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美人鄉
晉王殿下一把接住陸晚,伸手捂住她血流不止的脖子。
“陸晚,你是不是瘋了!?”他緊張得聲音都帶了顫音,咬牙看著懷裡的女人,鮮血不斷地從手背蜿蜒而落,不知道是她的,還是他的。
“殿下。”身後公孫儀低聲叫了一句。
蕭令微微一怔,隨即沉了眼,松開手指霍然起身,吩咐道:“把她綁了。”
他掏出手帕,擦乾淨手上的血,補充道:“送去晉王府。”
“是。”穆冉應聲。
“沒有本王的允許,誰也不準帶走。”
“是!”公孫儀應聲。
陸揚被人押著站在門口,一直看著陸晚,直到確認沒有性命之憂後,他才抬眼靜靜看晉王殿下一眼。
蕭令站在中央,姿態清冷,神情淡漠,眸子裡古井無波。
可胸口一陣生疼。
他微微皺眉,感情這東西,哪裡是能憑借理智可以克制得住的?
如同野草,一旦萌芽,只會狂亂生長。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一劍刺的分明是她,難受的人卻是他。
太子說得對,有些事情,注定躲不過。
晉王殿下不是不諳人事的小姑娘,也不是不懂風情的小少年,男女之事,蕭令很明白。
他不是無欲無求的聖人,也不是看破紅塵的僧人。
而是這些年來如履薄冰的處境,讓他習慣了清心寡欲的生活。自從母后亡故,有多少明裡暗裡投懷送抱的,就有多少危機四伏的算計和陷阱。
美人鄉,英雄塚。
蕭令自認為是個十分冷靜克制的人。
所以這幾年來,多少美人計在他這裡失了魔力不說,反而能讓美人為他所用。
可他現在怎麽就像遇到了命中的克星一樣,就是拿她沒辦法呢?
抬頭看向門口,陸揚正平靜盯著自己。四目相對,陸揚微咳了一聲,像是提醒,又像是警告。繼而轉身,頭也不回地被侍衛押走。
蕭令深吸一口氣。
陸揚,陸晚,姓陸的都是天生克他的啊。
晉王殿下到底是晉王殿下,從小便接受皇室貴族教育,一點情感波動並不能影響到什麽。
欲行王霸之術,只能無所不用其極。
為了完成一件事情,成就一番大業,應盡一切努力,達到最高境界。
不再多想,蕭令躬身向皇帝請示完畢,便退了出去。
天色將暗,外面的雨已經停了。
蕭令大步流星走出宗正寺,轉身上了馬車。
馬車裡,公孫儀看著面前抿唇不語的晉王殿下,終於還是開口問道:“殿下準備救陸揚?”
蕭令沒有回答。
公孫儀了然於心,道:“陸揚這個人,如果聖上鐵了心要殺的話,殿下最好是袖手旁觀的好。”
蕭令垂了眸:“我知道。”
公孫儀緩緩道:“那丫頭也需保持距離才是。殿下這麽下苦心護著她,日子久了,總會叫別有用心的人看出點什麽來。殿下是個心性平穩的人,做什麽事情都能把握分寸,我倒沒什麽不能放心的。可感情之事,殿下少年心性,一旦掉進去,就容易亂了分寸壞了大局。”
亦兄亦臣的公孫儀繼續緩緩叮囑道:“殿下,我不是擔心別的,我只是擔心殿下受傷。我公孫儀活了二十七年,什麽刀山火海腥風血雨都見過,死人堆裡摸爬滾打過來的,這世上最致命的不是這些看得見的傷口,而是一個情字。”
蕭令沉默地聽著。
世上人人都恨不得做個無情之人,不是因為想做個壞人惡人,而是情這個字,實在是會成為人的軟肋。
而人一旦有了軟肋,便會有了掣肘,便會容易妥協。
於是世上要成大事者,都修煉成了一副鐵石心腸,刀槍不入,百毒不侵。
這個道理,蕭令很早就懂。
見蕭令不說話,公孫儀平靜道:“殿下沒有了娘親,這些話自然沒人會跟殿下說,今日我這番話實屬僭越,可不得不說。殿下如果為此生氣,我自當領受責罰。”
蕭令收斂了思緒,搖頭微笑道:“怎麽會?撇開身份和年齡,我一直沒當你外人,更何況,這番話句句都是肺腑之言,我應該用心聽著才是,怎麽會生氣?”
公孫儀會心一笑,輕輕點頭,又道:“殿下當真喜歡那丫頭,收了也不是什麽難事。只是陸揚這個人實在是叫人放心不下。”
蕭令別開了目光看向窗外,沒有吭聲。
只有微微閃爍的眼睫泄露了他的心事。
何嘗是叫人放心不下?
作為皇子,婚姻並不是單純的夫妻情緣,更是承載了一半的政治利益。
而妻族勢力則又決定了嫡子的母族勢力。
像陸揚這樣的,家族勢力一般,個人勢力強盛,其中還牽扯了這麽多朝廷利益,怎麽也不是個讓人放心的款。
收回目光,蕭令輕聲道:“公孫儀,你是我最放心得下的人。如果以後我做了什麽錯誤的選擇,或者性子固執了起來,你千萬要像今天這樣提醒我,如果我不聽,你就是點用武力也要攔住我。”
公孫儀點頭道:“那是自然。”
景淵二十三年三月初七,陸揚和江北白元鷹勾結陷害太子失敗,幸得聖上和尚書令聯手,讓白元鷹挑了手筋自毀武功,這才一招製服,白元鷹身死,陸揚被關進大牢。
長安城的百姓聽到消息,又轟動了起來。
“這中書令陸揚,才放出來沒段日子吧?怎麽又遇到案子了?”
“誰知道呢,也許仗著聖上信任,作死唄,瞧瞧這膽子多大,誣陷太子啊!”
“胡說啥哩,陸揚是太子太師,怎麽會想著陷害太子。我看八成是楚王黨看他不順眼,要把他拉下去然後讓楚王上位罷了。”
“不可能啊,如果要是針對太子的,怎麽太子被放出來了呢?
“可能聖上器重太子吧,你看經歷了這麽多事,朝臣換了一波又一波,太子地位依然穩固著呢!”
“既是如此,陸揚可是太子身邊得力的重臣啊,聖上還把他關了幹嘛?”
這下大家都想不明白了,撓頭望天,嘟囔道:“哎,你聽說沒,陸揚的女兒自殺失敗,被晉王殿下關押在王府了呢。”
王瑾坐在溫香樓,歌女抱了琵琶叮叮咚咚地彈著,聽了半天,對朝廷大事他懶得關心,也懶得去想。
直到聽見這句話,他放下了琉璃玉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