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玄籍失蹤(一)
貞觀七年十二月二十傍晚,剛剛辦完嫁女喜事的崔府被一片烏雲籠罩,因為送親回來的崔玄玉帶回了一個讓二房所有人寢食難安的消息:玄籍在回程的途中失蹤了!
“大朗,你,你說什麽?七朗,七朗怎麽會失蹤?他,他不是同你一起回來的麽?”王氏當時正和崔善福,婉瑜夫婦一起坐在客廳裡喝茶聊天,突然聽到這個消息,叮當一聲,手中的茶杯跌落在地上,茶水流了一地她也懶得去管,人騰的一聲站了起來,一臉不可置信的瞪著崔玄玉道。
“玉如,你先別著急,坐下來,聽大朗說說事情的經過再議。”崔善福的眉頭也擰了起來,不過他到底是久經過種陣仗之人,比王氏冷靜得多,一邊開口安撫王氏,意示她先坐下來,一邊看著崔玄玉問。
“回父親,母親,這事說來全然是我的過錯,我們回來的路上,要穿過天街,父親也知道,六娘的碧玉閣就在那條路上,就在我們路過碧玉閣的時候,卻見二名貴婦人帶著數人衝進了碧玉閣,並和碧玉閣的掌櫃青韻爭吵了起來,我和七朗生怕是什麽人借故前來鬧事,便忍不住也跟了進去。”
“可我們剛走到碧玉閣的門口,便發現不對,因為周圍的人群都朝著碧玉閣的方向湧了過來,我心頭一驚,正要拉著七朗閃開,卻生生被人衝散了,待我好不容易從人群中擠出來之後,卻再也找不到七朗的身影,在此之前,父親你一再告誡過我,最近行事要萬分小心,可我處事卻仍然如此的不周全……”玄玉一臉自責的接口,他是大哥,帶著玄籍一同去送親,結果回來卻將弟弟給弄丟了,這份責任無論如何都推不掉。
“六娘,又是六娘,前些日子因為她,崔哲在外面被人算計,到現在還躺在床上不能起來,現又輪到了七朗,夫君,不是我這做母親的容不得人,實在是六娘這惹事的本領太強大了,大得我們家承受不住這樣的後果啊,如果七朗有個什麽三長二短,我,我……”王氏又驚又急,她幾乎是口不折言的望著崔善福嚷了起來。
“玉如,冷靜些,這事還不一定和六娘有關系呢,你先別急著下結論,做為我崔氏一門的當家主母,遇事處驚不變,這是基本的素質,你以前不是這樣子的,這件事自有我處理,你不要管了。”崔善福臉色微沉,站了起來盯著王氏輕喝了一聲,當著出嫁的女兒和女婿的面,王氏說話竟是如此的不注意分寸,這讓崔善福心中極為不喜。
“我,我……”王氏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她口中連說了二個我字,可一瞧崔善福那張已變得沉陰似水的面孔,後面的話卻是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大朗,去把你六妹找過來,到我書房,盧二朗,你也一起過來。”崔善福卻是不肯再看王氏,他收回目光,看了崔玄玉和盧二朗一眼後,大步走出了客廳。
崔玄玉歉疚難安的看了王氏一眼,轉身跟了出去,盧二朗則有些尷尬的望了婉瑜一眼,這種情況之下,他一個外婿,實在不便說什麽,亦只能起身跟著崔玄玉一同走出了客廳。
“婉瑜,你,你父親他……”待崔善福帶著兒子女婿離開,客廳只剩婉瑜一人的時候,王氏的眼淚終忍不住流了下來,她心裡覺得委屈極了,這些年,每次只要事情涉及六娘,崔善福都是這樣,她這個當家主母和她所生的幾個兒女加起來,似乎都頂不上六娘一個人重要。
“阿娘,你介意我說幾句心裡話麽?”婉瑜看著母親的模樣,心頭也是極為難受,但有些話,她卻是不能不說。
“你也覺得是我的不對?”王氏正值心頭惱怒,聽到婉瑜的話,立即朝她瞪了過去。
“阿娘,你對與不對,女兒不敢隨意評論,但是我卻知道,就算七朗的失蹤真的是受六娘的牽累,現在也不是去指責誰的時候,咱們的首要任務是盡快找到七弟,將他安全的帶回來,以阿娘你的聰慧,你不可能不明白這點。”瑜婉目光複雜的看著王氏開口。
“我明白了,你也覺得我很失分寸。”王氏慢慢的收回了目光,努力將心頭煩悶暴躁給壓了下去,靜靜閉上了雙目。
婉瑜也不打擾她,靜坐在一旁,約莫過了半盞花的功夫,王氏再次睜眼的時候,雙目已經恢復了清明,她看著婉瑜開口道:“你的父親說得不錯,我最近的心態確實是失衡了,失衡得讓我不自覺的已失去了一家主母應有的氣度的分寸,眼光格局都變得極為狹窄,三娘,你心裡是不是對我這母親很失望?”
“阿娘,你,你怎能這麽說呢?在三娘的心中,阿娘你一直是極為智慧的一個人,這些年,你舉重若輕的將府中的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條,讓父親沒有後顧之憂的處理自己的事,盡心盡力的教導我們兄弟姐妹,三娘,心裡一直都極為敬仰你,阿娘只有在遇到和六娘相關的事時,才會失去分寸,關於一點,我其實以理解你。”
“可是阿娘,有些人,她們生天就是普通人比不了的,若是不去比,我們反而會過得快樂,若非要鑽這牛角尖,就會讓自己活得很累,阿娘你不如換一種心態:六娘她不管怎麽樣,都是我們崔氏的女兒,她愈是出色,對我們崔氏一門就愈是有利,與其去嫉妒憎厭她,還不如償試接納她,所以,阿娘,七弟失蹤這事就交給父親和大哥他們去處理罷,若真是由六娘所引起的,我相信以六娘的本事,她會安然將七弟平安的帶回來。””婉瑜盡量的斟酌著語氣接口道。
“三娘,你,你就如此的信任六娘?真的一點也不嫉妒她?”王氏目光複雜的看著婉瑜問。
“阿娘,說實在話,以前沒有出嫁的時候,我也很妒忌六娘,我妒忌父親對她的看重,妒忌大哥和七弟與她的親密無間,還妒忌她的瀟灑和無所顧忌,我一直以為自己也算是不錯的人了,可是往她面前一站,卻只能淪為陪襯。”婉瑜調轉目光,略帶了幾分澀意的開始回憶。
“胡說,你哪一點比她差了?無論是婦容工德,她連你一根手指都比不上。”王氏卻是不幹了,婉瑜是她悉心教導的女兒,無論是哪一方面,都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現突然聽到她如坦直白的說自己不如林輕塵,王氏剛被按下去的怒火又升了起來。
“阿娘,你別激動,且聽我說說自己的心裡話,阿娘說得沒錯,若單論婦容工德,我確實比六娘強,可六娘是那種不依附任何人,也可以活得很好的人,而我顯然不行啊,若是我的身後沒有崔氏,我將什麽也不是,不但是我,這個時代的絕大多數的女子,若是離開了家族做後盾,活下去都將成為一大難題,更別說如六娘那般恣意瀟灑了,從這方面上來說,我們確實都不如六娘,阿娘,難道我說得不對麽?”婉瑜看著自己的母親問。
王氏張了張嘴,想要反駁,可是她卻偏偏找不到話開口,因為婉瑜說和確實是事實,以六娘的本事和能力,即便沒有家族,她憑著自己的能力,也能活得很好。
“曾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我對六娘又妒又恨,我恨上蒼為何會創造出六娘這樣的女子出來,她簡直天生就是為了打擊其它的女子而生的,你看她,論文采,不需要女夫子的教導,她文章詩詞,一點兒也不比我差,她明明比我小了好幾歲,可那筆字卻比我寫得還要好;論弓馬,不但咱們府裡的朗君們也沒有一人比得上她,就連滎陽鄭氏一門的小朗君們都心甘情願的拜她為師,她能文能武,能進能退,這樣的女子,讓普通人如何與她較量?”
“那些日子,我愈是和她比較,心裡就愈是充滿了怨憤和不甘,所以,那些年,暗裡也沒少給她使過絆子,卻根本對她造不成什麽傷害,時間久了之後,我也就慢慢泄氣了,氣一泄,心態也逐漸平緩下來,不再去想著和她一較高下。”
“到我出嫁的時候,六娘送上那份重禮突然讓我明白,之前我一心想和她一較高下是件多麽可笑的事,這些年,她心裡不是不明白我們對她暗地裡使的絆子,卻根本不放到心上,一來因為我們都是她的親人,身體裡流著和她一樣的血,二來,我們和她根本不是一個重量級的對手,對她也構不成威脅,所以,她壓根就不需要和我們計較。”
“從那一刻開始,我就真的放下了,我隻記得她是我的妹妹,是崔氏的女兒,與我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阿娘,你明白我的意思麽?”婉瑜說完之後,靜靜的看著王氏道,王氏並沒有回答,她坐在原地,久久沒有吭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