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死對頭

  兩個人一起到了西寧侯的院子，穿過院門和房門，進入到院子裡頭，就見到屋子裡或站或坐，擠擠挨挨的竟然滿是人。

  外頭的丫鬟通報一聲，甘昊麟撩開竹簾帶著他們進去，顧采寧和高風就察覺到無數道目光齊刷刷的朝他們身上掃視了過來，其中不乏好奇和探究的。

  真不愧是侯府上的公子小姐們，這些人的眼神可比村裡那些鄉親們的厲害多了。顧采寧和高風好久沒有經歷過這麽隆重的場面，他們一時都覺得有點芒刺在背。

  不過好在他們心志堅定，所以依然昂首挺胸，堅持在這些人審視的目光下大步朝前走。

  再走幾步，他們就見到前頭坐著一男一女兩個人。這兩個人年紀都在五十開外，男的身形十分高大威猛，就算穿著便服也依然氣勢迫人。女的則是一臉慈和，臉上還掛著一抹淺笑。坐在男人身邊，她一副小鳥依人的模樣，兩個人看起來很是般配。

  這兩個人自然就是西寧侯和他的夫人了。

  坐在他們右邊下首的是一個年紀在三十上下的中年男人。這個人和西寧侯臉部輪廓十分相似，一身威武的氣息也隻比西寧侯稍稍遜色一點。

  再在他身後則是站著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這個人赫然就是昨天悄悄潛進他們的房間裡，最後被顧采寧戲弄了一通，到頭來不僅沒拿到蛇，反倒自己把自己給折騰得灰頭土臉的西寧侯府小世子甘世睿了。

  見到顧采寧和高風走過來，他立馬鼻腔裡發出一聲輕哼，小腦袋往旁一扭，都不肯理會他們了！

  顧采寧忍不住勾起嘴角，就聽前頭的甘昊麟說道：“爹，娘，我把人給帶過來了。”

  顧采寧就連忙和高風一起行個禮：“見過侯爺，見過侯夫人。”

  “免禮，都起來吧！”西寧侯連忙擺手，然後目光就落在了高風身上，“你們倆就是麒哥兒說的，短短三天時間就從東山縣縱馬趕到縣城，而且到了之後還能頭腦清醒的去給麟哥兒的蛇看病的那對夫妻？”

  這話一出，顧采寧和高風雙雙心口一凜！
  這位西寧侯，還有西寧侯世子，兩個人真不愧是在沙場上征伐過的人，這麽快就抓住了重點。

  那麽剛才西寧侯世子堅持要讓西寧侯見見他們，應該也是因為這個吧！

  高風點頭。“多謝侯爺誇獎，是。”

  甘昊麟連忙又補充一句：“爹，您還漏了從東山縣到雙柳村的距離。平時從縣城到村裡，騎馬也得一天一夜呢！”

  而從東山縣趕到東川府，坐車得一個月，騎馬快走也得五六天！

  也就是說，高風和顧采寧生生的將時間給壓縮了一大半！

  西寧侯瞬時雙眼中閃閃發光。“這種事可不是尋常人能辦到的！那你們又是怎麽辦到的？”

  “不瞞侯爺，草民曾經在博海軍中混跡過幾年，最高曾經進入前鋒隊，只可惜剛進入一天就受了重傷，後來解甲歸田了。”高風老實回答。

  “是嗎？能進入博海軍前鋒隊的可不是一般人！”西寧侯頓時越發的亢奮了，“你們博海軍的統帥洛培坤還是我的多年故交呢！直到現在我們還有書信往來，前天我才剛給他去了一封回信，兩個人商議新陣法來著。”

  高風低下頭。“洛將軍是一位大英雄，侯爺您也是英雄。你們都是草民打從心底裡欽佩的對象。”

  “哎，我們老了！接下來該是年輕人的天下了！”西寧侯卻擺手笑道，“我都五十三歲了，一身傷病，現在套上盔甲都嫌沉得慌，所以我早早的就找好了接班人，把位置讓給年輕力壯的人去做。只可惜老洛他……哎！”

  聽到他這一聲長歎，高風的身形又猛地一僵。

  不過西寧侯隻感慨了一句，就不再多說，而是看著高風問：“既然你能騎馬奔襲整整三天，那為什麽沒有留在軍中效力，卻年紀輕輕的就回家了？”

  “我當時身受重傷，軍醫都說我就算骨頭接上了也只能成為一個廢人。既然如此，我留在軍中也只能白白消耗口糧，那是在拖全軍的後腿。所以我思來想去，就乾脆回家了。”高風說著，臉上浮現一抹苦笑，“結果沒想到，回到家鄉後，我每天堅持練功，慢慢的腿腳越來越靈便，幾乎沒有留下多少殘疾。這應該也是老天庇佑了。”

  “是嗎？那還真是老天庇佑。”西寧侯點點頭，他又不禁感歎了句，“只不過失去了你這麽好的一個苗子，這可是老洛的一大損失啊！”

  “就像侯爺您說的，這天下能人輩出，我走了，馬上就會有人過來頂替我的位置。洛將軍他眼神老道，肯定能找到許多合適的人選。”高風一臉平靜的回答。

  西寧侯聽到這話，他眉頭為皺了皺。

  一旁的世子更是冷笑。“別的人選倒是好找，只是這個接班人可不是隨隨便便誰都能擔任的。只可惜一開始他就看走了眼選錯了人，現在想後悔都來不及了！”

  “咳咳！”西寧侯立馬重重咳嗽幾聲，然後白了兒子一眼，“你說什麽呢？”

  西寧侯世子趕緊低下頭。“孩兒什麽都沒說啊！只是孩兒在想，這位高老板曾經在軍中歷練過，既然後來回到家鄉他也在堅持練功，那麽他能有現在這個的體格可以理解。但他的媳婦又是怎麽辦到的，竟然能夠和他並駕齊驅？”

  話音落下，所有人就都一齊看向了顧采寧。

  說了半天，他的最終目的原來是她啊！

  顧采寧笑一笑，回答道：“我也每天都在鍛煉啊！鍛煉的內容和他一模一樣。”

  “是。”高風立馬點頭，“她很能吃苦，也從來沒有把自己當做女人看過。這一點十分難能可貴。”

  “是嗎？不過一個女人家練成這樣的，我這輩子還是頭一回見呢！”西寧侯世子道，看著顧采寧的眼神裡依然帶著一抹審視。

  “那只是她們還沒被逼到那個地步。”顧采寧淡然笑著，“要是她們也和我一樣，不自立自強就只能隨便別人擺弄，是死是活全都掌控在別人手裡，她們就必定會想方設法的努力了。”

  “可我覺得，大多數女人要是遇到這樣的狀況，應當就直接去尋死了。”下頭一個年輕人脫口而出。

  顧采寧唇角輕扯。“那是別人，不是我。”

  “好！”這句話一出，世子立馬拍掌，“我就說呢，能讓我家睿哥兒這麽喜歡的女子，一定不是普通人。爹，娘，現在你們也看到了！”

  西寧侯和西寧侯夫人都跟著拍手起來。連同下頭的那些男男女女們，他們也鼓掌叫好，看著顧采寧的眼神也不知不覺溫和了許多。

  甚至就連甘世睿這個小世子也悄悄的從娘親身後伸出來腦袋看了顧采寧一眼。當察覺到顧采寧往他這邊看過來的時候，他卻又趕緊把頭一扭，留給她一個後腦杓。

  西寧侯夫人此時也對顧采寧招招手。“你這孩子可真招人疼。快，來我這邊坐！”

  世子夫人連忙上前來，拉著顧采寧的手把她給送了過去。

  西寧侯夫人拉著她在身邊坐下，溫和的問起她許多問題。

  好在西寧侯夫人還和她之間隔著一點距離，並沒有表現得太過親密。再加上這一家子男人身上都帶著滿滿的行伍氣息，女人雖然穿金戴銀，但也都英姿颯爽，說話做事乾淨利落，不像別的女人一般婆婆媽媽的，顧采寧和她們相處起來並不怎麽難受。

  於是，西寧侯夫人的問話她都一一回答了。

  聽完她的身世，以及和高風辛苦積這麽多年艱難積累起來這份家業的點點滴滴，西寧侯夫人的眼眶都濕潤了。

  “你這個孩子還真是吃了大苦頭了！你要不是脾氣夠烈，本事夠厲害，還真熬不到現在！”

  世子夫人等人也都讚同的直點頭。

  現如今，這些人看著顧采寧的眼神裡都帶上了滿滿的欽佩和同情。

  顧采寧不置可否。“沒關系，反正我已經熬出來了。接下來我們也會繼續奮鬥，肯定能讓日子更上一層樓。”

  “沒錯！我就喜歡你這不屈不撓的性子！”西寧侯夫人笑眯眯的直點頭，“你這孩子真好，真沒想到我家老二竟然也能交到你們這樣的朋友。他現在可算是幹了點正事了！”

  “娘！有您這麽說自己親兒子的嗎？”甘昊麟不高興的低叫。

  西寧侯夫人沒好氣的擺擺手。“去去去，你給我滾邊去！我現在正高興呢，你別來掃我的興！”

  甘昊麟好無奈。“娘，他們好歹是我請來的客人呢！今天我們也約好了要一起出去玩的，現在你們趕緊把人還給我吧！歸雲居的酒席我都訂好了，一會去遲了可就沒位置了！”

  “你這小子！我話都還沒和她說完呢！”西寧侯夫人不高興的拉下臉。

  “您一旦拉著人說話，那什麽時候是個頭？剛才大哥讓我帶人過來向你們見禮，現在見完了，我們該走了，你們就趕緊放手吧！”甘昊麟趕緊說道。

  西寧侯看著這個吊兒郎當的兒子，他也渾身無力。

  “去吧去吧！不過你記得好好招待客人，可別把人往不三不四的地方帶。”

  “這個爹您就放心吧！他們也不是不三不四的人啊！”甘昊麟連忙笑呵呵的說著，就對顧采寧和高風招招手，“咱們趕緊走吧！”

  顧采寧和高風連忙再行個禮，就跟著甘昊麟一起出去了。

  等他們走後，西寧侯就擺擺手：“好了，熱鬧看夠了，你們都散了吧！也讓我們好好清靜清靜。”

  一群兒孫們都連忙行禮退下。

  西寧侯世子甘昊麒一家卻沒有走。等到閑雜人等都走光了，世子甘昊麒就轉向西寧侯：“爹，您覺得這兩個人怎麽樣？”

  西寧侯摸著下巴思索了好一會，然後他才開口歎道：“我現在又想給老洛去一封信了。”

  “這話怎麽說？”世子不解。

  “這個叫高風的，我怎麽就是覺得看他有幾分眼熟呢？”西寧侯低聲道，“我總覺得我應該見過他。可是我剛才想了又想，總覺得不一樣啊！看來，這個問題只有老洛能給我解答了。”

  “爹，我看還是算了吧！”世子卻搖頭。

  西寧侯挑眉。“此話怎講？”

  “我看高風剛才說話的時候，面色有些痛苦，那麽在博海軍中的那段時光對他來說應當不是什麽美好的記憶。既然這樣，您又何必強迫他回憶起曾經的種種不快？”世子一臉認真的說道。

  西寧侯哪能不知道自己這個兒子什麽德行？他可沒被兒子這麽一副一本正經的德行騙到。

  “我看你是想將他收歸自己麾下吧！”他涼涼道。

  “沒錯。”世子爽快的點頭，“就衝著他離開軍隊四五年還能有這樣的身手，這樣的人才我就絕對不能放過！至於洛家叔叔那邊……既然這個人是他當初主動放棄的，那我撿他不要的都不行嗎？洛家叔叔他可不是這麽小心眼的人！”

  西寧侯哈哈大笑。“你這消息，鬼主意還真是越來越多了！只不過，這小兩口我剛才仔細看過了，他們只怕不是會輕易臣服於人前的人呢！”

  西寧侯夫人連忙點頭。“我也發現了。他們兩個人，剛才被那麽多人看著，都不卑不亢，舉止有度。如果不是因為他們的穿著打扮，還有麟哥兒在一旁作證，我根本不會相信他們只是一對村夫村婦！這兩個人既然自己有本事，那麽就必須得由比他們更厲害的人才能收服。”

  “這個我當然知道。”世子笑道，“我也沒說現在就要把他們給收歸手下。這樣的好棋，而且還一來兩顆，我必須得先把他們給研究透了，然後再有的放矢，一點一點將他們的心給收服。要是貿貿然動手，只怕我不僅不會成功，反倒還會引發他們的方案，這樣反而不妙。對於好東西，我有的是時間和精力慢慢熬。”

  “嗯。”西寧侯對兒子的這個態度十分滿意。“你這麽說就對了！在軍中駐扎幾年，你的性子越來越沉穩了，這是好事！”

  世子微微一笑。“那是當然。”

  “那，要是他們跟著爹你去做事，那是不是意味著他們養的那些蛇也全都能跟著他們一起走？”甘世睿這時候突然吐出來一句話。

  西寧侯和世子幾個人立馬齊刷刷將目光轉向他這邊。

  甘世睿就將下巴抬得高高的。“難道我說得有錯嗎？”

  世子摸摸他的小腦袋：“你怎麽就盯上那些蛇了？這個東西玩玩可以，但實際上派不上多大用處。”

  “那可不一定。我昨天看他們玩蛇的時候，那叫一個靈活，那蛇簡直都可以說是隨他們擺布了！說不定哪天我就能組建起一支蛇軍呢！”甘世睿高聲道。

  “只可惜，現在你還連一條小蛇都沒掙到手呢！”世子故意嘲諷他。

  甘世睿就小臉一沉。“那只是暫時的！這幾天我會勤學苦練，一定會把小蛇給搶過來！爹你可答應過我了，只要是我憑自己的本事得到的，你就準許我養著！”

  “那是當然，我說話算話。”世子點頭。

  甘世睿這才揚起笑臉，連忙又一溜煙的跑出去繼續練功去了。

  這邊西寧侯一家子在一起商討用什麽方法收服高風和顧采寧兩個人，那邊的甘昊麟已經帶著顧采寧兩個人出了侯府大門。

  “哎，我都沒想到，我爹和我大哥他們會設這麽一個局來對付你們！這個真的和我沒關系，我事先一點都不知情！”他一個勁的向他們解釋。

  “放心，我們沒怪你。你就是個吃喝玩樂的性子，哪會謀劃這種東西？而且就算你爹和大哥一起謀劃，他們也肯定不會帶著你。”顧采寧淡聲道。

  甘昊麟頓時臉都黑了。“要不是想到以後我手頭養的蛇以後還有依仗你們的地方，我現在都想把你們給按住打了！你們也未免太瞧不起我了！”

  “她只是實話實說而已。”高風連忙幫顧采寧解釋，“而且你這樣的生活可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呢！別人說起來眼裡只會是羨慕。”

  “可我寧願把這夢寐以求的生活給別人呢！”甘昊麟小聲咕噥了句。

  不過不等高風和顧采寧有所反應，他就擺手：“算了，不說這些掃興的事了。你們只要知道這件事和我沒關系，我是無辜的，那就夠了！我先帶你們去東市那邊逛逛，你們想要什麽的隻管和我說，這裡每一個鋪子我都熟得很，保證能讓你們買到最好的！等買完了東西，咱們再去歸雲居吃飯！”

  “我想去銀樓看看。”高風立馬說道。

  “銀樓？你想給你媳婦打首飾？”甘昊麟隨口就問。

  高風點頭。“給她打，也給女兒打。”

  “行啊，沒問題！”甘昊麟爽快點頭，立馬讓甘葉把車趕到了省城裡最大的銀樓門口。

  銀樓夥計一看到甘昊麟來了，趕緊去把掌櫃都請了出來。

  掌櫃對他們也熱情得不得了，還親自將他們送上二樓雅間。“不知道二公子您想要什麽樣的首飾？是送給誰的？”

  “不是我要買首飾，是他們買。”甘昊麟端著茶盞，懶洋洋的指向顧采寧和高風那邊。

  掌櫃的連忙轉過頭去，當看到顧采寧和高風的衣著打扮的時候，他眼底的亮光噗的一下熄滅了，就連臉上的笑意都僵硬了不少。

  甘昊麟一見如此，他立馬砰地一聲將茶盞扔回到桌面上：“你什麽意思？瞧不上本公子的朋友是不是？那算了，我們還懶得做你家的生意了！這省城裡銀樓又不止你一家，我們可不用哭著喊著求你們來賣東西給我們！”

  說著，他一把拉上高風。“咱們走，換下家！”

  “二公子，別呀！”掌櫃的立馬反應過來，他連忙追著甘昊麟想把人給留下。

  可甘昊麟多任性的人？不管掌櫃的怎麽求饒說好話，他就是不松口，隻管拉著高風他們要走。

  高風和顧采寧不置可否。

  顧采寧本來就對那些金銀首飾不感興趣，高風則是對這些鋪子都沒有多少感覺，他現在的目的只是買幾份首飾而已，那麽在哪家買，他無所謂。

  不過，就在甘昊麟拉著他們走到大門口的時候，突然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從旁傳來：“甘二公子，你什麽時候都淪落到進了銀樓買不起銀器的地步了？來來來，和哥哥好好說說，差了多少錢，哥哥借給你啊，不收你利息！”

  甘昊麟立馬臉色一沉。

  顧采寧看在眼裡，她順著甘昊麟的目光朝外頭看去，就見一個年紀二十歲上下的公子哥正站在門口處，手裡搖著一把折扇，正一臉譏諷的看著他們這邊。

  高風正要開口說話，甘昊麟一把攔住了他。“姓田的，今天小爺我是帶朋友過來的，所以我不想和你乾架。你識相的就趕緊給我滾一邊去，讓小爺我先好好陪陪朋友。要不然，你要是掃了我朋友的興，那小爺我就不客氣了！”

  “是嗎？那不知道甘二公子你打算怎麽個不客氣法？和我打架嗎？可我怎麽記得，你雖然出身武侯世家，可卻就會一點三腳貓的功夫，甚至連自己七歲的侄子都打不過？”

  心裡的痛處被人戳中，甘昊麟頓時臉色更陰沉得厲害。

  “姓田的，你找死！”

  他咬牙切齒的罵道，立馬就要捋起袖子動手。

  顧采寧見狀，她連忙示意高風拉住他，然後淡然開口：“二公子你就是脾氣太暴躁了。對付這樣的人，哪需要你動手？我一個女人出面就能將他打得滿地找牙。”

  對方一聽這話，頓覺自己被羞辱了。

  “突然想起來，前兩天甘昊麟的蛇生病了，他擔心得吃不下飯睡不著的，還請了好些大夫去給他的寶貝蛇看病，獸醫看不好還去找人醫，可是費了不少心思呢！你們該不會就是他又去哪個犄角旮旯裡找來的獸醫吧？”這位田公子涼涼對顧采寧道。

  言語間的鄙夷真是再明顯不過了。

  顧采寧撇唇。“看來我這輩子還真和姓田的杠上了！這一個兩個的，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你說什麽？你在罵我？”她的聲音不算小，至少田公子聽得一清二楚。

  “是啊！”顧采寧爽快點頭，“罵的就是你！”

  “好你個下賤的村婦，你敢罵我？我看你是想找死！”田公子氣得一揮手，“來人，給我好好教訓教訓這個村婦！”

  他身後的小廝立馬走上前。

  甘昊麟見狀，他也要招手叫自己的人上去。但高風卻低聲對他道：“別動，讓她好好玩玩。”

  玩？
  甘昊麟嘴角又狠狠抽了抽。眼前這情形，是在鬧著玩嗎？

  他發現，他越來越聽不懂這對夫妻的話了！

  不過，馬上事實就向他證明——顧采寧真的是在玩！
  只見這位田公子的小廝們張牙舞爪的朝顧采寧飛撲過來。顧采寧以不變應萬變，她就穩穩站在原地，甘昊麟都沒看清楚他是什麽時候出手的，反正就在這些人即將靠近她的瞬間，就被她給隨手掀翻了！

  三下兩下，就跟踢開路面上擋道的小石子一般，她輕而易舉的就將這些身量比她要高壯至少一倍的人給解決掉。然後，她才一步一步走到田公子跟前。

  田公子被眼前所見驚呆了。

  “你你你……你是哪來的妖怪？你肯定不是個女人，你是男人裝的！”他一邊喊著，一邊朝後退去。

  顧采寧輕笑。“你一個男人打不過女人，就非得說我是男人？那你幹嘛不說你自己是女扮男裝呢？”

  一面說著話，她一面已經快步來到田公子跟前。

  這個女人衝他露齒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田公子就覺得仿佛一股冷意迎面衝撞而來，他雙腳根本站不住，連連後退好幾步。

  可他沒有想到的是，他早已經退到了樓梯邊上。現在再這麽接連退上幾步，他頓時一腳踩空，整個人都朝後仰倒了過去。

  “公子！”他的小廝們好容易爬起來，就看到了這一幕，一個個嚇得魂飛魄散。

  田公子也沒好到哪裡去。

  在腳下踩空的刹那，他腦子裡嗡的一聲，瞬時嚇得眼淚都出來了。

  “救命！”可現在的他也只能閉著眼睛大喊。

  然而，預期中的從樓梯上滾落下去的事情並沒有發生，四周圍都靜悄悄的，他甚至聽到有人在倒抽涼氣！

  怎麽回事？

  連忙睜開眼，田公子就看到眼前立馬浮現出一張放大的面孔——顧采寧的。

  他冷下臉。“你放開我！”

  “你確定嗎？”顧采寧輕輕一笑，一手指指自己正忙碌的一隻手，然後再指指他伸手。

  田公子回頭一看，他頓時也倒抽了一口涼氣！
  他才發現，原來現在的自己是被顧采寧抓著衣領吊在樓梯口上，如今他的身體還大幅向後傾斜著，全靠顧采寧一隻手拽住才沒有掉下去。

  只要顧采寧放手，他就絕對會摔下去！

  這家銀樓建得這麽高，樓梯也有二三十級台階。他要是摔下去了，不扭斷脖子也得摔斷腿！
  他頓時臉色一變，連忙改口：“多謝女俠救命之恩！不過現在我已經沒事了，女俠您是不是可以把我拉回去了？”

  “可以嗎？”顧采寧回頭問甘昊麟。

  “不可以！”甘昊麟立馬搖頭。

  田公子恨恨瞪他一眼，忙又轉向顧采寧。“女俠請息怒，其實我和甘二公子之間沒什麽大矛盾，就是平時搶個花娘，爭個戲園子裡的第一排座椅什麽的，算不上什麽深仇大恨。這次的確是我胡來了，我的錯，我不該破壞你們的好心情。我向你們賠禮認錯，求求你們放了我吧！”

  這個人居然低頭認輸得這麽麻溜？

  顧采寧簡直歎為觀止。

  甘昊麟則是冷笑。“田昊元，你可真骨頭軟得讓我惡心！”

  田公子卻依然眼巴巴的看著顧采寧，期盼著她能大發慈悲放她走。

  可顧采寧是看甘昊麟的意思的。

  甘昊麟就懶洋洋的站在一旁，就讓顧采寧將田公子這樣吊在樓梯口吊了約莫半盞茶的功夫，吊得這位田公子臉色慘白，額頭上冷汗都串成了珠子，接連不斷的往下落，簡直都快淌成河了！他才施恩似的擺擺手：“算了，我們之間的確沒有深仇大恨，還不至於鬧到出人命的地步。今天既然已經給足他教訓了，那就放他走吧！本公子今天心情好，不想和他多計較！”

  顧采寧立馬將人給拉回來，松開手。

  “滾。”她冷了吐出一個字。

  田公子頓時連頭上的冷汗都來不及擦，就趕緊帶著隨扈們跑了。

  甘昊麟見狀，他立馬就跟一匹脫韁的野馬似的，歡快得蹦跳個不停。“田昊元，你也有今天啊！小爺我今天算是徹底出了一口惡氣了！”

  說著，他又回頭拉上高風和顧采寧。“你們今天可是幫了我一個大忙，為了報答你們，我決定你們今天的花費我出了！走走走，現在咱們就去下一家銀樓，你們想要什麽隨便挑，我出錢！”

  然後他說話算話，不僅高風給顧采寧還有兩個女兒選中的首飾他自己掏腰包付了，就連再去別處逛，顧采寧和高風隨便多看了哪個東西一眼，他都立馬讓甘樹給買了。一會的功夫，他們的馬車裡都已經被各種東西給塞滿了！
  顧采寧和高風好生無奈，可好言好語的勸他不要這樣他又不聽。無奈之下，他們只能什麽都不看了！
  “你和這位田公子到底什麽仇什麽怨，才能讓你看到他吃癟後開心成這樣？”顧采寧很不能理解。

  “哎！”甘昊麟頓時長歎口氣，“說來話長。其實我現在這個樣子，都是我爹娘刻意養成的。我們甘家世代忠烈，幾乎每個男兒都要上陣殺敵，而且每次衝鋒陷陣都是搶在頭一個，這樣導致的結果就是甘家兒郎的折損特別大。你們今天也看到了，我爹二十多歲才生了我大哥，我大哥也年過二十才有空從邊關回來娶妻生子。而且當初，我娘懷我的時候跟著我爹去了軍營，結果遇到戰事，我娘大著肚子奔逃，又驚又嚇之下生下我，差點都沒養活。後來好容易我長大了，身體也不好。提不起搶舞不動刀，一點都不像個甘家人。後來我爹娘一合計，就決定不逼我從軍了，隻管好吃好喝的養著我。這樣也能防著要是哪天我爹和我大哥在戰場上殞命，家裡好歹還有一條血脈可以延續香火。”

  這話顧采寧聽懂了。

  高風也聽懂了。“說白了，你就是他們養著以備不時之需的。甚至如果真到了家裡的兄弟都沒了，你就要肩負起給甘家開枝散葉的任務。”

  “這個任務聽起來，怎麽那麽像……”顧采寧欲言又止。

  甘昊麟涼涼接話。“我知道，種豬。”

  顧采寧掩唇低笑。

  甘昊麟已經習慣了他們說話這麽直接，所以他也不生氣，只是又無力長歎一聲：“明明家裡的兄弟們一個個都那麽英武，就只有我一個弱雞，我甚至連自己的小侄子都打不過！因此在家裡還好，好歹大家看在同是一家人的份上，還能給我留點面子。可要是換成了外人……他們可就不客氣了。再加上我和田昊元名字裡有一個字重了，他就跟被踩到了尾巴的貓似的，有意無意的針對我，總是來找我的事。我早已經忍他很久了！”

  “只是，因為你自己不會多少功夫，兩個人打起來只會兩敗俱傷，所以你一直沒動手？”顧采寧問。

  甘昊麟轉頭看一眼高風。“這個女人嘴巴這麽毒，你是怎麽忍受她這麽多年的？”

  “有嗎？她只是心直口快，心裡想什麽就直接說了，她的心又不壞。”高風淡聲說著，甚至還溫柔的看了顧采寧一眼。

  甘昊麟現在連氣都不想歎了。

  “其實兩敗俱傷還是小事，主要我和他打架，只要沒打贏，給我爹知道了他就會揍我，罵我沒出息。我爹打人那才叫真疼好嗎？每次被他打完，我至少三天都下不來床！”

  所以，他才老實了，不敢在外頭和人對著乾。

  然而這樣導致的結果就是田昊元這樣的人以為他慫了，進而變本加厲，根本不把他這個西寧侯府上的公子放在眼裡，動不動就對他冷嘲熱諷，有事沒事就堵著他找事。

  可憐他堂堂一個侯府的嫡出公子，日子過得這麽憋屈。時間一長，他簡直都快鬱悶死了！
  所以現在，顧采寧主動出面，幫他狠狠教訓了田昊元一頓，他當然開心得手舞足蹈，心甘情願的給他們買各種東西作為答謝了。

  “原來是這樣。”顧采寧聽明白了，她頓時點頭，“早知道這樣，我應該對他下手狠點才行。”

  “沒事，這次先給他一個教訓，等下次他再來找事，你再給我按住他打！”甘昊麟樂呵呵的說道。

  顧采寧無力翻個白眼。“甘二公子，你忘了我家住在哪了？下次再遇到這位田公子，還不知道又是哪年哪月呢！”

  “對呀！”甘昊麟一愣，“那，要不你們就乾脆別回去了，留在我家算了！我這就叫人把你們的蛇院給搬過來！”

  “還是算了。我們在鄉下過得挺自在的。至於那位田公子，我可以教給你一些功夫對付他，保證有效。”顧采寧道。

  “好啊，你快跟我說！”甘昊麟趕緊就把腦袋伸了過來。

  逛完街，甘昊麟就帶著他們到了歸雲居。

  歸雲居是省城裡的老牌酒樓。這裡的夥計可比剛才第一家銀樓的上道多了，看到甘昊麟帶著兩個衣著樸素的人上門來，他們臉上也不見半點嫌棄，而是一如既往的熱情。

  將他們送上酒樓裡最好的雅間，甘昊麟都不用菜單，就報出一連串的菜名。夥計記下後，就趕緊去後廚傳菜。

  在他們等菜的過程中，甘昊麟那群狐朋狗友們都過來了。

  每來一個人，甘昊麟就向他們講述一遍顧采寧對田昊元做的事情，這也引發大家幸災樂禍的大笑。

  從這些人嘴裡，顧采寧大概明白了——這個田昊元田公子真是知府大人的小兒子。雖然他不是大老婆生的，卻是知府大人最疼愛的小妾肚皮裡爬出來的，而且還是這個小妾唯一的一個孩子喲！知府大人當然把他當寶貝一樣捧在手心裡，吃的用的全都給他最好的，然後……就把這孩子養成了一大紈絝。

  這位紈絝領導著府衙裡那些官員們的兒子，和甘昊麟他們這一群世家貴族們組成的紈絝稀裡糊塗的就成了死對頭，雙方互別苗頭已經好多年了！
  雖然一直都是雙方各有勝負，但甘昊麟這個老大卻每每總是敗在田昊元手下，所以他們其實都挺不爽的。因而這次顧采寧終於幫甘昊麟出了一口惡氣，這也等於是給他們這個小團體出了一口惡氣，他們哪能不開心？
  於是，這些人都輪番來向顧采寧和高風敬茶，飯桌上的氣氛歡愉得不得了。

  用完了飯，小團體裡的老二余公子又提出要請他們去遊船，他自掏腰包！
  顧采寧和高風不想去，可甘昊麟死活拉著他們非要他們去，兩個人才無奈去了。

  余公子也的確出手大方。他一口氣包下了湖面上最大的那一艘畫舫，還請了湖邊小紅樓裡的幾個清倌，過來給他們吹拉彈唱，把他們全都給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雖然不大習慣這麽驕奢淫逸的生活節奏，但顧采寧也不得不感慨一句——有權有勢的確是好啊！這些公子哥簡直都已經把日子給過出花來了！
  正當大家有說有笑，玩得開心的時候，突然——

  嘭！
  一聲巨響，船身猛地一晃，顧采寧腳下都沒站穩。身體一個搖晃，竟是直接從船舷上掉了下去！

  還好她反應夠快。她立馬凌空一個翻轉，再長臂一伸，一把抓住了船頭的扶手。

  正待趕緊爬上去，此時卻聽到旁邊傳來一聲深情款款的呼喚：“寧娘你別怕，我來救你了！”

  緊跟著，撲通一聲，後頭船上有人跳進了水裡。

  顧采寧爬上船，她和趕過來的高風面面相覷。

  “剛才那個人叫的寧娘，應該不是我吧？”

  高風一臉陰沉。“只怕就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