上觀望，這不正應了“殺人放火”的說法嗎？”

  “後面的嚷嚷什麽呢！快跟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