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既然還活著為何一直不露面?(2)
可饒是再有心裡準備,現在聽太醫院醫術最高的院正親口講出,他還是心頭重重一撞。
“而且……”院正偷偷抬眼睨了一下帝王神色,頭皮一硬道:“而且,銀針打入太深……”
“那些朕不要聽!”院正的話還未說完,就被錦弦厲聲打斷:“朕只知道,她的毒,你必須解掉!”
院正大駭。
必須?
連什麽毒他都不知道,又如何必須?
冷汗透衫,他埋著頭跪在那裡大氣不敢出一聲。
偌大的內殿,除了一動不動躺在床榻上的女子,加上趙賢葉炫宮女太監,少說也有十幾人,一瞬間全都聲息全無。
良久的靜謐以後,錦弦再次出了聲:“有什麽法子可以讓她醒過來?”
“微臣可以用針灸讓娘娘醒來,只是,娘娘身上的毒……”
“那就立刻讓她醒過來!”
院正一驚,連忙從地上爬起來,自藥箱裡面取出銀針針袋,準備施針。
相府門口
鶩顏從馬車上下來,拾階而上,門口的兩個守衛連忙跟她行禮。
她徑直入了門,忽然想起什麽,又頓住,回頭,欲開口問話,似又有所顧忌。
守衛見狀,主動上前:“夫人有何吩咐?”
“爺回來了嗎?”
因不確定那個男人是以夜逐寒的身份回來,還是以夜逐曦的身份回來,所以,她用了一個比較安全的稱呼。
“二爺剛剛不久前回來的,相爺沒看到。”
“哦,”鶩顏眸光微閃,“知道了。”
入了府,鶩顏徑直穿過前院,往書房的方向走。
抬頭望了望天,四更的天,剛剛還星光斑駁的夜空,此時已進入黎明前的黑暗。
沿路的風燈隱在夜色中,燈輝黯淡,越發顯得長夜淒迷,她突然想,這些風燈也有些年頭了,該讓康叔換換了。
順著回廊,她一直走到書房。
出乎意料的,書房裡沒有燈。
輕輕推開書房的門,裡面一片黑暗,她緩緩走進去,借著透窗而入的幽幽夜色環視了一圈,沒有人。
他不在。
略略怔忡了片刻,她又出了門,直直朝另一個方向而去。
那個女人的廂房。
同樣的,廂房裡面也沒有掌燈,漆黑一片。
她站在門口猶豫了一下,還是推門走了進去。
一股濃濃的藥味撲鼻而來,她怔了怔,本能地看向桌案邊,眯眼適應了一下屋裡的黑暗,才看到坐在桌案邊的男人。
她想,如果不是一身顯眼的白袍,她或許還未看出來。
眉心微攏,她走過去,找了火折子撚亮桌案上的燈盞。
屋裡頓時一亮。
“今夜怎麽回事?”將燈罩罩上,她轉眸看向男人。
男人在擦藥。
低垂著眉眼,很專注地將藥粉塗抹在自己的指頭上。
沒有理她,就像是根本沒有聽到她在說話。
鶩顏秀眉蹙得更緊了幾分,又轉眸看向他的手,在觸及到那手指血肉模糊一片時,她瞳孔一斂,大駭:“你的手又怎麽了?”
皮肉外翻、殷紅一片,這個樣子,這個樣子比那日受傷彈琴時更慘不忍睹。
男人依舊沒有理她,自顧自塗抹著藥粉。
他這個樣子,讓她禁不住想起了從前,以前每次受傷他也都是這樣,一個人坐在黑暗裡,自己給自己療傷,誰也不理,誰也不睬,第二天又整個沒事人一樣。
所以,她知道,今夜是問不出什麽了。
只是,他這個擦藥的方式……
那哪裡是擦藥,那力度,分明是摧。殘。
低低一歎,她在他的對面坐下來,伸手拉過他的腕,外翻的皮肉上除了一片殷紅,有些地方還沾染著一些明黃。
黃漆?
鶩顏眸光一斂,雖然黃色的漆有很多種,皇宮裡很多地方用,但是,這種黃中帶橘的顏色,只有龍吟宮殿頂的琉璃瓦上用。
那麽,今夜這個男人在龍吟宮屋頂上呆過?
十指傷成這個樣子,是大力摳在琉璃瓦上造成?
她心口一窒,那今夜龍吟宮前面發生的那一幕,關於那個女人的那一幕,他都看到了是嗎?
是了,肯定是看到了。
不是遇到實在難以隱忍的事,他也不會傷成這樣。
正微微怔忡間,男人已經將手抽了回去,又自顧自擦了起來。
方才她站著,他低垂著眉眼,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如今她坐在他對面,那張沐著昏黃燭光冠玉一般的臉,竟是如水一樣的沉靜。
沉靜嗎?
她知道不是!
這個男人她太了解,面上越沉靜,心中越有事。
當然,如若他不說,她也定是問不出來。
只有一點,可以肯定,就是絕對跟那個女人有關。
那個女人暴露了。
他們拚力維護那麽久的那個女人終究還是暴露了,暴露得那樣突然,暴露得那樣讓人驟不及防。
她不是以夜逐寒的身份在未央宮前面等她嗎?怎麽會成那般模樣?披頭散發、滿臉鮮血、赤著一雙腳,沒有面皮、沒有假肢、沒有外袍?還被禁衛逮個正著。
是跟面前的這個男人有關嗎?
是跟他去私會鈴鐺有關嗎?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那個女人服了忘憂,刺了心口,用最決絕慘烈的方式終止了這一切糾纏。
龍吟宮
綠屏將錦巾放進銅盆的熱水裡打濕,又擰得半乾,傾身,小心翼翼地給床榻上的女子擦拭著臉上的血漬。
“都出去吧!”
自始至終站在床頭邊未挪過位置的帝王掃了一眼殿中眾人,末了,又走過去,伸手將綠屏手中的熱錦巾接過:“你也退下!”
眾人互相看了看,行了禮,魚貫而出。
隨著殿門被趙賢“吱呀”一聲帶上,偌大的內殿恢復了一片靜謐。
錦弦側身在床邊坐下,拿著手中錦巾輕輕擦向女子的臉。
隨著殷紅血汙被濕錦巾一點一點帶走,女子熟悉的容顏清晰地映入眸眼,那眉,那眼,那微翹的唇邊,一切都像是做夢一樣。
雖然在外面她不避不躲迎上他視線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是她,但是,此時此刻,他還是禁不住伸出手,撫上她臉頰的邊緣。
他不知道自己在不確定什麽,或者說在害怕什麽,他只知道,當臉頰邊緣平滑的觸感入手,心跳是那樣清晰地徐徐加快。
沒有面皮。
是她。
千真萬確是她!
拿著錦巾的手竟是難以抑製地顫抖了起來,他輕輕地、耐心地將她的臉上擦得乾乾淨淨。
還好,沒有傷。
只是血汙,只是血汙而已。
他不知道這一臉的血從何而來?
他只知道一臉的血,一腳的傷。
腳已被太醫包扎,估計幾日都走不了。
待臉擦乾淨,女子依舊毫無知覺地躺著,一動不動,太醫院院正剛剛施過針,說半個時辰以後就會醒。
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是多久,些些期待,卻又隱隱害怕。
說不出來心裡複雜的感覺,真的說不出來。
他知道,他遲早會找到她,遲早,只是他做夢也沒有想到,會是在今夜,以這樣的方式,這樣讓他措手不及的方式。
她為何會這般鬼模樣出現在皇宮裡面?
她為何身上有‘忘憂’那樣的惡藥?又為何會帶著染毒的銀針?
就是為了對付他嗎?
就是為了在遇上他的時候,用這樣的手段,告訴他她的決絕是嗎?
‘忘憂’這種藥,他前不久給冬雨服過,所以他很清楚。
是沒有解藥的。
也正是因為無解,所以才會被大量用在江湖組織對待廢棄棋子的身上。
食用者會變聾變啞,成為一個沒有記憶的人。
而這個女人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就咽下。
不僅如此,她還身中奇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