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合計
仍舊像往常一樣,書房內浮著墨水和紙張的味道,以及銅豆清亮的音色。
只是這一回,銅豆念的就不是書了。
雖然剛才就隱隱有了預感,可是顧明松此刻依然愣在了原地。——他緩緩地松開了抓著右腕的手,不自覺地垂了下來。
或許是因為他的面色實在太差,屋中一時靜悄悄的無人說話,只有銅豆低低的飲泣聲。
過了半響,才聽一陣悠悠的聲音響起:“……那一日我從祖母院子裡回來,正巧碰上她在一棵樹下,神色十分焦急。我上前去問她怎麽了,她帶著哭腔和我說,母親臨終前給她縫的最後一件紗帽,被風卷走,掛在了樹枝上。她個子小,夠不著,唯恐又來一陣風,不知將紗帽吹到哪裡去……”
顧明松低垂著臉,叫人看不清楚他臉上的神色,只有他清潤溫柔的聲音仍在空中低低地回蕩。“我也是學過一點拳腳的,上一棵樹還是不難,便幾步跳了上去,將那頂粉白的紗帽取了下來,遞進她手裡。她從水綠的袖子裡伸出手來,一張臉紅紅的,向我行了個禮就跑了,竟是連一眼也不敢看我……”
“那一刻我心裡忽然想,今天的日光真明媚。”顧明松越說,銅豆抖得就越厲害。
顧成卉聽了,心中不忍,走上來歎口氣道:“大哥,我……”
“五妹妹也不必覺得對不住我。”顧明松苦笑一聲,打斷了她。“如你所說,我總要從沙子裡抬起頭來……我處置了銅豆,咱們就繼續說。”接著便叫了兩個長隨,囑咐其將銅豆關起來。
待下人們退出了院子,他長出一口氣,走回屋裡。顧明松抬手向妹妹告了聲罪,坐下重重地抹了一把臉,當他將手放下以後,似乎重新變成了過去那清風拂面的朗潤君子。
他對顧成卉肅然道:“妹妹方才所說之事,實在駭人聽聞。她……她使計來接近我,我倒還想得明白。畢竟她也十六了,等出了三年的孝期,婚事上只有更加為難的——倒也不怪她為自己打算。可是,像你所說她同時接近我與父親兩人,若萬一東窗事發了,她又有什麽好處?我實在不敢相信。”
顧成卉咬了咬唇。“說起這件事,就不得不提起太太了……”她說到這,拿眼張望了一下四周。顧明松站起身來,令一個下人去守住門,拉上了窗子,這才對顧成卉道:“妹妹但說無妨。”
“妹妹也不怕大哥心中怎麽想我,有些大不敬的話還是要說的。”因為顧慮到古代這個規矩那個守則的,顧成卉虛虛地來了一句。見顧明松並未有何異色,她便說道:“大哥身為顧家的嫡長子,祖母疼愛、父親看重——我想大哥自己也清楚,說你是太太心裡的一根刺並不為過。”
顧明松眉毛一挑,似乎有些驚訝於她的直白,可也只是點了點頭——想來是明白自己的處境的。
“而祖母的疼愛也就罷了,雖說是老祖宗,可終究也是後宅婦人。父親的注意力才是重中之重……大哥平日為人端方有禮,對長輩恭謹孝順,並無可挑剔之處。無緣無故地,若要父親突然放下你,轉而栽培、看重起三哥來,實在是太難了些。鬧出一起貂蟬離間董卓父子的故事來,才能為將來做打算。在這件事裡,她與貂蟬都能各取所需:大哥從此與父親反目,孟姑娘卻得嫁良人。”
顧明松雖然是嫡子,卻也是失了親娘,在孫氏手下長了近一十九年。即使老夫人保護得好,顧老爺又愛惜這個兒子,他依然一下子就懂了顧成卉的意思……衝擊之下,他手掌一掃,不小心碰翻了一塊硯台,染黑了一塊袖子,只是二人竟誰也沒有在意。
“按照太太的預計,我仔細想了一想,發現竟每一步都是扎滿了尖刀。”顧成卉嘴角掛起了一絲嘲諷的笑意,“大哥鬧著要求娶孟姑娘,先讓祖母對你冷了心。接著鬧到父親那裡去,叫他知道到了嘴邊的姨娘卻讓兒子染指了,不管你與孟姑娘的婚事成不成,從此父子情恐怕都要所剩無幾。若是婚事成了,大哥的名聲也就付之東流了,莫說什麽仕途經濟,就是顧家的權力中心,你也是摸不著邊的——這一出離間計,叫我一個晚上都沒有睡好。”
顧成卉說得口乾,拿起書桌上的冷茶一飲而盡。
“照妹妹所說,竟是因為太太與孟,孟姑娘聯手?”
“恐怕正是這樣。若是這件事影響到了大哥你的秋闈,那就更是意外之喜了。”顧成卉放下杯子,望向顧明松。
陽光從窗欞間絲絲縷縷地透過來,照在顧明松一雙如深潭般的烏黑瞳仁裡,變化成了深棕色。這雙漂亮的眼睛裡,此時透出的卻盡是冷意。
“多謝五妹妹今日教我知道……雖已信了你七八分,可事關重大,大哥愚鈍,仍然想看一個證明。”
顧成卉眨了眨眼,忽然露出一個淺笑。“沒問題——只是我需要大哥幫個忙。”
“妹妹盡管說就是。”
“還請大哥去向祖母請罪,隻說你想通了,婚姻大事願意聽從祖母的吩咐,從此不再提求娶孟姑娘的話。待祖母高興了,我才能使計證明給你看。”
顧明松看了一眼這個美貌的妹妹,見她胸有成竹、鎮定自若的樣子,強按下心中千萬個疑問,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點了點頭。顧成卉笑了笑,起身行禮告別,顧明松執意相送。待兄妹二人走到院子門口,顧成卉見他仍舊有幾分鬱色,便低聲地說道:“大哥,我從前聽過些不上台面的話,正好覺得你也該聽一聽。有道是大丈夫何患無妻,大好男兒何必非要在一棵歪脖樹上吊死?”
顧明松初聽之下,也不禁被逗得微微一笑。“雖粗,也有趣。只是妹妹以後別再說這樣話了,當心叫人聽見。”
顧成卉抿嘴一笑,這才叫上了細辛出了院子,正好看見在門口等候的忍冬,主仆三人便自打道回府去了。
待三人走遠了,顧明松才返身回到書房,一個人坐在圈椅中,一動不動地獨自沉思起來。及至天色擦黑,日頭西沉,屋中一點一點逐漸被黑暗侵蝕,他的身影也漸漸融入了陰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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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