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走不了

  一直到了樓下，她抬頭看了看天，上午還是好天氣，這會兒又陰了。搞不好會下雨。這樣的天氣多少有些悶燥。

  她不能再停留，得盡快離開這裡。許燕玲壓低了帽子，腳步匆匆。她走出了大門，出了巷子，再往東走一段路，那裡有個小小的公交站台，正好有直達汽車站的公交車。

  等了不過十來分鍾的樣子，有公交車來了，她上了車，付了兩角錢的車錢。

  車上的人並不多，許燕玲坐在最後一排的角落裡，她兩眼看著窗外。

  街上的自行車並不少，來往穿梭在大街小巷裡，偶爾還能看見摩托車的身影。顯得有些雜亂的街道，到處都充滿了生活氣息。

  到一個站後，車子停下，等乘客上下車。許燕玲聽見了有歌聲傳來，卻是早就耳熟能詳的那首《甜蜜蜜》。

  許燕玲也跟著小聲哼唱，希望有一天她也能過上甜蜜蜜的日子，不再擔驚受怕，不再為生活所迫。

  大概半小時後，她聽見“汽車站到了”的報站聲，接著才下了車。

  許燕玲下車後趕緊去窗口買了一張到省城的票，這張車票花了她十七塊六角錢，距離發車時間還有將近半小時。

  候車室裡的人也不多，她坐在不起眼的地方開始默默的等待。為了省錢，她也舍不得給自己買一瓶水，哪怕是口渴得緊也只能乾熬。

  候車大廳的牆上掛著一口鍾，燕玲時不時要看一眼時間，一點四十，一點四十五、一點五十二……

  等待的時間最是難熬，要兩點才能進站。不過時間很快就要到了，許燕玲將帆布包背在了胸前。她慢慢的朝站台走去，坐這一班車的人不少，沒一會兒就已經排起了長隊，許燕玲也跟著排上，她跟著隊伍緩緩向前移動著，她手裡拿著車票，再過四個人就輪到她檢票了。

  這時候突然有人抓住了她的胳膊，是誰！會是誰！許燕玲緊張不已的扭頭看了一眼，她看見了渾身濕透的靳秋海站在她的面前，他一把奪過了燕玲手上的車票就跑。

  燕玲連忙追上了他大喊：“秋海，秋海，你站住！你要做什麽。”

  兩人的舉動很快吸引了候車大廳裡所有人的注意，前面的售票阿姨又拿著喇叭在催促著：“坐兩點十分去省城的人準備檢票上車，快要發車了。”

  靳秋海畢竟腿長跑得快，他拿著票很快就到了售票窗口，正要說話，許燕玲已經追了上來，她已經要哭出來了。

  “你把票還給我，快還給我！”

  靳秋海用力的按住了燕玲的手說：“你不能走。”

  “我的人生自己做主，不要你來干涉。”燕玲紫脹著臉，她已是一頭的汗，她急著朝靳秋海吼著。

  下一刻，靳秋海輕輕一用力，當著許燕玲的面就將那張小小的車票給撕了。

  許燕玲急紅了眼，她用力的推著靳秋海，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為什麽，為什麽你這樣狠心，你賠我！”

  兩人的動靜確實有些大，後來車站的工作人員過來了，她正要詢問，卻見靳秋海拉著許燕玲往外走，一面走一面和燕玲道：“你跟我來，我會好好的解釋給你聽。”

  許燕玲抽抽搭搭的，臉上汗水還淚水交織，她生平就沒這麽狼狽過。

  外面此刻正下著雨，兩人走出了候車大廳也沒處去。許燕玲蹲了下來，她抱著頭痛哭。

  雷聲轟隆隆，伴著瓢潑的大雨。這場及時雨將之前的暑熱給驅散了。

  靳秋海見燕玲蹲下了，他也跟著蹲了下來，他輕輕的揉了一下燕玲的頭髮，短發的許燕玲他差點沒有認出來，要是再晚一步，或許就再也找不回這個少女了。

  “你別難過，我會好好的說給你聽。”

  他們之間還能有什麽好說的，靳秋海的出現阻擾了她的計劃。

  “我說過的，可以想法讓你進學校，你要不要去？”

  “我不想讀書，我想去省城。”燕玲嗚咽著。

  “你走的這條路太過艱難了，並不適合你。”

  又和他有什麽關系？許燕玲覺得靳秋海並不理解她，上大學並不是唯一的選擇，好多大老板並沒有讀過多少書也照樣混出了名堂，學校對她來說太過於遙遠。

  不管靳秋海說什麽，許燕玲都不大想搭理她，她蹲在那裡埋頭哭著，她心疼那張車票錢，十七塊錢可是她賣了頭髮才攢到的，她將所有的希望寄托在這張小小的車票上，然而靳秋海卻無情的將她的希望給踐踏摧毀。

  是許家的人讓他來找自己的，他要把自己給帶回去？！許燕玲想到這裡便緩緩的站了起來，她怒目道：“我不會跟你回去的，就是把我打死我也不想回那個家。”

  “燕玲，你冷靜一點！”靳秋海抓著燕玲的肩膀。

  “燕玲！燕玲，幸好找到你了，你怎麽不聽話要亂跑，你要把阿姨給嚇死是不是？”

  許燕玲聽見了聲音，她扭頭一看，卻見盧麗紅撐了一把紅傘出現在了她面前，她再一看，盧麗紅的白色皮鞋上沾滿了泥點子，還有她的絲襪上也都是泥汙。那麽愛乾淨愛美的一個人，卻這樣狼狽的出現在了她面前。

  許燕玲怔住了，她想要說什麽，盧麗紅扔掉了手中的傘，她一把將燕玲緊緊的給摟住：“幸好你還沒有走遠，幸好，幸好。”

  “阿……姨，您怎麽會在這裡？”

  “我回家沒有看見你，你又留下了紙條，我擔心死了，就差點報警了。”盧麗紅鼻子一酸差點就哭了起來。

  盧麗紅的衣服上有好聞的香水味，這並不讓燕玲覺得討厭。曾經她也被自己的母親這樣抱過，就在她要上大學的時候，她和父母告別，她母親也是這樣抱著她和她告別。

  “找到了麽，那我們回去吧。雨已經小一些了。”

  許燕玲看見了池天亮，池天亮撐了一把黑傘，也是滿鞋子的泥點子，幸好褲腿已經卷到了膝蓋上。

  盧麗紅拉著燕玲，給燕玲撐傘。池天亮招手叫了一輛出租車，四人上了車。

  許燕玲依舊縮在角落裡，她看著車窗外的街景，雨依舊在下，街上的行人已經少了許多。她就這樣被帶回去了，還要接著給池家夫妻添麻煩？她想獨立自主啊。

  沒多久，車子就到了。許燕玲低了頭，她背著帆布包下了車。盧麗紅一直拉著她，一行人回了池家。

  進門的時候許燕玲走在盧麗紅後面，她一眼看見了盧麗紅一側的肩膀已經被雨水淋濕了，她目光黯淡了下去。

  池天亮將池崢嶸叫了出來：“你去找一套衣裳給秋海。”

  池崢嶸有些詫異的盯著屋裡的幾人，這些人都做什麽去呢？怎麽一個個的都那樣的狼狽？
  大家匆匆的收拾了一下，後來四人都在客廳裡坐了，池崢嶸也跟著出來湊熱鬧卻被他父親吼道：“這裡沒你的事，進去寫作業吧。”

  “你們要商量什麽？我不能聽聽嗎？”池崢嶸至今被蒙在鼓裡。

  池天亮再次吼道：“叫你進屋啊！”

  “哦。”池崢嶸怕他父親，最後隻得乖乖聽話。

  客廳裡的四人面面相覷，後來那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燕玲身上。盧麗紅先開口了：“燕玲，你到底要去哪裡？”

  “省城。”她知道即使她不說，靳秋海這個叛徒也會老實交待的。

  “省城？你瘋了不成，你去省城做什麽？”

  許燕玲已經恢復到了當初的平靜了：“找事做啊。”

  盧麗紅覺得很不可思議。就算燕玲不是傻子，可是一個連字都不認識……等等，盧麗紅終於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她將口袋裡的那張紙條拿了出來，她展開給燕玲看，質問她：“這是誰寫的？”

  燕玲小聲回答說：“是我。”

  “你會寫字？！”而且這字寫得工整漂亮，盧麗紅吃驚極了。

  燕玲默默的點點頭，池天亮也萬分的吃驚，跟前這個年輕姑娘和靳秋海之前所描述的可謂是大相徑庭，患有癡傻病的人從來沒有進過學校，突然病好了不說又變得會寫字？！他看了一眼靳秋海，覺得靳秋海並沒有對他說實話。

  “靳秋海，你是不是要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面對老師的質問，靳秋海依舊顯得很鎮定，他道：“她會寫字也不是什麽稀奇事，早些年一起玩耍的時候我教過她一些，只是那時候她記不住，現在病好了竟然就會寫了，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這樣的說法？許燕玲看了靳秋海一眼，她沒有吭聲。池天亮顯然是不相信的，他不可置信的將兩人來回看了一眼。

  盧麗紅沒有再追究這個問題，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告訴燕玲。

  “燕玲，明天一早我們回一趟西溝好不好？”

  燕玲聽見了這個地名，她小臉緊繃，嘴唇緊抿，好一會兒才說：“我不想回去。”

  盧麗紅見燕玲有些緊張害怕，她安慰道：“我們不是要把你送回去，而是想把這事徹底的做個了斷，讓他們知道我們池家不是壞人，你跟著我們並不會吃虧。”

  許燕玲又看了一眼池天亮，池天亮倒沒有說話，他應該是讚同盧麗紅的決定吧。許燕玲不解道：“怎麽了斷？”

  盧麗紅微笑著說：“總之你別害怕，有我和你池叔叔擋著，不會有人傷害到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