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對賭（下）

  “沒想到懷安郡主點翠技藝如此高超，我想和你比試一場。”裴雪燼說話相當直接，冰原般冷寂的眸光像是交錯了落日，多了幾分灼熱。

  此話一出，整個點翠閣的大堂驀地一靜。

  要知道，裴世子在點翠上，造詣之深，名動四國，兩年前便已然是戰無敵手，獨孤求敗了，這兩年，他除了挑選石料，幾乎沒跟人賭過翠。

  沒想到今日裴世子不但要跟人比試，還主動開口邀約，邀約的對象還是懷安郡主！
  要是他們沒記錯的話，懷安郡主應該是剛剛跟這位世子爺解除婚約吧。

  不管是出於對裴世子點翠技藝的尊崇，還是出於八卦之心，整個會場的氣氛，瞬間熱烈了起來，眾人的視線皆是明裡暗裡的落到了燕姝身上。

  可惜，燕姝隻想賺銀子，對於裴雪燼的提議，自然沒什麽興趣，直接無視了眾人的期待，淡聲回了一句，“不過運氣而已。”

  裴雪燼眼底劃過了一抹執著，“事情可以一而再，不能再而三，懷安郡主不必過謙。”

  旁人只看到了燕姝在點翠方面可能技藝出眾，但是，他發現的更多。

  穆妍華第一局解出了冰種正陽綠，燕姝便解出了高冰鍾的藍水綠；第二局，燕姝解出了豆種，穆妍華卻堵垮了；至於第三局，穆妍華解出了無色玻璃種，而燕姝則是解出了玻璃種的春帶彩。

  每一次，燕姝都從水種，顏色，甚至是塊頭上，壓了穆妍華一頭，這位懷安郡主能夠將點翠把握的如此精準，其功力根本不是一句出眾能夠形容的。

  燕姝眼見裴雪燼如此，多少猜到了一些他的想法。

  對此，她只能說，這位裴世子腦補的有點過了。

  燕姝為了確保贏面，的確是關注了一下穆妍華第一塊翡翠，眼見她挑了一塊冰種正陽綠，她就選了一塊高冰鍾的藍水綠，之後，她直接挑了整片翡翠裡價值最高的一塊，就是那塊玻璃種的春帶彩，至於最後一塊，為了不那麽惹眼，燕姝隨意的挑了一塊豆種，正因為這樣，她才早早的挑完了。

  要怪就怪穆妍華運氣不好，第二局對上燕姝的那塊豆種翡翠，結果她解垮了，第三局好不容易解出了無色玻璃種，偏偏又對上了那塊春帶彩，如此巧合之下，就形成了燕姝對其全面碾壓的局面。

  不過事實擺在那裡，燕姝很清楚，自己解釋也沒什麽用，更何況，她也懶得解釋，乾脆直截了當道，“有彩頭嗎？”

  裴雪燼之前跟人對賭，基本從無敗績，大多數人跟其對賭，最怕的就是輸掉彩頭，所以，聽到燕姝這句，他本能的回了一句，“放心，沒有彩頭。”

  燕姝當即拒絕的乾淨利落，“抱歉，我沒興趣。”

  裴雪燼怔了怔，電光火石間，他想到了之前穆妍華和她的對話，聲音裡帶了幾分不確定的試探，“一萬兩一局？”

  燕姝點了點頭，“可以。”

  裴雪燼：“……”

  眾人：“……”

  感情這位懷安郡主壓根不是衝著點翠來的，而是衝著銀子的來的！
  過了好一會兒，裴雪燼才從這個事實中回過神來，輕咳一聲道，“懷安郡主答應了就好，至於范圍，懷安郡主挑選便是。”

  燕姝的眸光落到了那副山水畫之下，“何必麻煩，就還是這裡吧。”

  她選擇的正是剛剛跟穆妍華比試的地方。

  誠如她自己所說，她會這麽選，純粹是嫌麻煩，反正這塊兒自己剛剛看過，一會兒選起來，也方便。

  但這話落在裴雪燼耳中，卻又是另一番解讀了。

  要知道，在點翠界，十點九輸，不是虛言，對於高手來說，一定范圍的石料內，最初開始選的時候，自然是挑著自己有把握的來，相對容易出翠一點，就像是剛剛穆妍華和燕姝的比試，兩個人連續賭漲，眾人也沒覺得有太過稀奇，可若是再選下去，那出翠自然是越來越少了。

  燕姝如此選擇，分明是增加了這場比試的難度。

  不得不說，這正對了裴雪燼的心思，他的聲音愈發多了幾分熱度。

  “好，正合我意，我們以半柱香的時間為限，每人各挑兩塊，兩局定勝負，如何？”

  燕姝點了點頭，“可以。”

  “既然懷安郡主沒有意見，咱們就開始吧，點香。”

  裴雪燼也是個行動派，眼見禪香嫋嫋，再度點燃，他沒有任何猶豫，在眾人的密切關注之下，直接踏入了剛剛圈定的地界，撩袍蹲下，專注的翻看著一塊塊石料，筆挺的身姿宛若雪峰，覆著孤冷的冰雪，內裡卻戰意熊熊，似深埋的礦藏，亟待燃燒。

  不管是裴世子也好，還是燕姝也罷，這兩人都不是磨嘰的人，從邀請到對賭，不過片刻的功夫。

  直到裴雪燼開始挑選石料，裴月英才算是從最初的驚訝中回過神來。

  “我沒看錯吧，我哥怎麽搞的，居然要跟你那個姐姐比試？！”裴月英瞪大了眼睛，眼底終於染上了星星點點的猶疑，“難道她點翠真那麽強？”

  此刻，穆妍華心裡的不安已然是凝成了實質，妒恨難當。

  眼見裴月英對燕姝的實力，漸漸也有了認可的趨勢，她狀似中肯的開了口，聲音裡帶著難掩的悵然，“姐姐離京十年，一直專注醫道，或許她在點翠上，有些天賦，但跟裴大哥相比，恐怕是有所不如的。”

  裴月英聽她這麽一說，那點猶疑登時消散無蹤了。

  “那是肯定的，也不知道我哥怎麽想的！”她不由抱怨了一句，留意到穆妍華的低落，裴月英轉了轉眼珠子，趕忙道，“妍華，你可別多想，說不定，我大哥就是想替你出一口氣呢！”

  穆妍華聞言，眼底深處劃過了一抹精光，面上卻是露出了一抹苦笑，語帶失落，“我在裴大哥的心裡，哪有這個分量。”

  “怎麽沒有了！”

  說來，裴月英剛剛只是想給穆妍華一點安慰，但是聽了穆妍華的否定，裴月英反而對自己的想法深信不疑了。

  “我哥肯定是想給你出一口氣，再加上，他也這麽長時間沒賭翠了，手癢了，這才找上了你那個姐姐，對，一定是這樣！”

  她近乎自我肯定的點了個頭，不屑的冷哼道，“說起來，你那個姐姐，也真是自不量力，居然真敢答應，哼，妍華，你就等著看吧，我哥一定兩場全贏，給你好好出一口氣！”

  “嗯，我相信裴大哥。”穆妍華面上笑靨如花，嬌羞垂首間，眼底卻是一片陰翳。

  她看的出來，現在裴雪燼對穆顏姝已然是生出了關注，甚至是興趣，或許，這種興趣跟男女之情暫無關系，但難保他日不會生出什麽變故。

  事已至此，她必須緊緊抓住裴月英，讓她認為裴雪燼對自己是有意的，甚至是在乎的，這樣，她才能繼續為自己牽線搭橋，甚至，更加賣力。

  就在這二人說話之間，裴雪燼和穆顏姝已然是選完了石料，開始第一局的切石了。

  眾人皆是在打量那兩塊石料的表象，隨著他們的討論，整個大堂的氣氛愈發火熱了幾分。

  反而是作為當事人的燕姝和裴雪燼，一個淡定自若，一個不動如山。

  很快，切石器上的石料就有動靜了。

  這一次，是燕姝的石料率先出了翠。

  隨著石皮滑落，只見燕姝那塊石料被切出的界面兒，露出了一抹油汪汪的綠色，油亮粘稠，綠色中透著灰藍，是典型的油青鍾翡翠，只可惜，水頭不算通透，算是介於豆種和冰種之間，總的來說，算是漲了，但是對於剛剛見過玻璃種春帶彩的眾人來說，這種成色就有些不夠看了。

  裴月英直接嗤笑出聲，“哈，區區油青鍾的翡翠，也想跟我大哥比，我就說你姐姐自不量力吧。”

  “好了，月英，我相信姐姐已經盡力了。”穆妍華無奈的搖了搖頭，心裡卻是一喜。

  在這一點上，她也認同裴月英的話，區區油青鍾的翡翠，確實不值一提。

  若是穆顏姝輸了，相信裴雪燼也不會再給她更多的關注了。

  事實上，不光是她們兩個，不少人都有類似的想法。

  但是，作為當事人的裴雪燼，眼底的眸光卻是越來越凝重，也越來越……興奮。

  “出翠了！”

  顯然，這次出翠的是裴世子這邊。

  眾人聽了這聲提醒，包括穆妍華二人在內，皆是帶著滿腔的期待，朝著石料看去。

  下一秒，眾人皆是安靜如雞。

  原因無他，只見出現在眾人面前的界面兒，乃是一片冰白，其上染了幾片濃淡相間的綠色，裡面的飄散著若有似無的棉絮，宛若潔白的流雲上生了枝葉，好看是好看，可惜，它本身乃是最為尋常的白底青種，水頭又不算好，論價值，還比不上燕姝的那塊油青鍾。

  裴月英簡直難以相信這個事實，“這怎麽可能呢？我大哥怎麽會……怎麽會失手呢？！”

  相比較於她的蒙圈，圍觀眾人倒是陸陸續續的看出了端倪，恍然大悟了。

  剛剛穆妍華和燕姝的那場比試，已經切出了那麽多翡翠，剩下的好料子自然是不多了，裴雪燼二人沒有另選地界兒，能解出這樣的翡翠，已經算是十分不易了。

  這麽想想，眾人看燕姝的目光就有些不同了。

  能夠在這種情況之下，勝裴世子一籌，這位懷安郡主在點翠上，簡直強到不行啊！

  聽著眾人此起彼伏的驚歎，穆妍華的指甲幾乎扣進掌心，事到如今，她已經不在乎燕姝是不是出風頭了，她隻關心一件事！

  穆妍華的眸光緊緊的鎖定在裴雪燼的身上，不想錯過他一絲一毫的表情。

  不同於眾人的意外，裴雪燼對這個結果似乎早有預料，他眼底漫出了幾絲欣賞，征詢般的點了點頭，“懷安郡主，這一局是你贏了，繼續？”

  燕姝乾淨利落的吐出了兩個字，“繼續。”

  兩人也不管眾人如何反應，旁若無人的開始了第二輪比試。

  不管是裴月英還是大堂眾人，可能是被燕姝打臉了太多次，打了臉都木了，這次切石，整個大堂竟是異常安靜。

  眾人皆是屏息以待，想要看看，裴世子能否扳回一局，保持他的不敗戰績，還是燕姝兩連勝，徹底打破裴世子的不敗神話。

  許是眾人的視線太過火熱，那兩名切石的大漢，隻覺血液沸騰，動作愈發加快了幾分。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裴雪燼那邊就有了結果。

  “芙蓉種！是芙蓉種！”

  正如這人所說，裴雪燼那塊石料所露出的界面兒呈淺綠色，質地半透不乾，清雅耐看，很難得的是，其中沒有任何任何雜色，也算是芙蓉種的極品了。

  “要是裴世子這塊翡翠吃進去的多一些，其價值可是比油青鍾強多了。”

  “是啊，不愧是裴世子，這都切出多少塊兒了，裴世子還能發現這樣的石料，當真是慧眼識珠。”

  “不過，那位懷安郡主也不差，我有預感，郡主這次還能大漲。”

  “我也這麽覺得，懷安郡主實在是太淡定了，這麽想想，懷安郡主和裴世子倒是挺相像的。”

  “要是懷安郡主能生的貌美一些，跟裴世子倒是相配的緊。”

  ……

  考慮穆妍華這位相府二小姐就在不遠處，前不久差點跟裴雪燼定親，這些人隻寥寥說了兩句，就轉移了話頭。

  盡管如此，穆妍華仍舊是聽了個大概，心臟就像是被狠狠擰了個麻花兒，妒火中燒。

  這次，裴月英倒是沒有留意到她的情況，而是將所有的心思，都放到了燕姝的那塊石料之上。

  終於，伴隨著一塊石皮落地，一個宛若冰晶般的界面兒，出現在了眾人的眼前。

  裴雪燼眼底一亮，先於眾人開了口，“冰糯種，黃陽綠！”

  　歡歡突然發現，本文不管男主男配全是腦補帝的說~o（╯□╰）o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