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仁至義盡
張屠戶不愧是個殺豬的,一把大砍刀揮得上下翻飛,找不到范淑香,就在人群中亂砍,嚇得村民四散奔跑,他們都是來勸解的,可不想好人沒做成,反倒送命。
“張二嘎子,你幹啥?”
一群人中,除了後排的顧崢和莫小荷夫妻,只有村長屹立不動,對著大砍刀面不改色,他摸了摸胡子,板著臉,“這大半夜的,鬧啥?有啥事不能好好說的?”
村長在村裡人中有威望,耍橫的張屠戶放下砍刀,甕聲甕氣地道,“叔,你別管,這婆娘是個下賤胚子,長成這模樣,還能把奸夫帶上門,給老子戴一頂綠油油的帽子!”
村民們豎著耳朵,抓住關鍵詞,奸夫上門,難到是抓奸成雙?
從大吳來的媳婦整日子在村裡閑晃悠,那眼神漂移不定,看著就不像個好的,誰家正經人不留在家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看張屠戶家裡亂七八糟,想來她也不幹什麽活計。
買的媳婦,就和半個丫鬟差不多,男人在外打拚賺銀子,她就應該在家,至少把屋後的菜地開出一小片來,也省得這家那家的要菜吃。
眾人琢磨,或許,大吳女子都是懶惰成性,不愛乾活的吧!
莫小荷內傷,大吳又背了一個黑鍋,這是得罪誰了?范寡婦可是個貨真價實的大越人。
“好,奸夫是誰?”
村長向身後一看,他們村子不大,幾乎家家戶戶的男人都過來了。
“還有村東頭的陳老頭。”
有婦人補充,陳老頭是個外來戶,老鰥夫,家中有薄產,就買了兩畝地養老,足夠吃穿用度,他住的位置有偏,有可能聽不見吵鬧聲。
“奸夫是陳老頭?”
眾人竊竊私語,感覺這個可能性不大,陳老頭比村長還大個幾歲,花甲之年,不過或許人家老當益壯,這東西說不準。
“不是陳老頭,我也不知道是誰,家裡有那漢子的衣裳,一套乾的,一套濕的。”
張屠戶氣得胸前上下起伏,眼睛裡布滿紅血絲,如蜘蛛網一般,他用手指著范寡婦的方向,“這婆娘還騙我說,衣裳是偷來的,當我是傻子?”
衣裳有一套是濕的,剛洗過,這婆娘特地用了家裡的澡豆搓洗。澡豆五十文一包,她平日臭美,都舍不得用很多,竟然給奸夫洗衣裳!還不是他們亂搞,衣服上留下了證據,去味道的!
莫小荷抱著胳膊,點點頭,很佩服張屠戶的想象力,她抬頭看了顧崢一眼,她就說麽,哪個下作的小賊跑河邊偷衣服,原來是范寡婦。
“把衣服拿出來看看,看是誰家漢子的。”
村長鎮定地揮揮手,村人見張屠戶不再發飆,上前打著燈籠照明,張屠戶用竹竿撐著試衣服,空氣中很快飄來清香氣。
“這,怎麽看著有點眼熟呢?”
老漢一家已經認出是顧崢的衣衫,村裡沒有多少像他這麽高大的漢子,而且農忙,沒人會穿細棉布的,不然田地裡走一圈,很容易刮開小口子。
“不是像,就是。”
莫小荷確認,小聲地在老漢大兒媳耳邊解釋原由,隻說剛洗過放在河邊的衣裳丟了。
大兒媳很快明白過來,鄙夷地看了范淑香一眼,偷雞摸狗,這下遭報應了,被認為偷漢子,以張屠戶的脾氣,肯定會下狠手。
“今兒誰勸也不好使,老子就打殘了你這賤人,把你丟到後院和豬一起過日子!”
張屠戶滿嘴髒話,再次舉起大砍刀,怒發衝冠,喪失了理智。
村民察覺到事態嚴重,正不知道怎麽好,那邊,鼻青臉腫的范淑香定定地看著顧崢的反向,揉揉眼睛,伸出手,“顧大哥,你來了,我沒看錯吧,你是帶我離開的嗎?”
“看看,就是他,他就是那個奸夫!”
張屠戶尋找到目標,精神一震,繼續開罵,“老子不能滿足你?還是你就喜歡身強力壯的漢子?”
莫小荷氣得面紅耳赤,范淑香偷人不偷人,她可管不著,被砍死,和她一毛錢關系沒有,但他們夫妻是受害者,不能平白地敗壞她夫君名聲!
“別滿口噴糞,先把嘴巴擦乾淨,我夫君會看上一個醜八怪寡婦?”
莫小荷指著范淑香,“一邊呆著去,誰是你的顧大哥?多年之前你燒柴火的那點恩情,我們已經給了銀子報答過了,別往自己臉上貼金!”
銀錢給了,一筆勾銷,誰也不欠誰。
“張屠戶,一是一,二是二,我們夫妻今天剛剛到村裡,晚上在河邊洗衣裳,一個沒注意,衣裳就不見蹤影,你去找找,說不定你家還有我的衣裳!”
被范寡婦染指過的,莫小荷肯定不會要了,想想她就惡心。
因為有老漢一家作證,村裡人明白過來,范淑香偷竊是真,偷人是假,張家鬧出一場烏龍。
張屠戶半信半疑,他回來看到有男人的衣裳,不聽范寡婦解釋,立即爆發,他進屋子找了一圈,很快找到了莫小荷的衣裙。
這下,他信了八九分,訕訕地瞪了范寡婦一眼。
對於他來說,偷雞摸狗只是小事,媳婦偷衣裳,也是為了給他添置新衣,他真不該一時衝動下狠手。
“回家吧,是我錯怪你。”
張屠戶對著范淑香招手,難得說一句歉意的話,人要是真打壞了,他又要花銀子買,買個媳婦,他至少得殺幾十頭豬才能賺回來。
關於偷竊,他一句不提,也沒說歸還衣物。
莫小荷無語,奇葩和極品正好一對,好好的過日子,就別禍害別人了。
“困了吧?”
這邊,顧崢幫莫小荷撩過耳邊的碎發,哄著她,那衣裙就不要了,他們到瀘州買最好看的樣式。
“恩,咱們回去睡,我明天還能在車上補眠,你趕車卻不行。”
莫小荷拉著顧崢的大手,兩個人準備往回走。
村長一臉尷尬,兩個人只是路過,他不打算為外來者懲罰村裡人,但看著張屠戶不歸還衣服,他又拉不下臉來,左右為難。
“不必,本來也打算丟掉的。”
顧崢擺擺手,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他不想和范淑香有一丁點的關系。
一場鬧劇,既然二人不打算追究,打媳婦又是家事,村裡人也不想管,一大早要下地,誰也沒了繼續看熱鬧的興致,呵欠聲此起彼伏。
范淑香見顧崢要走,突然感覺到萬分惶恐,當初分開後,她想來京都見識,這一路磕磕絆絆,後來沒銀錢了,就賣了馬車徒步而來。
本來手裡有點路費,在客棧被人順了錢袋,她沒辦法,隻得到集市上找活計,偶遇張屠戶。
她看張屠戶身強力壯,和人打架直接上砍刀,和她以前那個病歪歪的死鬼不一樣,萬分崇拜,就把自己賣了很少的銀子,給張屠戶做了續弦。
成親以後才知道,她眼中的英雄是個只會打媳婦的混不吝,她一點做的不好,馬上被一頓毒打。
家裡只有三畝田地,租給人種,一年到頭,也就能得到點糧食,換不來幾個銅板,張屠戶有了銀錢就去賭幾把,輸了拿她撒氣,這日子沒辦法過了!
如果還留在這裡,范淑香預感自己有一天,一定會被打死,她聽村裡婦人說起過,張屠戶到底有多不是人,不然也不能過了而立之年,崽子都沒留下一個。
抱住顧崢大腿,這是唯一的機會,他那個小娘子,看著倒潑辣,不過是個狐假虎威的,她自詡多吃了幾年的米面,肯定要比莫小荷心眼多。
范淑香想開了,就算顧崢下半身不行也沒關系,他可以打獵,賺銀子,保證她有肉吃,有銀錢使,如果有需要,就偷個漢子,這日子多美,之前是她太愚鈍!
“顧大哥,我想張伯和張大娘了,我想回家。”
轉了轉眼睛,范淑香計上心來,她也知道自己目前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無法勾引顧崢,所以退而求其次,用和他有交情的張伯和張大娘說事。
她記得,顧崢說過,在回大吳的時候,還要順路去看望二老。
“什麽,你這婆娘是啥意思?”
張屠戶不幹了,銀子都給了,人也娶回家,怎麽可以說走就走?而且,這個漢子這麽遠到村裡來,真不是巧合?
他很懷疑,但是若說顧崢和范淑香有什麽,他又不信,那小娘子美得像個惹火的紅辣椒,光是看一眼,渾身發熱,恨不得把她拐到床上快活去,除非顧崢瞎了。
“顧大哥,帶我走吧,你不知道我在村裡過著什麽日子。”
機會只有一次,或許以後幾十年內,都不可能再碰見熟人,她身上沒有多少銀子,逃出村子,只能靠乞討為生。
“還說不是奸夫!”
張屠戶再次舉起大砍刀,怒氣衝衝地對著顧崢。
原本要離開的村民轉過頭,不明所以,只是覺得,大越這般大,能在小村落碰見熟人,著實不容易。
范淑香哭訴著自己的悲慘境遇,有村裡婦人歎息,雖然她不招人待見,但確實是日子苦,誰也受不了三五天就挨一頓打。
聽范淑香的意思,好像在沒成親之前,和顧崢有一段情,只是因為爹娘反對,才沒在一起。雖說對方現在有了美嬌娘,但是男子,總是念舊的。
“你給我閉嘴!”
莫小荷忍無可忍,站出來澄清,她的嘴皮子要更利索,如果是自家夫君,解釋的只會有一句,“我和她不熟”,不說清楚來龍去脈,讓人誤會。
“我夫君當年受傷,被一戶老夫妻所救,在養傷的時候,范淑香,也就是張屠戶現在的媳婦,曾經幫忙到灶間看火,就是這樣。”
莫小荷坦坦蕩蕩,並且表示,范淑香挾恩圖報,他們夫妻已經給了十兩銀子作為答謝,並且約定兩不相欠。
至於范寡婦口中的婚約,無稽之談,那會顧崢生死一線,眼睛都睜不開,整日昏昏沉沉,根本不知道她是那顆蔥,從頭到尾,只有范淑香一廂情願。
“天啊,燒個火還想要十兩銀子,你們也真太好說話了!”
老漢的大兒媳連連驚歎,從未見過這麽奇葩的人,這一次,算是開了眼。
村裡人更加瞧不起范淑香,又那嘴快的婦人道,“你嫁給張二嘎子,就安心過日子,好壞都是自己帶著,又沒人逼迫你嫁人,二嫁不是你自己的選擇嗎?”
過不下去可以跑,可以和離,別拿著當年那點小事糾纏,挑撥離間,破壞人家夫妻之間的情意。
“就是!”
張屠戶不是個東西,可這寡婦也沒好哪去,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顧大哥,你說什麽我都認,可看在張伯和張大娘的面子上,你真的坐視不理?”
范淑香恨透了這些村裡人,和他們有什麽關系,鹹吃蘿卜淡操心!早點滾回去睡覺,不是農忙要乾活嗎?
顧崢沉默,莫小荷真怕他妥協,帶上拖油瓶張寡婦。
“安心。”
思量片刻,顧崢捏了捏自家娘子的手,他不會做蠢事,因為他知道范淑香的為人。
“一共四件衣裳,有兩套都是新的,出自京都的小有名氣的成衣店,就當送你了,應該能當幾兩銀子。”
反正,衣服也不打算要回來,顧崢直接丟給范淑香,這次,他仁至義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