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你的心裡有沒有愛(2)
凌瀾便一直保持著跪著抱拳微微垂目的姿勢。
錦弦隻手閑閑搭在太師椅的扶手上,食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敲擊著扶手,一雙深邃的鳳眸,略帶審視地凝著凌瀾。
清晨的院子,靜得出奇,只有晨風吹過院門口掛著的布幡的聲音。
就在凌瀾暗暗做著種種猜測之際,錦弦卻是忽然從太師椅上起身,走到他的面前,對著他虛虛一扶。
“起來吧,此事不怪右相,終究是奸人太過狡詐,才使得我們中計。右相受傷不輕,也算盡力了,功過相抵,朕就不計較了!”
凌瀾長睫輕掩下的眼波微微一動,心中凝起一抹疑慮的同時,對著錦弦恭敬一鞠:“多謝皇上開恩!”
“嗯,”錦弦點頭,末了,又轉眸看向身後眾人,朗聲道:“準備出發回營!”
回營?
凌瀾心中略一計較,便上前一步,躬身道:“那皇后娘娘她……”
“朕看前夜情景,奸人意在劫持,而非謀殺,所以,皇后雖落在奸人之手,目前應該還是安全的,奸人既如此做,必有如此做的目的,想來是想通過皇后,來威脅朕滿足他們的一些要求。右相追了奸人一日兩夜,未能追上,禁衛統領尋奸人也才剛剛回來,連你們二人都無能為力,旁人就更不用說了。所以,朕覺得還是靜觀其變,坐等奸人提條件的好。右相覺得呢?”
錦弦扭頭看向凌瀾。
凌瀾頷首:“皇上英明。”
“走吧!”錦弦帶頭走在前面,走了兩步,又驀地頓住,回頭,“對了,右相最好還是換身袍子再上路,如此回營,軍中將士保不準怎麽猜疑,還以為我們經歷了什麽呢。”
“是!”凌瀾垂目。
腳步聲響起,眾人開始移動。
凌瀾眼梢輕輕一掠,看到邊上葉炫經過也正在看他,眉頭微鎖、薄唇緊抿,一副凝重的樣子。
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他再抬眼朝錦弦看去,對方已走向院子裡的馬車。
想好了一堆說辭,都沒有派上用場,錦弦就將這件事情如此翻過去了。
雖暗自慶幸,卻又不免將心提得更高,就連葉炫那般木訥的人都發覺錦弦的表現不正常,何況是他?
不知其葫蘆裡賣的什麽藥,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見機行事。
崎嶇不平的山路上,一輛馬車疾行。
馬車的車廂裡,鶩顏倚靠在軟墊上,蔚景坐在旁邊。
風過窗幔,含著微露的晨曦透窗而入,落在車廂裡,明明黃黃一片。
“你感覺如何?”蔚景蹙眉,看著鶩顏。
印象中,這個女人就像是沒有感情的銅牆鐵壁,從未見過她如此虛弱的樣子,這般靠在那裡,就像是被大石碾過的紙片人,臉上唇上都毫無一絲血色,沒有一絲生機。
鶩顏勉力牽了牽唇,算是作答。
“這路太顛簸了,對你的傷口很不利,我讓他們趕慢點。”蔚景一邊說,一邊打簾,正欲喊前面的車夫,卻是被鶩顏止住。
“不用……我們走的這條路……比他們走的路要彎出很遠,我們不能太耽擱。”
鶩顏虛弱地說著,蔚景本還想說,身體要緊,可見她如此,便也隻得作罷,低低一歎:“那你先睡一會兒。”
從包袱裡取出薄毯,輕輕蓋在鶩顏的身上。
鶩顏緩緩闔上雙目。
蔚景便在車身的一搖一晃中微微失了神。
鶩顏醒來之前,她跟自己說,鶩顏是為了她,才重傷成這樣,生死未卜,她如何能離開?
鶩顏醒來之後,她又覺得,鶩顏如此虛弱,這樣長途顛簸,就算身邊有隱衛照顧,卻也只能保護安全,凌瀾又不在身邊,她會醫,她應該陪在身邊照料才行。
所以,終究,她還是走不了。
或許是自己立場根本就不堅定吧,又或許是她其實壓根就舍不得。
理智告訴她應該離開,可是理智是理智,這世上又有多少人在任何時候都可以理智?
她不能。
終究,她還是選擇跟他們回相府。
怔怔回神,一個抬眸的瞬間,發現鶩顏不知幾時已經睜開了眼睛,正在看著她。
“你沒睡?”蔚景微微怔愣。
“嗯,”鶩顏虛弱地笑笑,“睡了那麽久,怎麽還睡得著?”
“那你餓嗎?或者渴不渴?”
臨行前,凌瀾讓隱衛準備了很多吃的、喝的給她們。
鶩顏搖頭,“不餓,也不渴。”
“哦。”
蔚景不知道該如何繼續下去了。
人與人之間的相處真的很奇妙,雖然,她跟這個女人生活在一個屋簷下很久,她是她的夫,她還頂過她的臉,卻從來沒有一次是這樣的面對。
各自以各自真實的身份面對。
其實,也對過,有好幾次她也做回過她的鶩顏,但是,好奇怪,她卻覺得好像是什麽變了,讓這一次也變得不一樣。
什麽變了呢?
是身份嗎?因為她是凌瀾的姐姐?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要冷場了。
且不說,對方大傷未愈,不適合多說話,就說她們兩人能聊的話題,似乎也沒有。
說凌瀾吧,好像有些打聽秘密的嫌疑,說葉炫吧,又有些在傷口上撒鹽。
那麽……
難道說天氣?
抬手撩起窗幔,她望了望外面的天色,正欲開口說話,鶩顏卻先她一步開了口。
“謝謝你!”
蔚景一怔,謝謝她?
鶩顏的聲音繼續:“謝謝你願意跟我們回相府。”
蔚景轉眸看向她,看著她眸中的微光,那是曾經的夜逐寒,或者鶩顏,都不曾有過的眸色。
柔和真誠。
蔚景心中一動,笑道:“該說謝謝的人是我才對,都是因為我,你是為了救我,才受的傷。”
“不,我是為了凌瀾,不想他發瘋誤了正事而已,你不用感激我!”
鶩顏的聲音略沉了幾分。
蔚景怔忡了片刻,忽然想起被桑成風劫去雲漠的那夜,這個女人劈暈她之時,似乎也是這樣說的。
她說:得罪了,蔚景,沒辦法,你不能走,你走了,凌瀾又得瘋。
為她而瘋?
是這樣嗎?
一時心緒大動,蔚景也不知自己到底怎麽想的,那一刻,她聽到自己說:“你也不用謝我,我之所以跟你們回相府,也只是為了凌瀾。”
其實說完,她就後悔了。
明明她給自己找的留下的理由,曾經是鶩顏沒醒,後來是鶩顏有傷,不是嗎?
跟凌瀾有什麽關系?
特別是在看到鶩顏含笑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眼角眉梢都是意味深長的時候,她就更加後悔了。
京城一如既往的繁華熱鬧,今日尤盛,因為中淵的大軍在經歷了數日的跋涉後,今日在帝王的帶領下,班師回朝。
不對,應該說凱旋而歸。
大軍未至,可中淵不費一兵一卒,僅僅帝後、右相、禁衛統領四人深入敵營談判,就成功讓雲漠退兵的消息,早在幾日前就傳遍了京城。
所以,一早,宮門口除了早已等候迎接聖駕的文武百官,還有京師的百姓,更是早已將路的兩旁擠得水泄不通,就隻為一睹帝後和相爺以及禁衛統領四人的風采。
一直到晌午時分,大軍才浩浩蕩蕩開進了京城。
只是讓大家失望的是,雖然宮門口所有的文武百官都在恭迎,但是帝王卻沒有下馬車,只是撩開了車幔,說了句讓眾人平身的話。
帝王沒有下馬車,皇后娘娘自是也不用下車,所以,百姓們只看到了打馬行在兩列馬車旁的右相夜逐寒和禁衛統領葉炫。
果然都是少年英才、卓爾不凡。
沒有人知道兩輛馬車,其實有一輛是空的,就像沒有人知道,曾經有個叫小石頭的火頭軍,被雲漠擄去後,就再也沒有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