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自己的路自己選

  和這些女子們一起過來的，還有柳小姐。

  時隔一年，柳小姐的姿態已然端莊鎮定了許多。

  她帶著十幾名女子下了馬車，款款走到顧采寧跟前，她率先屈身行禮：“小女見過王爺。”

  “小女見過王爺。”其他女子也緊跟著行禮喊道。

  由她帶頭，這一群女子雖然並不算容貌出挑，但一個個卻氣度卓然。就算被四周圍那麽多人圍觀著，她們也不見一點膽怯，反倒昂首挺胸，走得優雅動人。

  顧采寧一眼掃去，她滿意頷首。

  “這些人都是去年你選出來的？”她問柳小姐。

  柳小姐應道：“正是。不過去年我回到京城就已經年中了，再加上招徠學生，安排先生教課，前前後後的又浪費了不少時間，所以到頭來就隻挑出來幾個拔尖的。而且她們其實大都不是被學校先生教導出來的，而是本身自己本事就不俗。”

  “不過她們的這一身儀態肯定是你教的。”顧采寧笑道。

  看這些女子們整齊劃一的步伐，還有昂首挺胸的姿態，柔弱中卻又透出幾分堅毅，分明就是柳小姐往日的做派嘛！
  柳小姐才笑了。“這倒沒錯。這些人雖然本事不俗，但大都打心底裡的不夠自信。我也是用了好些法子鼓勵她們，才有了現在的結果。”

  顧采寧拍拍她的肩。“辛苦你了。”

  這世道，男人不管長成什麽德行，有沒有本事，一個個大都狂妄自大得很。而女人則是從小被教導要溫柔，要恭順，要以夫為天。遇到點什麽事情，都要家裡男人做主，她們隻管乖乖聽話就行。時間長了，也就養成了她們唯唯諾諾的性子，總是不夠自信。

  這也是長久以來的社會認知造成的，怪不得她們。

  柳小姐能在短時間內把她們給培養成這樣，已經很不容易了。

  所以顧采寧是真心的佩服她。換成是她自己，她怕是都沒這個本事。

  聽到她這句話，柳小姐忽的鼻子一酸，她連忙揚起笑臉：“辛苦是辛苦了點，但能為王爺您做點什麽，我甘之如飴。”

  顧采寧就執起她的手。“你來得正是時候。，的這份禮物我也很喜歡。你們都進來吧，正好大家一起吃個飯，熟悉熟悉。”

  “是！”

  柳小姐連忙點頭，就回頭對她帶來的女子們招手：“姐妹們，大家都進來吧！王爺收下你們了！”

  所有人頓時笑逐顏開，連忙又齊齊朝顧采寧行禮，就跟著柳小姐走進王府。

  這群人的出現，可是在所有來客當中都激起了不小的水花。

  雖然顧采寧和高風竭盡全力的想要不把元哥兒的百歲宴給辦得太熱鬧，但終歸甘州肅州境內有些有頭臉的人還是要請的。這些人對顧采寧高府夫妻倆是百分百的尊重，但至於他們做的那些事嘛……

  要知道，他們是知道顧采寧自己被封王后，也一直想著提高天下女子的地位。為了這個目標，她一直派人在京城那邊努力著。

  但是在所有人看來，顧采寧的這個想法都是癡人說夢。

  “全天下，厲害的女人的確是有幾個，永定王就是其中一個。但是，也就只有這麽幾個罷了。總體來說，女人都是沒用的，一輩子只能依附男人過活。沒有了男人，她們肯定活不下去的！所以她的這個行動肯定會失敗。不然等著瞧好了，你看他們到時候能培養出來幾個能用的人！”

  這樣的話，那些人明裡暗裡的說了不知道多少遍。甚至有時候顧采寧在場的時候，他們都會故意加大音量說給顧采寧聽。

  然後，這個人必然會被顧采寧給按住痛打一頓。

  可被打了，這些人也不改口，反倒嚷嚷起來：“她這是惱羞成怒了！拿不出事實來反駁我，就只能動手。這個女人和她的兩個女兒一樣，都粗野的很！也就只有軍營裡那些臭男人肯要她們了！”

  說這種話的人，今天的來客裡就有幾個。

  結果，現在現成的事實就被送到跟前。

  這些女子剛來甘州，就遇到這樣的盛況。在人生地不熟的情況下，她們安然穩坐，和來客們談笑風生。

  甘州的風氣要比京城開放得多，所以擺酒席雖然男賓女賓分坐，但並不會特地把男女隔開。所有酒席都是擺在同一個地方的。

  因此這些賓客們都將這些女子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裡。

  一頓飯吃下來，他們就能確定：這些女子的確是有真才實學的。不管舉動還是談吐，以及飯桌上的禮儀都可圈可點。

  眼見如此，那些曾經大放厥詞的人心裡都不免有些惴惴的。

  但也有人在出了王府後就改口：“這些都是從所有女人裡挑選出來的拔尖的。因為以前沒有挑過，所以他們當然能一口氣挑出來這麽多有用的。但這樣的現象只是暫時的。咱們就等著看好了，明年這個時候，她們還能送過來幾個像樣的！”

  這話自然也傳進了顧采寧耳朵裡。

  顧采寧聽後，她只是冷冷一笑，就將之拋諸腦後。

  此時宴席已經擺完，元哥兒也交給乳娘去照顧了。

  顧采寧領著柳小姐到了後院，她就將柳小姐拉到身邊坐下。

  “才一年不見，你就瘦了這麽多，京城那邊的日子很難熬吧？”摸摸柳小姐瘦削的臉頰，顧采寧心疼的道。

  柳小姐霎時眼圈一紅。

  “是不好過。雖然有皇后娘娘的支持，但咱們要做的事情還是太過驚世駭俗了。而且，開辦女學這種事情，一來好些女子害怕不敢來，二來就算有人想來，他們家人也不願意。吵吵嚷嚷的，三四個月我才把人給勉強收齊了，這還是因為咱們頭一年並沒有打算招多少學院的原因在。”

  “而把人給收齊了，那些學生的家人還不安生，時不時的就有人上門來要人。講道理的，只是把人給拖走；可那些不講道理的，掐著腰站在學堂門口叫罵、領著一堆人過來打砸也是有的。甚至還有些惡漢，看到我們學堂裡都是女人，三更半夜的翻牆進了後院想佔人便宜；也有乙烯二純粹就是不樂意看到女子崛起，大晚上的過來放火打砸的。各種各樣的事情，我都經歷了不知道多少回。”

  這些都是小打小鬧，但遇上的時候必定讓人煩心得很。而且解決起來也麻煩。

  尤其現在他們的事業又在開始階段，柳小姐還不能把事情給鬧得太大，不然外頭紛紛擾擾的，鬼知道那些人又會把事情給傳成什麽樣？

  顧采寧自己都不信自己能把這些事情給處理好。

  “哎！”

  她長歎一聲，伸手摸摸柳小姐的頭。“真是辛苦你了。”

  柳小姐趕緊搖頭。“不辛苦的！雖然繁雜的事情不少，可畢竟有皇后娘娘給我撐腰呢！所以大事是沒有的。這些小事嘛，我也從不和那些人多計較。只要上門來鬧事的，一概打出去！鬧得狠了，就請京兆尹上門來管。”

  “還別說！京兆尹真是聽話得緊呢！每次只要我派人去請他來，他立馬就來了，而且還都幫忙把事情給解決的好好的。都不用我怎麽說，他就已經想把判罰給訂好了！”

  顧采寧頓時輕輕一笑。

  “這個京兆尹的確比上一個懂事多了。”

  “可不是嗎？我進宮見皇后娘娘的時候，還跟皇后娘娘誇過他。皇后娘娘也說他聰明，皇上似乎都打算重用他了呢！”柳小姐連忙笑道，“既然大事沒有，小事那就不算什麽了。這點辛苦我還是扛得住的。”

  顧采寧滿意點頭。

  “我當然知道你能看得住，所以才會把這件事托付給你。你也果然沒有辜負我的期望。”

  柳小姐頓時笑得一臉羞澀。

  “夫人過獎了。不過夫人，我跟您說，這一次我送來的人不算頂好的。其實去年咱們的女學裡就已經收了幾個天資不錯的，去年年底咱們的選拔考試如期舉行，選出來了這些人，那些一直觀望的女子才知道我說的都是真的。”

  “所以今年年初我從京城出來的時候，已經有好些人主動上門去報名了！聽我嫂嫂說，其中好些都是好苗子呢！不出意外的話，明年我給您帶來的人會更好！”

  這可是個大驚喜！
  顧采寧都不由心情一陣雀躍。

  “是嗎？那我就等著了！”

  柳小姐立馬就從懷裡摸出一個小冊子，上頭寫著這次送來的這些女子的名字還有特長。以及她觀察到的學堂裡那些有潛力的女子，開始一一向顧采寧介紹。

  “等一等！”顧采寧打斷她，“你剛來這裡，不打算先好好休息一下嗎？”

  “我想了盼了整整一年，好容易才又見到夫人您了，我開心都來不及呢，哪有心思休息？”柳小姐笑著搖頭。

  “那好！”

  顧采寧就拍手。

  “今晚上我也不睡了，咱們秉燭夜談！”

  然後，高風就被她給趕出去陪兒子睡覺。她和柳小姐從燈下談到床上，一直到熄了燈，兩個人並肩而臥，還在滔滔不絕的說個沒完。

  兩個人說了整整一晚上，柳小姐才勉強將京城那邊的事情給說完了。她也終於放松下裡，就靠在顧采寧身邊沉沉睡了過去。

  再讓她們休整兩天，顧采寧就在柳小姐的陪同下，帶著這些女子們在邊關走了一圈。軍營裡當然也不例外。

  現如今，晨丫頭手下早已經陸陸續續的組成了一支娘子軍。這些姑娘大都是甘州的女孩子，她們雖然體力比不上男人，但身形更加靈活，打探消息、打遊擊戰這些還是很不錯的。

  這一支隊伍也是博海軍裡一道靚麗的風景。

  當然，曉丫頭見姐姐組織了娘子軍，她也不甘示弱，立馬組織起了一支更大的。姐妹倆早約好了每年都要讓她們手下的人過過招切磋一下武藝，當然這就是年底的事了。

  見到這些身經百戰的姑娘們，這些從京城趕來的女子們滿眼都是佩服。

  不過一扭頭，顧采寧又帶著她們去了傷兵營。

  在這裡，荊氏領著荊思荊芙姐妹倆，還有許多婦人們都在這裡忙碌著。

  自從被開發出有心理醫生的潛能後，荊氏經過高風推薦，早已經在去年就正式進入軍營，開始給那些傷病進行心理輔導。

  她天生的本領，再加上柳家人後期的歸納總結以及推導，這麽一步一步的摸索著實踐著，她的勞動成果居然還不賴！

  現在，好些傷病見到她就覺得親切，還親熱的管她叫荊大娘。

  荊氏一輩子哪裡被人這麽尊重的看待過？她也從這份工作裡得到了莫大的成就感，因此越做越開心。

  去年忙著照顧懷孕的顧采寧的時候，她還時不時的抽空過來軍營給人幫忙。畢竟她年歲不小了，所以現在安撫人的工作主要已經交給了荊思荊芙姐妹倆。她們也都做得不錯。

  眼看著她們幾個自如的出入在傷兵營，和這些五大三粗、滿身血汙的男人們和睦共處。甚至，她們都能看得出來，這些傷兵是真心實意的敬重荊氏這群人的！這些女子們心中的震撼簡直無以言表。

  而等參觀了軍營之後，顧采寧又帶她們去蛇院那邊走了一圈。

  隨著張元立醉仙樓的分店紛紛開啟，甘州境內的蛇院規模也一再擴大。

  而在蛇院附近，各種烤製蛇乾、鞣製蛇皮、蛇蛋蛇骨製藥諸如此類的鋪子也應運而生。

  在這些鋪子裡，多半都是女子在做主。看到這些人，這些女子們倒是並不驚訝。畢竟不管在哪裡，女人乾活都再正常不過了。

  但是，顧采寧卻幽幽了問了句：“你知道她們在這裡做事，一個月工錢多少嗎？”

  然後，跟在顧采寧身邊的高承就說出來一個數字。

  這些女子頓時眼神就變了。

  她們趕緊目光灼灼的看看柳小姐，然後再轉向顧采寧。顧采寧頷首：“沒錯，她們現在一個月少說也能拿到五百文錢。這個錢在甘州這個地方足夠她們好吃好喝，一年到頭還能給自己打上一套不錯的首飾。”

  這樣的日子可是全天下多少男人做不到的！

  可顧采寧卻帶著這些女子做到了！
  “還有，那些在軍營裡給傷員包扎、安撫傷員的，她們都是朝廷給開工錢，每個月也至少五百文。至於跟著晨丫頭出生入死的那些，她們就要更高一些，剛被選入的一個月也得二兩銀子。每次只要立功了，比如砍了敵軍首級什麽的回來，就更要論功行賞。一個首級五十文錢。”顧采寧慢條斯理的道。

  這些女子紛紛倒抽一口涼氣。

  她們頓時更加欽佩顧采寧了。

  但顧采寧卻搖搖頭。“你們不用欽佩我，真正該欽佩的是這些主動邁出第一步，而且還把手頭的事情都做得極好的人。她們付出了血汗，所以這些報酬完全就是她們應得的！”

  “而你們！”

  再回轉頭，顧采寧看著眼前這些目露渴望的女子，她忽然抬高音調：“我之所以帶你們看這麽多，只是想告訴你們——來邊關，並不意味著你們就要跟著我出生入死，在刀口上舔血。而我辛辛苦苦讓柳小姐把你們從那麽多人裡挑選出來，也不是為了讓你們過來送死的！”

  “三百六十行，男人可以從事，女人也一樣可以。只要做得好了，那都能證明自己的實力。人不是只有出人頭地，站在山頂上叫所有人都見到自己才算證明了自己。你只要比以前的自己強，擺脫了你憎惡的生活，一步一步走上自己想走的路、過上自己想過的日子，那就足夠。”

  “英雄只是在高處給你們做指引用的，但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做英雄。當然了，如果你們誰想做英雄的，我也不會攔著。”

  “接下來我會給你三天時間，你們好好想想自己想做什麽，又適合做什麽。想好了，再來找我，我會把你們給分配到合適的地方去。”

  頓一頓，顧采寧又笑道：“當然了，不管去什麽地方，工錢都不會少了你們的。你們是劉小姐從各方面選拔出來的翹楚，所以從一開始，你們掙的錢就肯定夠自己花用。至於接下來……你們能讓自己一年內爬到什麽位置，多賺多少錢，那就全看你們自己的本事了。”

  一群女子頓時都哄笑起來。

  顧采寧這話真是說到她們心坎裡去了。

  其實他們之所以義無反顧的選擇跟著柳小姐走，完全是被逼得沒了活路。所以現在只要能擺脫以前的那一團糟汙，就算讓他們去送死她們也心甘情願！
  在她們的認知裡，以及旁觀者的眼裡，現在來邊關，她們都以為來了邊關就要上戰場見血的！
  結果誰知道等真正到了，她們才發現自己竟然還有選擇？

  最最關鍵的是——不管選擇是什麽，結果都不會差了！
  顧采寧這個主人雖然話不多，但只要她開口，那必定每一句話都說在點子上。

  有她這些話，她們全都放松下來了！
  她們也徹底認定：她們這條路選得沒錯！

  她們一定會跟著永定王一路走到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