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錯認
  “承帝陛下，既然壽宴開始了，就請容我等獻上壽禮吧。”

  要知道，承帝雖然繼位以來，都沒有舉辦過如此隆重的聖壽宴，但各國的聖壽宴都有一套近乎潛規則的流程。

  聖壽宴開始之後，通常都是由聖上感言，眾皇子公主送上壽禮，然後才輪到各國使臣，還有番邦外族。

  如今東吳的這位三皇子吳朝煊擅自開口，直接越過了眾皇子公主，喧賓奪主，本身就是一種挑釁。

  其實這也很好理解，東吳跟西凌距離最遠，相比較於南元，交好之心本就最淡。

  吳朝煊狠辣無情，放浪形骸的聲名在外，頂著如此名頭，行事放肆一些也沒什麽，更何況他是為了敬獻壽禮，若是承帝因為這點小事就動怒，那才會失了度量和體面，讓人懷疑，西凌的友邦之言，是否只是停留於字面之上。

  承帝心下自是十分不愉，面上的笑容倒是沒有半分變化，正欲出言，就聽一陣磁性狂野的聲音，滾滾而來，煞氣盈野。

  “看來爺這是來晚了，都輪到外人在這兒嘚瑟了。”

  眾人側目，便見凌四爺一身濃黑，龍行虎步而來，在他身後，由刀二帶著幾人，抬著兩隻被紅綢蒙住的箱子，體積頗為龐大，那一片殷紅，襯在凌四身後，宛若一片血色，讓懶懶散散的吳朝煊不由眸光一凝，坐直了身體。

  若是換了以前，凌四這般聲勢浩大而來，威勢壓人，承帝可能會心生不悅，現下心裡倒是舒爽的很，面上的笑容不由綻開了幾分，“老四，你可是來晚了，這是做什麽去了？”

  “當然是去給父皇準備壽禮了。”凌四爺說的臉不紅心不跳，居高臨下的側目睥睨道，“剛剛聽東吳的這位三皇子說，要獻壽禮，怎麽，其他人都獻完了？”

  承帝不著痕跡的給了文德禮一個眼神兒，文德禮登時心領神會，上前一步躬身笑道，“戰王殿下說笑了，這壽宴剛剛開始，皇子公主們都還沒來得及獻禮呢。”

  凌四冷笑一聲，“既然咱們自己人還沒開始呢，怎麽就輪到外人撒野了，三皇子，看來你不守規矩啊。”

  吳朝煊雖然心中對凌四忌憚至極，在如此場合，卻不會示弱，笑容很是有些慵懶妖嬈，“戰王殿下何必五十步笑百步呢，從戰王殿下口中說出規矩二字，未免有些可笑了。”

  凌四笑意森森的指了指胸膛，“吳朝煊，爺說的不是宮裡的狗屁規矩，而是爺的規矩，這裡是爺守著的地盤，在這裡，是龍得窩著，是虎得縮著，你再出么蛾子，爺見你一次，打你一次，不對，應該說，見你一次，跟你切磋一次，本王親自下場陪你鍛煉身手，也算是感謝你不遠萬裡前來賀壽的熱情了，聽清楚了嗎？”

  吳朝煊先前在戰場後方跟凌四交過手，知道他戰場上大開大合，所向披靡，也知道他混世魔王，滾刀肉的稱號，可他沒想到，這位戰王殿下當真是聞名不如見面，見面遠勝聞名，在這種場合，也不管不顧，這種明晃晃的威脅都敢說。

  看周圍人見怪不怪的神情就知道，這位爺顯然不止一次這麽說，也不止一次這麽幹了。

  在承帝面前，他可以拿兩國邦交說事兒，可這位爺就是個戰爭狂人，看他那雙眼珠子裡躍躍欲試的戾氣就知道，他巴不得打仗呢，自己要是顧左右而言他，說出一個不字，估計出了宮門，就要被一頓毒打，還是沒處說理的那種。

  吳朝煊倒也是個能屈能伸的人物，眼見出師不利，下馬威沒發出去，反而馬失前蹄，當機立斷抱了抱拳，“本皇子聽得很清楚，戰王殿下威名蓋世，本皇子可不敢跟戰王殿下切磋，只能浪費戰王殿下的一番美意了。”

  吳朝煊雖然服了軟，可心裡極為不甘，話裡自然帶上了幾分挑撥離間的意味，
  若是凌四手中握著兵權，承帝聽了這話，難免留下烙印，可凌四將兵權都主動交出去了，又是在針對外邦，承帝再疑心，也不會在這種時候表現出來。

  “老四，遠來是客，剛剛三皇子也是好意，不過有些心急罷了。”承帝頗為包容的緩和了一句，隨即笑容微斂，“當然，老四說得也對，有些規矩還是要守的，各位使臣還是先等一等吧。”

  北魏六皇子魏宸登時起身行禮道，“今日是承帝陛下聖壽，自然是陛下說了算。”

  “好。”承帝滿意點了點頭，不由看向了凌四，“老四啊，既然你把壽禮都抬上來了，就由你先上禮吧，神神秘秘的，朕可是好奇的緊。”

  “那父皇您瞧好了。”凌四也沒賣官司，直接大手一揚，將紅綢掀開了。

  眾人這才震驚的發現，原來紅綢之下，蓋得居然是兩隻巨大的籠子，籠子裡困著兩隻金雕！

  居然是號稱天空之王的金雕！

  要知道，金雕多盤旋於山巔之上，可比猛虎雄獅等物，難獵的多了，凌四居然能獻上兩隻金雕，單單是心意，就顯得比旁人貴重許多了。

  最重要的是，金雕在這個時代，還有金龍之稱，又是天空之主，這份寓意正對了承帝的心思。

  承帝登時開懷大笑，“老四，這兩隻金雕是你親手獵的吧。”

  凌四心安理得道，“那是當然。”

  “好，好啊！老四的這份壽禮，朕很喜歡，當賞。”承帝難得大方了一回，直接道，“朕就賞你夜明珠一對，五百年分的藥材兩株。”

  這畢竟只是敬獻壽禮的賞賜，通常情況下，都是賜一對玉如意就算了事，承帝能賞這些，真心算是十分厚重了。

  當然，戰王殿下送的禮物也無可挑剔，試問誰有那個本事，為承帝送上金雕呢，除了魏宸等人對於承帝賞賜藥材，有些懵逼之外，其他人對這份賞賜，倒是沒什麽異議。

  刀二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卻是忍不住嘴角抽搐。

  旁人不知道，他還能不清楚嗎！
  他們家主子爺自打那天受傷回來之後，就把身上那件衣裳供起來了，一天三遍的看，然後又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讓他去打探了懷安郡主的生辰之日，緊接著就是讓人開始搜羅好吃的好玩的稀罕的物件，反正忙忙碌碌沒個閑時候，本來吧，他也好，周淮安也罷，都以為這位爺搜羅了那麽多好東西，肯定將承帝的壽禮準備妥帖了。

  直到今天早上，他們才知道，這位爺什麽都沒準備，早就將聖壽宴忘得一乾二淨了。

  周淮安提議，讓這位爺從庫房拿出一件，權當壽禮。

  結果這位爺想都沒想就給否決了，直接操起弓箭，直奔皇家狩獵場。

  現如今春獵盛典剛結束不久，這位爺又殺氣騰騰而來，光憑皇家狩獵場那些看門的人，自然不敢攔著，只能任由這位爺進去，獵走了唯一已知的一對兒金雕。

  就是因為這樣，他們爺這才來晚了一些。

  皇家狩獵場雖然每年向眾人開放，說到底，那是皇室的產業，歸根結底，是承帝的產業，也不知道，聖壽宴後，承帝得知凌四爺是在皇家狩獵場獵走了金雕，作為壽禮獻給自己，又得了賞賜，是何感想。

  思及此，刀二莫名替承帝鞠了一把辛酸淚。

  可惜，現在的承帝還不知道這一切。

  看的出來，他對這對金雕十分鍾愛，賞賜之後，便笑著吩咐道，“文德禮，壽宴過後，讓人抬到百獸園，好生飼養，現在擺在一邊，供大家夥觀賞。”

  “是。”文德禮趕忙躬身領命，讓人將籠子抬到了一邊。

  凌四這邊送完了壽禮，得了賞賜，自然是要入席了。

  轉身的瞬間，他第一時間將目光落到了穆顏姝的身上，便驚喜的發現，自家顏丫頭，居然也在看自己。

  雖然只是一觸即分的對視，仍舊讓凌四欣喜若狂。

  他太了解自家顏丫頭了，以前那些個宴會上，這丫頭只會一門心思的盯著面前的吃食，哪兒會分給旁人半個眼神兒，現在他居然能得一個眼神，那就是進步，天大的進步！
  看來自己的感覺果然沒錯，顏丫頭對他不一樣了！

  這個認知，讓凌四爺高興的跟打了雞血似的，只不過，今日的座位有些不合他的心意。

  穆顏姝跟他居然沒對上，反而跟妘泆泊那廝離得近了些！

  要怪就只能怪前面給北魏東吳南元三國增加了席面兒，這才讓他錯後了一些。

  凌四爺盡管心下不滿，但總歸是高興多一些，心情大好之下，倒是沒再節外生枝，安安穩穩的落座了。

  此刻，其他皇子也開始敬獻壽禮了。

  有凌四爺珠玉在前，其他人的壽禮不管如何精致貴重，總歸是死物，凌錦榮和凌文昊也不過就是各自得了一對兒玉如意，這讓二人心中自是有些不忿。

  只不過，想到凌四的出身，這些不忿倒是消散了大半。

  皇子公主敬獻完了，就輪到北魏東吳南元三國了。

  這次，承帝沒給吳朝煊開口的機會，直言從友邦北魏開始。

  北魏的六皇子魏宸登時起身拍手。

  下一秒，幾名早就侯在殿外的宮人，登時端上了三隻蒙了錦繡華緞的承盤。

  魏宸也沒賣官司，直接下場，揭開了其上的錦緞，笑容乾淨的開了口，“承帝陛下，這就是我國獻上的壽禮，共有三樣，黑美人一顆，霞光萬丈一尊，還有天蠶羽衣一件……”

  隨著魏宸的介紹，席面兒上不由傳來了隱隱的驚歎之聲。

  北魏沿海，那黑美人乃是一顆黑珍珠，據魏宸所說，足足有三千個年頭，個頭有女子拳頭大小，烏黑到泛著鴉青色的光澤，比之夜明珠還要深邃亮澤幾分。

  霞光萬丈則是一尊金絲雞血石所雕刻的擺件。

  雕工還在其次，主要是金絲雞血石世間難尋，金絲雞血石，顧名思義，便是雞血石中生出了類似黃金一般的特殊礦物，絲絲縷縷，嵌在殷紅色的雞血石內，稍加雕刻，便是鬼斧神工的藝術品。

  至於最後一件天蠶羽衣，名字是天蠶羽衣，可用的卻是北魏獨有的金蠶吐絲製成，這種金蠶乃是蠱蟲的一種，極為稀有，製成衣袍之後，水火不侵，可避毒提神，十分神異。

  不得不說，北魏這次的確是帶著誠意而來，這三分禮物，無論哪樣都堪稱傳世奇珍。

  北魏獻上了三樣，真真算是大手筆了。

  等魏宸話音落下，承帝便開懷大笑，“獻帝有心了，這三份禮物俱是稀世珍寶，朕定然會好生收著，到時候，朕會休書一封，有勞六皇子帶回去，以示朕之心意。”

  六皇子聞言，不由從懷中掏出一物，抱拳笑道，“承帝陛下倒是跟父皇想到一塊兒去了，父皇也帶來了一份國書，還請承帝陛下過目。”

  “哦？”承帝當即朝著文德禮揮了揮手。

  文德禮恭恭敬敬的下了高台，從魏宸手中接過了國書，呈給承帝。

  承帝看完之後，卻是撫掌大笑，“六皇子，你可知道這國書的內容？”

  六皇子登時搖了搖頭，問心無愧道，“這國書是父皇寫給承帝陛下的，我雖貼身收藏，卻絕不敢擅自翻閱。”

  承帝笑著點了點頭，將所謂的國書放在了桌面上，“獻帝這封國書，除了給朕賀壽，最重要的，是希望朕能從這滿宮公主貴女之中，物色一位出色的女子，嫁與你為妃。”

  此話一出，整個麗景宮都靜了靜。

  尋常貴女還好，尤其是一眾公主，皆是面色微變，尤其是凌瑾瑜，微微垂首，眼底劃過了一抹暗色。

  事實上，魏宸比宴會上的眾人還要驚訝，趕忙抱拳道，“承帝陛下，在下還真不知道父皇的安排，我醉心畫作，暫時還沒有此等想法。”

  承帝對於他的回答不以為意，近乎一錘定音道，“現在沒有，不代表過後沒有，你還要留些日子，不著急，若是你沒有主意，朕自會依獻帝所言，為你做主。”

  既然獻帝的國書都過來了，那擺明了就是要聯姻，這種事兒，不管魏宸願意與否，都要進行下去。

  魏宸顯然也深知這一點。

  先前，獻帝也向他提到過這些事，只不過被魏宸躲過去了，他倒是沒想到一向疼愛他的父皇，會擺了他一道兒，不過事已至此，魏宸知道，自己推脫也沒用。

  就算自己回了北魏，聯姻估計也勢在必行，倒不如自己選一位合心意的女子，踏踏實實過日子。

  思及此，魏宸當即抱拳躬身。

  “多謝陛下。”

  這件事自然不是一時半刻就能決定下來的，不過有件事，魏宸卻是神往已久，“承帝陛下，在下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承帝抬了抬手，“六皇子請講。”

  六皇子面上不由劃過了幾分熱切，“上次我曾隨皇兄來過貴國一趟，那時曾經有幸見了盛京雙姝中的林黛蓉小姐，只不過那次時間有限，沒能將林黛蓉小姐納入畫中，在下頗為遺憾，現在有機會了，我想將盛京雙姝同時入畫，不知道可否？”

  魏宸會有此要求，眾人包括承帝在內，都沒怎麽驚訝。

  這位六皇子是個公認的畫癡，最鍾愛畫美人圖，以前這位六皇子也沒少畫各國美人，很多世家貴女，皇族公主都曾入畫，從來也沒有傳出過什麽不好的傳聞。

  故而，這位六皇子有此提議，倒是沒人跟聯姻想到一處。

  承帝笑容裡則是帶了幾分寬和的調侃，“這個你就要自己親自問問人家了。”

  白豔雪見此，不由抬高了下巴，宛若一隻高傲的孔雀，擺出了最美的姿態。

  只可惜，魏宸得了承帝的回話之後，直接看向了穆顏姝和林黛蓉所在的席面兒，滿面赤城道，“白小姐，林小姐，在下有意為你們二人作畫，將二位的絕世之姿納入畫中，不知二位小姐能否給在下這個機會，讓在下一償心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