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8章 日暮
龍瀛宮的院子自己來過不止一次,那麽大的院子每次都給她一種異樣的感覺。
院子裡靜悄悄的,似乎沒有人在。
她想要喊聲的,可又怕屋子裡的秦世堯聽到,她怕他聞聲出來,她不願意見他!
隱隱地從那書房裡傳出來了兩個人的說話聲,準確點說是秦世堯在說話,而貴德子在應聲。
他說,“朕走後,宮裡的事你要多上心。”
是。貴德子在應。
停了數秒鍾,秦世堯的聲音又響起來了,不過這次聲音似乎刻意放低了,“日暮宮那邊,還是要讓靖遠守護好了,靖遠那家夥的功夫還是可以的,只是芸娘那女人逃走了,朕總覺得她似乎沒走開多遠,就潛伏在泰蘭歌的周圍,那個女人的性子真的是變了,變得睚眥必報,朕真的有些擔心,她會衝著她殺來,朕……朕不能時刻守著她,已然是朕的失職了,朕妄為她的男人,卻在明知她有危險的時候,要離開她,你在宮裡要加派人手去日暮宮,她若是有什麽閃失,朕為你是問!”
落籬的心裡一個激靈,差點手中拿著的包袱就脫手了。
他……
她的心裡一時竟失去了思維能力。
好像七祺說過,皇兄並不是籬兒你想像中的那樣的!
那夜他的暴戾無情,和現在屋子裡這個很是歉疚的聲音,那是他麽?
他說的,他是自己的男人,卻在自己需要保護的時候走開,他很慚愧!
難道真的如七祺說的那樣,自己一直都不了解他?
甚至本就沒有想著要了解他?
她的心裡如打翻了五味瓶,什麽滋味都有。
急匆匆地走出了日暮宮。
在守門人的驚愕裡,她疾步狂奔。
奔出了很遠,才看到了手中的包袱,那是如意的囑托。
心一怔,想起了她那怯怯而幽幽的神情,無奈就又轉身回來,將那包袱放到了守門人的手裡,告訴他,讓他轉交給貴公公,就說是如意獻出來的。
悻悻地走回頭。
她忽然不想去東宮了。
面對非凡那純淨的眸子,她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麽?
難道自己生下他來,就是為了要和他的父皇鬥氣,將本來的安寧化為一種折磨?
彼此折磨,誰的日子都不好過?
皇上與林將軍運送糧草的大軍,就要啟程了。
整個泰蘭歌城裡的人都出動了。
大家都是圍聚在了大街兩邊,用歡呼聲,用祝福聲,傳去了百姓們的心意。
誰不渴望和平?
可總會有那麽一些人,無恥而貪婪,正是他們的無恥貪婪打破了和平的安寧,於是,逼迫的人不得不站出來反抗。
容臻太后懷中抱著小非凡,臉上是老淚縱橫,“堯兒,你要早點回來!”
這是做娘的,唯一在兒子臨行前能說的。
她是一個太后,她更是一個母親。
“嗯,堯兒記得了,母后,您要保重身體,不要老是親自帶非凡,讓籬兒……”
他說著,那目光就在送行的人群裡尋找。
但是他的目光轉悠了一圈,卻什麽都沒看到。
那個清麗的身影不在送行的人群中。
她竟沒有來。
想想自己那夜的行為,也許真的是傷害到她了。
都是夫妻了,都有了兒子了,自己怎麽還能那麽強橫地要她呢?
她的心大概真的被自己傷透了。
想著,心裡就湧上來了一種懊惱與沮喪。
但是邊上的民眾的呐喊,以及大軍中兵士們邊走,邊奔放地在豪歌,他的心登時清醒過來,這個時候,不是糾纏兒女情長的時候,幾萬大軍沒有被解困,糧草還沒運到需要的地方,自己沒有權利去思及其他!
想到這裡,他那滿是信心的表情重新回到了臉上,“母后,讓人幫您一起伺候非凡吧,這個小家夥很能鬧的……”
“嗯,他像極了你小的時候!哀家,喜歡,喜歡他的鬧騰!”
說著,老太后就落淚。
兒子小的時候是戀著母親的,走到哪裡都要牽著母親的手,可是長大了,成皇稱帝了,也就身不由己了,不是母子二人能說得了算的了!
大軍開拔了,在人們的矚目的目光裡。
從泰蘭歌出城,走出大概幾十裡,就到了一個名字叫安潤的小鎮,進出小鎮都得要經過一條河,那河水上面是一座年代已久的拱形橋。
此時是冬季,河裡的水流不是很大,似乎有種冷凝的感覺。
那橋的兩邊種植了許多的垂柳,想是若到了春季,那些楊柳抽芽萌動,枝條上滿是嫩綠的柳葉兒,風吹拂著那柳條兒,拂過了河面,定然是種很是有趣的景致。
就在那橋頭,一人一騎,豁然站立。
前頭部隊的人,看著那馬上一人,就驚駭了。
馬上是一名女子,一身緊身衣,腳踏雙登,腳上是一雙牛皮的馬靴,那靴子的邊口上繡著一隻欲飛的鳳凰。
女子的長發被利落地束在了腦後,一條發帶,將那頭髮就給籠得一絲不亂。
額前,垂落幾綹兒發絲,在風中於她的面前舞動,恍惚是迎風搖擺的柳條兒般,飄逸神采。
她……她是誰啊?
她就站在了那石拱橋的路口,傲然而立。
一時間頗有一女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
“怎麽覺得這個女人好生面熟啊?”
前頭部隊中有人在驚疑。
“是誰?你知道是誰?”
“可是一時又想不起來,她是誰?”
“那你不廢話麽?還不趕緊去稟告林將軍去!”
應聲就有人朝後面的隊伍中間奔去。
那個女子她英氣颯爽地站在那裡,手中沒有刀劍,可是給人的感覺,卻讓人不敢直衝過去。
林小勇在聽了屬下的匯報後,登時就怔住了。
照著他們說的那樣子,那氣勢,或許只有一個人有可能……
可是她會跟來麽?
催馬他直奔橋頭而來,人還沒到近前,就從她騎著的那馬上,林小勇就肯定了自己之前的判斷了,那馬是宮裡專門飼養的禦馬,個子不是很高,性情溫順,可是跑起來卻是非常之快。
“娘娘,屬下給您請安了,請原諒屬下身披鎧甲,不能給您行大禮。”
林小勇在馬上抱拳施禮。
啊?她是皇后娘娘?
隨後的兵士們都驚愕了。
林小勇的這些兵士有不少人參加了那次在染坊對癲狂症人的治療,所以,當時落籬出現的時候,有許多人是看到過她的,所以有人就疑惑,自己似乎是在哪裡見過她的。
只是她現在一身利落的緊身衣打扮,髮型也變了,就是神情裡也陡然得英氣逼人,加之,皇后娘娘怎麽會出現在這裡?這些讓兵士們都無法相信。
“娘娘,您怎麽來了?您還是趕緊回去吧,微臣這就命人護送您回宮!”
說著,林小勇就欲命令部下。
“不,林將軍不必了,我也要去邊疆!”
啊?
她的話一出,更讓林小勇驚訝了,“可是,皇上那裡……”
“他是他,我是我,他是為北越國的戰事奔波的,我是為了北越國的百姓去爭取和平的,他和我沒一點關系!”
落籬的話音裡有賭氣的成分。
林小勇聽出來了,可是他又不知道皇上與皇后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面對著落籬那決然的表情,他有些手足無措了。
“簡直是胡鬧?誰讓你跟來的?楊靖遠呢?這個混帳連個女人都看不住麽?”
林小勇的身後,一個男人聲如洪鍾般的響起來了。
是秦世堯。
“皇上,您看,微臣……”
林小勇有些為難地驅馬站在了秦世堯的身邊。
“我說了,我的行動和你沒關系,你們若是就是怕我會連累你們,那麽我可以自己一個人去,我說到做到!”
落籬根本就不看秦世堯,臉上的神情執拗而倔強。
秦世堯皺起了眉頭。
這個丫頭怎麽就那麽強呢?
他心裡鬱鬱,不過,轉而就又苦笑了,自己呢?還不和她一樣麽?若是兩個人都不那麽固執,那也許,他們現在面對面的時候,就不會是這樣的冷僵了!
“林將軍,就讓她跟著,大軍繼續行進!”
秦世堯驀然一句,嘴角就淺淺地漾起了笑意了。
那笑意裡……
似乎有些什麽,落籬只看了一眼,而後就不稀得看了,他那樣的暴君,笑裡能有什麽好意?哼!笑裡藏刀!
不管怎麽說,他是同意自己跟去了,這一點,算是取得了一點勝利,自己的堅持和他的讓步,似乎同時進行著。
“可是,皇上,娘娘在軍中……”
林小勇想說,娘娘是個女子,長途跋涉地騎馬,那顯然是太過疲憊的,可軍中又沒有準備馬車,那行麽?
熟料,那秦世堯轉過頭,“嗯,軍中是不能養吃閑飯的人的,她若是想跟著,那就不能閑著,讓她去火頭軍那裡報到,幫助火頭軍給大家做飯!”
什麽?
在場的人都驚呆了。
要皇后娘娘給兵士們做飯?
這個似乎太傳奇了吧?
“這個……這個怎麽可以……”
林小勇也是有些傻眼了。
心裡暗忖著,看來啊,這一次的出征行中啊,自己要有戲看了,一邊是強悍的雄獅,一邊是爭強好勝的美女,一時還真難以料想出誰更厲害呢!
“怎麽不行?她是朕的女人,朕怎麽說,她就怎麽做,不然就給朕滾回去!”
秦世堯說完,正過身,騎著馬,就欲徑直衝上那石拱橋。
忽然,一匹馬疾奔而來。
馬上一人,邊奔邊喊,“皇……皇上,不……不好了,娘娘她……她留下一封信走了,說……說是要跟著您去邊疆呢……”
是楊靖遠,因為疾奔,他的馬兒奔到了秦世堯這裡,他一個急拽馬韁繩,那馬兒就嘶鳴一聲,四蹄下緊急刹住,踩踏在地上,發出驚異的響聲。
“笨蛋,連個女人都看不住,朕要你何來?”
秦世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而後什麽話也不說,徑直驅馬就奔了出去。
他的身後,一眾的侍衛趕緊跟上,護駕在他的左右。
楊靖遠堪堪地楞在那裡。
林小勇對他笑了笑,說:“楊兄弟啊,你啊,真讓我說什麽好呢?快看看吧,你要保護的人在那兒呢!”
說著用手一指,而後他也是催馬急趕皇上而去。
順著他手指指向的方向,楊靖遠看到了一張面帶著詭秘笑意的臉,“哎呀,皇后娘娘,您乾嗎啊?您走都不跟屬下說聲,看看把屬下給急的,若是把您給看丟了,那屬下可真的沒法兒向皇上交代啊!”
他說著,那臉都皺吧到一起了。
“哼,你少來吧,我都看到你的心裡在偷偷地笑了呢,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早就想著跟著大軍去邊疆了啊?還在那裡裝委屈?你再埋怨我,那我可就回去了,不去邊疆了,你也別想去,都得跟著我回去!”
啊?
楊靖遠被落籬的話嚇到了。
“別,娘娘,屬下的好娘娘,您可別回去,我們就跟著皇上去吧,屬下保證絕對保全您的安全,只要您讓屬下去邊疆,屬下真的急瘋了,作為堂堂男兒,怎麽能在國家危難時,還留在泰蘭歌無所事事呢?娘娘……”
“哼,看看,我說的對吧,還不快點感激我?”
落籬騎在馬上,得意地衝著楊靖遠笑。
“是,屬下感激娘娘的大恩大德,感激娘娘慧眼識破了屬下的心思,幫助屬下達成了心願,屬下感激涕零了……”
“好了好了,你就別說了,說得我這雞皮疙瘩一身一身的……”
落籬笑了。
楊靖遠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心裡思忖著,看來皇上不是娘娘的對手,皇后娘娘能預先來到這裡堵著皇上的大軍,應該是一件讓皇上都吃驚的事兒!
嘿嘿,皇上和娘娘一出一出的,還真鬧得挺好玩的。
“皇上,您看,您是不是收回成命?別讓娘娘去火頭軍那裡了,娘娘是金枝玉葉,被累著了,總是不好的!”
林小勇追到了秦世堯的身邊,說出了自己的心思。
“朕的話就是聖旨,那是金口玉言,說出去的,怎麽能再收回來呢?”
心裡卻升起一個很是邪魅的念頭,那個丫頭一向都是對自己很是不服的,這次啊,自己看來是要好好努力,讓她看到一個真正強悍的秦皇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