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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妻盈門》第217章 一夢三年
  第217章 一夢三年

  萬氏老祖宗去了,身為承重孫的謝嘉樹,自然要守三年斬衰。

  對謝向榮來說,丁憂卻是在兩可之間的擦邊球。按照大周的禮製,老祖宗是他的曾祖母,上頭還有父親頂著,他只需服五個月的齊衰即可,也不必丁憂,更不必一丁就是三年。

  但謝向榮在奏折中寫得非常明白,他說,老祖宗於謝家不只是一個長輩,更多的還是承上啟下、力挽狂瀾的恩人和功臣。

  在奏折中,謝向榮將能想到的所有讚美詞匯統統加諸在了老祖宗身上,隻把她誇成了個於謝家危難之中(謝萬金比較能作,怎麽找死怎麽來。再加上那時的兩淮都轉運鹽使司的轉運使與逆王勾結,大肆壓榨兩淮鹽商,謝家首當其衝,折損了大半的生意)勇挑大任的絕世大好人。

  撫養、教導謝家唯一的男丁(也就是謝嘉樹啦),待男丁長大後,又功成身退的將家業全都交給了他,不貪權、不斂財……反正吧,基本上和寫悼詞一樣,文章和本人有著天差地別的不同。

  謝向榮還說,他丁憂為曾祖母守孝,不單單是為了孝道,也是為了大義,為了報答萬氏老祖宗對謝家的功勞。

  謝向榮那折子遞上去的時機也好,聖人病重,皇太孫監國,為了能平穩交接政權,聖人祖孫兩個都希望朝臣們堅持“嫡長繼承製”,從上到下都能尊崇大周禮法。

  而皇太孫呢,也無時無刻不忘宣傳“尊重長輩”、“尊崇禮法”的思想。恰在這時看了謝向榮的奏折,見謝向榮這個新科進士,為了孝義,甘願放棄大好前程,實在是個好孩子呀,堪稱孝子賢孫的楷模呢。

  再加上幾個月前,聖人萬壽節的時候,謝向榮進獻了近千卷的書籍,其中還包括近百本價值連城的古籍,在聖人祖孫面前刷爆了存在感,也讓皇太孫記住了揚州謝向榮這個名字。

  看完謝向榮的奏折,皇太孫連道三個好,而後大筆一揮便準了。

  當然,皇太孫答應得這般乾脆,也是因著謝向榮不過是個翰林院的小嘍囉,無關朝政大局。丁憂就丁憂去吧,人家都不在乎仕途,他又何苦為難?!
  於是,謝向榮這個新上任的翰林院編纂,工作還沒滿兩個月,便丁憂回家去了。

  不過,他的事兒一傳出來,著實收獲了不少讚譽。

  翰林院原就是個清貴已極的地方,裡面的讀書人更是崇尚風骨、氣節和禮儀。

  而謝向榮入選庶吉士、進入翰林院的時候,裡面的不少官員知道他的底細,深覺一個鹽商之子卻跑到翰林院當官,實在是有辱翰林院的清貴之名。

  雖然沒有人明著找謝向榮的麻煩,但言語間多有嘲諷。同僚們一起用個飯,菜色稍微有那麽一絲不合口,大家也能牽扯到“鹽”上去。

  若不是謝向榮因為藏書樓一事在江南仕林頗有美名,若不是顧忌他有個名士做老師,謝向榮在翰林院的日子更加艱難。

  可這封丁憂的奏折一遞上去,眾人頓時對謝向榮刮目相看,紛紛讚他孝義有加,頗有古君子之風。

  估計自這以後,再也不會有人拿“鹽商之子”說事兒,一提到謝向榮,第一個反應便是“孝孫”、“古君子”。

  想那謝向榮,年少便考中進士(才十六歲呀十六歲),又有個海內名士做老師,身後還有個家財萬貫的謝家拚命砸錢幫他刷好感度,仕途絕對一片光明,差的只是時間。

  有人曾經幫謝向榮算過,這小子只需在翰林院熬上三五年混夠了資歷,順便再在皇帝(or皇太孫)面前刷刷存在感,而後尋一外任,拚命攢政績。

  有謝家銀子鋪路,有王承和周家幫他網絡人脈,前前後後用不了十年,謝向榮便能從地方重新殺回京城。

  到那時,進六部,入內閣,簡直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兒。

  有人甚至推測,謝向榮這小子,只要腦子不犯抽,一直保持考進士時的聰明,沒準兒會成為大周最年輕的內閣大學士咧。

  可面對大好局勢,謝向榮居然為了個曾祖母而丁憂,白白放棄了三年的時間,這、這……所有聽聞此事的人,嘴上讚著謝向榮孝順重情,心裡卻都在暗罵他傻,自己將順暢的仕途掐死在了萌芽之中。

  三年?

  不長也不短,三年之後,誰還認得你謝向榮謝自清呀?

  到時候,你能不能起複,能不能重新入翰林,都是極大的難題呢。

  但,不管大家怎麽看待此事,謝向榮還是穿著齊衰細麻喪服,與父親一起為老祖宗辦了極風光的喪禮,而後攜家帶口的回益州老家守孝。

  “父親,外頭的事都處理妥當了,咱們什麽時候上路。”

  老祖宗的喪禮辦得很盛大,銀子砸進去無數,其規模在揚州絕對稱得上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直接後果便是把謝家上下折騰得不輕。

  尤其是謝嘉樹父子三個。

  謝向榮已經哭啞了嗓子,整個人也消瘦了一圈,細麻喪服套在身上都有些晃蕩。

  謝向榮憔悴不堪,謝嘉樹也好不到哪裡,他揉了揉酸脹的眉心,道:“家裡的事兒都交給周氏了,她可都料理乾淨了?”

  謝向晚病了,袁氏又懷了身孕,謝家內宅的事兒只能全都交給周氏和謝向意打理。偏謝向意年紀小,又惦記母親,根本幫不上多少忙,所以最後還都是落在了周氏頭上。

  提到妻子,謝向榮眼中閃過一抹心疼,嘶啞的說道:“嗯,都料理妥當了。只是不知道大伯母那邊要不要跟咱們一起上路。”

  按照程老太醫的診斷,袁氏有了一個半月的身孕,而懷孕頭三個月是最危險的時候,根本經不起千裡迢迢的奔波勞累。

  為了謝家子嗣,謝向榮才會有此擔心。

  謝嘉樹眸光閃爍,表情有些怪異,“放心吧,她定會跟咱們一起走的。”

  袁氏懷孕,謝嘉樹經歷了最初的震驚後,也漸漸平靜下來。他經過一番思索,得出結論:袁氏早不懷孕晚不懷孕,偏偏在他想把家前往京城、繼而對她下手的時候懷孕,其中若沒有什麽關聯,打死謝嘉樹都不信。

  謝嘉樹事後也命人去調查了,回春堂確實有個雲遊來揚州的坐堂大夫,可那人是兩個月前剛到揚州的。

  而監視袁氏的人回稟,從去年八月到今年二月,袁氏就出了一次門,也就是一個多月前的那次,什麽調理了幾個月,分明就是袁氏在說謊。

  袁氏故意這麽說,無非就是掩蓋某種事實。

  謝嘉樹不通藥理,可他也明白,似女子不孕這種重病,想要調理徹底,沒個一兩年是不成的。

  就算那位遊方大夫是個神醫,手中有生死人肉白骨的仙方,也不可能在短短一個月的時間治愈袁氏。

  所以袁氏才會故意多說了幾個月。

  發現了這一點,謝嘉樹的思路也愈發清晰起來。估計是盛陽察覺了什麽,又因著他要調離揚州,便給袁氏下了什麽死命令。比如,全須全尾的留在謝家。

  否則,也不可能出現盛夫人前腳剛走、袁氏後腳就“有孕”的事情了。

  妙善曾經說過,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或許袁氏得了什麽奇方,可以借用藥物混亂脈象,在無孕的情況下也能診出滑脈。

  不管袁氏到底有沒有懷孕,謝嘉樹確定,袁氏一定會緊跟自己的腳步。袁氏估計自己也知道,如果她此刻留在了揚州,那麽此次以後,極有可能回不了謝家了。

  謝向榮不解父親為何會這麽說,但他一向信任父親,兼之大伯母與東苑的恩怨,他不好多言。

  想了想,謝向榮又道:“對了,先生說了,待姑母生產完畢,做完月子後,也會返回益州。姑母說了,她很想念無名山的道觀,想再回去住些日子。”

  謝嘉樹點點頭,“嗯,你姑母在益州有些產業,對她而言,也算是半個老家,再者說,咱們兩家素來親厚,我們回益州了,他們應該也會回去。”

  王承放心不下謝向榮這個學生,而謝穆青也憂心謝向晚的怪病,他們會跟著回去,早在謝嘉樹的預料之中。

  除了感情因素外,還有太康那邊的原因。

  當初謝穆青來揚州,為得就是擺脫太康族人的糾纏,如果那邊知道謝嘉樹一家回了益州,而謝穆青夫婦留在了揚州,還不定要起什麽么蛾子呢。

  謝穆青手裡還有不少產業呢,再加上這些年,謝穆青入股謝向晚的生意,又賺了不少錢。

  財帛動人心,王承又與家族變相的決裂,沒了家族的支持,太康那邊還不往死了搜刮這對夫妻啊。

  謝嘉樹雖是鹽商,可家大業大,太康那邊應該不敢明目張膽的得罪。

  所以,謝穆青一家還需依附謝家過日子。

  謝向榮終於露出笑容,“那就好,我學業未成,正想著趁著丁憂的時間,繼續深入學習一番。有先生近身指導,兒子定能有所進益。”

  為了避禍,謝向榮不得不選擇丁憂,最初他不是不沮喪。但跟妹妹談過之後,他覺得妹妹說得有理,他現在太年輕了,需要多磨礪磨礪,見識什麽的也需要精進。

  謝向榮自己很清楚,他太過單純, 哪怕跟著先生出去遊歷了一番,親眼見了民生艱難,但還是不夠深入。有些問題仍需要繼續學習。

  官場如戰場,他準備得越充足,未來的仕途才會走得越順。

  而這個準備,不單單是學識上的,還有心理上的。

  謝向晚曾對謝向榮說,想必有了丁憂的這段經歷,他的思想也會經歷一次蛻變。

  許是真的想通了,謝向榮真正踏上返鄉的歸程時,心中格外的平靜。

  謝嘉樹所料不差,老祖宗的喪事辦完,謝家舉家回益州前,袁氏表示,她也要跟著大部隊一起走。

  謝向意還有些擔心,唯恐母親和肚子裡的弟弟在路上出什麽意外,袁氏笑得坦然,“有什麽可擔心的,有你父親和兄長在,我斷不會有事的。你看,妙善病得那樣嚴重,不也一起跟著走了嗎。”

  這話略帶諷刺,謝嘉樹權當沒聽到,隻淡淡的說了句,“太太還是謹慎為好,腹中胎兒重要呀。”

  袁氏卻變得格外伶俐,“老爺這話說的不對,子嗣雖重要,可為老祖宗守孝更重要。大少爺都能為盡孝而主動丁憂,我的兒子自然不怕辛苦。”

  謝嘉樹挑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自從一個多月前的那次同房後,他發現,一向愚鈍、不會說話的袁氏竟變得聰明起來。

  說起話來也是愈發有條理。

  如果不是她刻薄依然,以及對謝向意寵愛依舊,他都要懷疑袁氏換了人做呢。

  “好吧,既然太太堅持,那為夫也只能同意了。”

  謝嘉樹故作無奈的答應了,看到小女兒滿眼擔心的樣子,又補充道:“不過,出門萬事難,從揚州到益州路途遙遠,太太還是萬事小心啊。”

  袁氏揚起一邊的黛眉,淺淺笑道:“妾身知道,不過妾身更知道,有老爺在,妾身和腹中的孩子定會平平安安的抵達益州。”

  夫妻兩個打著機鋒,謝向意年幼單純,但還是感覺到了不對勁,她看看父親,又看看母親,不安的說道:“爹爹,娘親,你們——”是不是在拌嘴呀。

  總感覺周遭的氣氛很不對呢。

  謝嘉樹和袁氏有志一同的掛起了笑容,異口同聲的說道:“蓁蓁放心,我們沒事兒。”

  說完了,又發現不對勁,而後用力一扭頭,夫妻兩個同時看向另一邊。

  謝向意:“……”這也叫沒事兒?
  不過,謝向意卻有些好笑,因為她忽然發現,爹娘兩個賭氣的樣子很有趣。而且,謝向意還有種感覺,爹娘兩人之間好像發生了些什麽,雖然她一時不知道到底是何事,但直覺告訴她,應該不是什麽壞事。

  ……

  三月二十八日,宜出行。

  清晨一大早,康山街謝家的大門便打開了,門前的停著一輛又一輛的馬車,穿著青衣的小廝裡裡外外的忙活著。

  “咦,謝家又有什麽事呀?竟這麽大的陣仗?”

  路人甲好奇的探了探脖子,用眼睛數了數街上的馬車,喝,足足有二十多輛咧,而且都是那種裝貨物的大車廂貨車。

  “這你都不知道?謝家的萬氏老祖宗去了,謝家要舉家回鄉守孝咧。”路人乙用下巴點了點謝家大門上掛著的兩個白燈籠。

  路人甲疑惑,“不對呀,謝家不是土生土長的揚州人嘛,祖墳就在城郊,他們回得又是哪門子的‘鄉’啊!”那位萬氏老祖宗不是也葬在城郊的謝氏祖墳裡嘛。

  路人乙輕嗤一聲,“你還真是什麽都不知道呀。人家謝家祖籍蜀郡益州,幾十年前的那位秉德公就曾經回鄉尋過根,結果根沒尋到,卻找到了掙錢的法子,從一個碼頭苦力一躍成為了富可敵國的大鹽商。”

  路人丙聽得熱鬧,也湊過來插了一嘴,“可不是,幾年前謝家又大張旗鼓的去了益州尋根,沒想到還真找到了,原來他們祖上是太康謝氏的子孫,因戰亂而與家人失散,輾轉在益州落了腳,後來啊……”

  幾個路人湊在一起聊得熱鬧,一邊說著謝家的八卦,一邊指指點點的看著謝家奴仆們將一箱箱的東西搬到馬車裡。

  “嘿,快瞧瞧,謝家就是講究啊,出門還帶那麽多新鮮的食材。”

  路人甲伸手指了指幾個小廝抬著的竹筐,那竹筐裡放著許多新鮮瓜菜,看那水靈靈的模樣,應該是早上剛采摘的。

  “這算什麽呀,謝家老爺每次出去巡視生意,專門有快馬不遠千裡的追著馬車送瓜果,”路人乙不愧是資深八卦黨,知道的還真多。

  路人乙也跟著怎舌,“嘖嘖,謝家不愧是江南第一鹽商啊,這富貴、這講究,就是個親王也比不上啊!”

  “渾說什麽,我們謝家可是本本分分的商人,哪敢跟貴人相提並論,”

  一個小管事模樣的人聽到他們的議論,忙過來呵斥,嘴裡還解釋:“之所以帶上這些也是無奈,我家大太太和大奶奶都懷了身子,可為了給老祖宗守孝,她們不顧身體,還是跟著一起上路。唉,路途艱難莫測,老爺和大爺做這些準備,也是為了照顧兩個孕婦啊!”

  謝家此行是回鄉守孝,而不是外出巡視生意,或是遠遊,弄出這麽大的陣勢,未免惹人非議。

  所以,謝向晚吩咐,讓那些小廝、小管事乾活的時候,若是遇到多事嘴快的閑人,不妨趁機解釋一二,好歹也幫家裡正正名聲。

  “哦?竟有此事?”幾個閑人齊齊問道。

  小管事忙點頭,“自然,我們謝家幾代子嗣單薄,如今大太太和大奶奶同時有孕,原該好好保養,可、可老祖宗的事兒重要,大太太和大奶奶不願耽誤了正事,這才……唉,這也是無奈之舉呀。要知道,自打老祖宗去世後,我們家的幾位主子天天茹素,就是長身體的小少爺也不曾亂了禮製呢。”

  “沒錯沒錯,子嗣重要。”大家都是男人,自然知道子嗣綿延的重要性。

  “哎呀,早就聽說謝家尊奉古禮,沒想到連守孝也這般規矩。”路人乙跟著感歎。

  “可不是,聽聞謝家大爺,剛選了庶吉士、入了翰林院,前途正好呢,可為了守孝,硬生生的請求丁憂,連京城的大儒方明儒老先生都讚他有古君子之風咧。”

  說著說著,樓就歪了,幾個八卦公,從謝家的豪富說到了謝家大爺的守禮,最後更是說起了京城秦淮河的豔事。

  聽著幾人閑扯,小管事嘴角彎彎,他知道,這幾人都是附近有名的好事閑人,什麽事兒到了他們嘴裡,根本就存不住,用不了一個時辰,就能宣揚的幾條街都知道,再過半日,半個揚州城便能知道。

  辦成了大小姐交代下來的任務,小管事心情大好,不再聽這幾人閑扯,轉身繼續招呼小廝乾活去了。

  西苑正房,周氏的幾個婆子、丫鬟忙得腳不沾地,收拾衣物、整理庫房,將未來三年用到的衣料、器物全都挑揀出來裝入箱籠。

  整個院子都忙得熱火朝天,唯二閑著的便是周氏和謝向晚這對姑嫂。

  謝向晚依然慘白著一張臉,昨夜她又入了迷夢,跟著那個古怪的小女孩上學,課堂上更是聽了許多匪夷所思的東西。那些東西,絕大多數謝向晚都聽不懂,更不敢相信(太顛覆她的三觀了),可還是阻擋不了它們一股腦的湧入自己的大腦。

  謝向晚覺得,她的大腦都要被撐爆了,偏她一時又無法消化那些內容,只能用強大的精神將它們暫時封存在腦海中的一角,準備日後慢慢琢磨。

  這還不是最痛苦的,最痛苦的是,腦海神識的那團血色光團還在試圖引誘她、迷惑她,趁她意識散亂的時候,吸取她的能量,甚至想一口將她吞噬乾淨。

  謝向晚既要被那些晦澀、難懂的知識折磨,還要任由那血色光團凌虐,原本是休息的夜晚,被弄得痛苦不堪。

  往往是從天黑到天明,謝向晚都無法得到真正的休息。

  長期失眠,外加頭疼,她的身子仿佛霜打的花兒般迅速的凋零,若不是這些年調理得好,她的身體底子棒,再加上她心智堅強,估計早就被擊垮了。

  饒是如此,謝向晚的氣色看起來也非常差,仿若纏綿病榻多年的病人,多年養下來的一點兒肉肉,也被病痛折磨掉了,現在的謝向晚,看起來就像一張紙美人,風一吹便能散了。

  輕輕按著抽疼的太陽穴,謝向晚柔聲細氣的問著:“大嫂,你身子真的沒事兒?”

  周氏是幾天前診出有孕的,那時剛剛辦完老祖宗的喪事,謝家上下都疲累不堪。當家主母周氏更是直接累暈過去,請了程老太醫診脈,才發現,周氏竟有了兩個多月的身孕。

  只是謝家一直大事小情不斷,周氏也沒留意,絲毫沒有發覺。

  偶爾感到疲累和精神不濟,她也隻當是累得,並沒有往懷孕一事上想。

  至於兩個月的月信不至,周氏也沒放在心上,她有些宮寒,一直有月信不調的毛病。

  嫁入謝家後,一直細心調理,奈何她要主持中饋,事務繁雜,月信還是有些紊亂。

  周氏難掩心疼的看著謝向晚,“我很好,腹中的胎兒也很好,而且程老也答應跟咱們一起上路,有他在,我和孩子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倒是你,妙善,你的氣色越來越不好了,要不,你別跟著回益州了,先留下來好好調理一番?待病情穩定了,再來尋我們也不遲啊!”

  見到向來紅潤健康的小胖臉上瘦的只剩下骨頭和一張皮,周氏就難過不已。她很擔心,謝向晚的身體根本就撐不過路上的辛勞。

  謝向晚淺淺一笑,依然明亮、好看的桃花眼彎彎的,“大嫂放心,我的身子也很好。”

  “……”周氏無語,臉比紙還蒼白,身子比竹竿兒還細,說話更是有氣無力的,這、這也叫好。

  周氏鼻頭微酸,她喜歡過去那個珠圓玉潤、貴氣逼人的謝向晚,而不是現在這個病病殃殃的病西施。

  看到周氏紅了眼圈,謝向晚心頭一暖,低聲道:“大嫂,我真的沒事兒。我氣色看起來不好,主要是昨天又做噩夢了。呵呵,一晚上沒睡好,氣色自然很差。其實我已經好幾天都沒做夢了,你回想下,我昨天的氣色是不是很不錯?”

  周氏拿帕子按了按眼角,也不知道是怎麽了,自從懷了孕,她也變得愛哭起來。

  抽搭了下鼻子,她想了想,道:“唔,這倒也是,我記得你上次做夢是在九天前,第二天的氣色也很不好。”

  正如謝向晚所說,謝向晚頭疼的間隔確實延長了,可看到她如此模樣,家人還是不放心啊。

  挺著大肚子的謝穆青前來送別的時候,再一次的提出:“妙善,要不你留下來吧,跟我做個伴,待我做完月子,咱們再一起回益州?好不好?”

  謝向晚卻不接這個話茬,從丫鬟手裡接過一個包裹,送到謝穆青懷裡:“姑母,這是我整理出來的養生方子,其中有專門針對產後調理的,你看看,若是可用就試一試。另外,這裡面還有調理所需的一些藥材。”

  “……妙善~”這孩子,總是體貼、懂事的讓人心疼。

  謝穆青眼中閃著淚光,伸手接過那包裹,道:“你、你別只顧著旁人,也關心下自己吧。我、我還要你幫我一起照看孩子呢。”千萬別在路上出事呀。

  謝向晚緩緩點頭,“姑母放心,我定會乖乖的在竹林等著姑丈和您,哦,還有小表弟。呵呵,我可是給小表弟準備了許多玩具。到時候咱們一起陪他玩。”

  而那些玩具的創意,有不少是從夢裡學到的。

  謝向晚不得不承認,每次入迷夢,雖然痛苦了些,卻也不是全無好處呀。

  “好了,娘子,妙善是個有成算的孩子,她既然說沒事,那就會沒事。”

  王承見不得自己娘子落淚,忙溫言勸著。可總也勸不住,他便扭頭看向謝向晚,“妙善啊,我們也好幾年沒回無名山了,那裡的竹屋定也荒廢了,你去了後,旁的可以不管,那竹屋卻要給我收拾妥當了——”

  話還沒說完,謝穆青便止住了淚,兩隻眼睛立起來,輕斥道:“妙善還病著呢,你就指使她做活,你這樣也是做長輩的?!”

  王承見娘子終於不哭了,故意乾笑兩聲,“呵呵,我這不是相信妙善的能力嘛。”

  雖然病了,可謝向晚的腦子卻依然靈光。王承從寶貝徒弟那兒得知,謝家能下定決心讓謝向榮丁憂、舉家暫回益州,全都是謝向晚的功勞。

  “呸!”

  謝穆青啐了他一口,而後對謝向晚道:“別聽你姑父渾說,去了蜀郡還是在益州帶著。無名山那邊到底偏遠了些,吃食、醫藥什麽的也不便宜,你還是在城裡靜養為好。記住,什麽都比不上你的身子重要,知道嗎?!”

  謝向晚用力點頭,“是,兒遵命!”

  一番話逗得謝穆青終於開了臉,與王承一起將謝家一行人送到了城門口。

  城門外的官道上,王承夫婦被再三勸著駐了足,兩人默默的目送馬車隊緩緩駛入官道,慢慢化作一個個黑點兒,直至消失不見。

  ……

  謝家大小主人共七口,有兩個孕婦,為了方便照顧,臨出發前,謝嘉樹又仿著自己那輛專車造了兩輛。

  這樣一家人便分三輛馬車,打頭的是謝向榮夫婦,中間是謝向晚和謝向安兄妹,而謝嘉樹、袁氏和謝向意則坐在最後一輛馬車上。

  當然,這個最後也不是真正的最後,三輛馬車前後都跟著不少人,前頭是家丁和從鏢局雇來的鏢師開道,後面則是一輛輛裝滿行李箱籠以及各色食材的貨車。

  隨行的仆從則被分別安置在那些貨車上。

  此次謝家舉家回益州,名義上是守孝,實則是避禍。為了保險起見,謝嘉樹幾乎將能拿得動的家底兒全都拿上了。當然家裡的現銀他也帶了幾車廂,更多的則分成了幾份兒,悄悄的埋在了京郊的幾處莊子裡。

  那些莊子有幾間房是特別定製的,當初就是為了藏銀子,每間房外面看起來普通,地下則被打通了,四周皆是厚重的青石壘就,最裡面用巴掌厚的鐵板鑄成,而門鎖也是一個精巧的機關,除了當家人,誰也打不開。

  所以,就是有人猜到謝家莊園裡埋了銀子,也輕易挖不到,就算找到了確切的埋銀房間,他們也打不開一道又一道的機關。

  據說這銀庫還是當年秉德公設計的,安全得很。

  謝嘉樹曾經偷偷做過實驗,不用祖傳的法子,確實打不開,哪怕是用炸藥,也只能炸開最外面的那層青石壁,至於最裡層的鐵板屋,也只是留下一道道黑火痕跡,卻不受什麽重大的損傷。

  那樣的銀庫一共有三十來處,揚州十處,京城、燕州、益州以及其它地方還有二十處,每一處至少藏銀一百萬兩。

  另外還有銀票若乾。

  由此可見,謝家的富貴到底到了怎樣的程度。

  袁氏眯著眼睛,默默的打量著專注煮水烹茶的謝嘉樹,心說話,此次出行,謝家一共動用了二十六輛馬車,除開她們坐的三輛,以及給管家和鏢師們準備的三輛馬車,其它的二十輛皆是貨車。

  而那些貨車裡,有十三輛裝著各色箱籠和食材,剩下的幾輛車廂包裹的嚴嚴實實。

  袁氏瞄了幾眼也不曾看清楚,不過她推斷,那裡面裝著的應該是現銀。

  袁氏算了算,那樣的大木箱應該一箱能裝一千兩左右的現銀,而一個車廂裡大約可以放十七八口大箱子,那麽七輛大馬車裡估計能裝一百萬兩銀子。

  一百萬兩銀子,放在普通鹽商身上,絕對是個不小的家底了。

  可謝家不同,謝家是江南第一鹽商,且世代都是鹽商,八十多年積攢下來,家裡的現銀沒有兩千萬兩也有一千萬兩,而絕不可能是可憐兮兮的一百萬兩。

  謝嘉樹做出舉家遷徙的姿態,還故意將一車車的銀子弄出來,他這是想演戲給誰看?

  袁氏唇角勾勒出一抹冷笑,過去她太蠢了,總被人左右,盛陽也好,謝嘉樹也罷,都把她當傻子一樣。

  可現在不同了,為了孩子,為了她自己,她也不能再這麽下去。

  謝嘉樹不給她交底,不信任她,那她就要一步步的取得謝嘉樹的信任,真正成為他看重的妻子,比當年的大洪氏還要被看重。

  只有這樣,她才能謀得謝家的產業,唔,就算不能全拿到手,好歹也要拿到一半。

  袁氏在謀劃著什麽,坐在她前面車廂的謝向晚也在考慮著什麽。

  “阿姐,你怎麽了?是不是頭又疼了?”

  坐在寬敞的車廂裡,謝向安看煩了窗外的景致,轉身坐好後,抬眼就看到了蹙著眉頭的姐姐,他忙關切的問道。

  謝向晚回過神兒來,笑著搖搖頭,“不是,早上還有些疼,現在已經好多了。對了,阿安,最近沒有收到你陸大哥的信嗎?”

  不想讓弟弟擔心,謝向晚索性換了個話題。

  果然,一聽到陸離的名字,謝向安的注意力頓時被轉移,他苦著一張臉,道:“沒有,陸大哥已經有半個月沒有給我寫信了。上次他說,家裡又開始逼他娶親,太夫人和夫人甚至把人家小姐接到了府裡,陸大哥無法,隻好又躲到了秦淮河……”

  謝向晚見謝向安說得可憐,也跟著感歎,“唉,陸二少爺真可憐。”竟被嫡親祖母和親生母親逼迫、算計至此,心中的悲哀可想而知啊。

  謝向安道:“可不是嗎,唉,陸大哥還說了,如果家裡繼續堅持他娶表小姐,他就再次離家。對了,陸大哥說他想去北地遊歷……”

  謝向晚微微蹙眉,心道:北地?北地可不太平啊。

  聖人病危,皇太孫即位,幾位成年皇子定然不服,其中最難纏的便是北地的燕王,而陸離此時去北地,很可能有危險呀。

  不過,現在她也顧不上旁人了,家裡有袁氏那個危險人物,自己又總頭疼,謝向晚唯一能做的便是盡快調理好身子,至少不要總被夢境迷惑。

  她不知道的是,她這場夢做得非常長,直到三年後,她才徹底擺脫……

  PS:謝謝隨風飛逝的雲、靖君梓萱親的小粉紅,謝謝依依selina親的打賞,謝謝親們的訂閱和支持,過渡終於完畢,下一章小晚兒就該真正長大議親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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