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閨中密友
  昏暗的繡房中鎏金銅獸口中吐出嫋嫋清香，卻掩蓋不了濃厚的藥味，典雅精致的房間也因這浸潤已久的藥味籠上一股陳舊沉悶的朽敗味道，屋中一片死寂，似乎連時光也遺忘了這裡。

  “咳咳——”

  木雕般坐在床頭的蘇雲湘回過神來，掖了掖被角，“娘，還早，你再躺一會”。

  寧氏連聲咳著，示意要起來，蘇雲湘忙扶著她坐了起來，往她背後塞了個五福團花大迎枕，又喂了幾口溫熱的蜂蜜水，寧氏的咳嗽方慢慢壓了下去，“什麽時辰了？”

  “辰時三刻，娘再睡一會”。

  寧氏輕吐了一口氣，“湘兒，娘這裡有丫鬟婆子，你多去你祖母那裡盡盡孝”。

  蘇雲湘輕輕撫著寧氏後背，“娘，是三叔特意跟祖母求了情，讓我多陪陪娘”。

  寧氏歎了口氣，“是娘拖累了你”。

  這樣的話自從寧氏臥病，蘇雲湘不知道聽了多少遍，卻還是耐心開解道，“娘說的什麽話，我是蘇家的嫡長女，還有誰敢委屈我不成？太后娘娘要在臘月十二辦個賞花宴，帖子已經送來了，娘好生養好身子，到時候我還指望著娘領著我進宮呢”。

  “帖子送來了？請的哪些人？”

  “就祖母、娘、三叔還有我”。

  “雲灩——”

  “她一個庶女，太后又豈會請她去賞花？”

  “其他人家也是這般？”

  “嗯，都是老封君和主母領著未成親的嫡子嫡女”。

  寧氏手就是一緊，“太后想做什麽？”

  蘇雲湘沒接話，寧氏急了，“湘兒，你祖母和你爹——”

  “娘放心，三叔不會讓我也進宮的”。

  寧氏松了口氣，摸索著打開床頭的暗格拿出一隻三尺長的黃梨木匣子，“湘兒，你拿著這個送給你三叔，請他這次一定幫你相看個好人家”。

  蘇雲湘默了默，“娘，三叔是真心疼愛我，能為我做的自然會幫我做，這樣反倒糟蹋了三叔對我的一番心意”。

  寧氏摸摸女兒烏黑的長發，“傻孩子，你三叔對你好，你自然該好好孝敬他，這只是你的一點孝心，你三叔自然會明白的”。

  蘇雲湘默然接過盒子打開，裡面一個卷軸，年代久遠保存的卻很好，蘇雲湘倒是起了點好奇心，小心翼翼打開，倒抽一口冷氣，不敢置信看向寧氏，“娘——”

  寧氏眸色一黯，“當年你太祖最是喜愛我，瞞著眾人將這個給我做了壓箱底的嫁妝”。

  蘇雲湘聲音微微發顫，“是真跡？”

  寧氏點頭，“世人都以為畫聖吳道子的《菩提寺舍利佛》早已失傳，卻不知道為我寧氏祖先所得，代代相傳，你太祖也是看你幾個舅舅都不成器，這才給了我”。

  寧氏未出閣前是京都出了名的才女，尤善繪畫，蘇雲湘雖比不上寧氏，但耳濡目染眼界卻是有幾分的，否則也不會一眼就看出此乃畫聖真跡。

  “你太祖當年將畫偷偷給了我，未必不是希望我能從寧家下一代中找個出色的傳承下去，只是寧家一代不如一代，定然保不住此畫，給了你三叔固然是希望你三叔能照拂你一二，但也是為不辱沒畫聖遺作”。

  蘇雲湘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寧氏看著姿容出眾的女兒終是欣慰的笑了，她這一輩子雖榮華富貴，卻沒過過幾天順心的日子，她的女兒卻不一樣，蘇家的嫡長女，又有蘇荇和太后照拂，日後定然順順當當幸福美滿。

  “夫人，太后懿旨到，太夫人請夫人和大姑娘去正廳接旨”。

  蘇雲湘忙將《菩提寺舍利佛》攏了起來，“娘，我們先去接旨，這事回來再說”。

  母女倆將畫妥善藏好，去了正廳，蘇家除了去當值的蘇大爺和蘇二爺，全府的主子仆役都到了，接旨的香案也都備好了，蘇雲湘掃了一眼，拿著聖旨的大太監大約二十三四歲，白淨的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看著很面生。

  懿旨很簡單，是給老封君、寧氏和蘇雲湘一人賞了一套皮子，一套點翠寶石頭面，蘇家眾人磕頭謝恩後，那太監從袖中摸出一張鮮紅的請柬，“蘇大姑娘，太后娘娘聽聞大姑娘因閨中密友無法參加賞花宴鬱鬱不樂，特意囑咐奴才將這張請柬帶給大姑娘”。

  蘇雲湘恭恭敬敬接過請柬，“多謝太后娘娘垂愛”。

  老封君笑容滿面開口，“勞煩這位公公了，還請留下來喝杯茶”。

  “多謝老封君，奴才還得回宮複命，不敢耽誤時間”。

  蘇荇開口，“這位公公瞧著眼生，不知如何稱呼？”

  “奴才玄九，半個月前剛進來儀宮當值，蘇少傅瞧著眼生是該當的”。

  蘇荇眯了眯眼，玄九臉上半絲多余表情都沒有，“蘇少傅若是沒有吩咐，奴才告退”。

  “來人，送玄公公，”蘇荇示意管家送上謝禮，玄九也沒客氣，行禮退下。

  老封君的注意力自然不在一個面生的玄九身上，看著那點翠寶石頭面驕傲的抱怨，“我老太婆年紀大了，還要這些東西做什麽？”

  又突然想起來，“雲湘，雲灩沒有請柬，太后娘娘賜的那張請柬正好給了她”。

  蘇雲湘低下頭，“太后娘娘說的應是雲家的五姑娘，給了二妹豈不是違旨？“

  “太后娘娘隻說是你的閨中密友，要說你的閨中密友還有誰比雲灩更親密？”

  蘇雲湘默了默，“祖母說的是，等二妹禁足解了讓她上我這拿就是”。

  老封君冷冷看了蘇雲湘一眼，“雲家門風不正，後宅更是烏煙瘴氣，你以後少跟雲家的姑娘來往”。

  蘇雲湘恭恭敬敬應了聲是，老太太哼了一聲，由一群丫鬟婆子簇擁著走了，寧氏勉強笑了笑，“湘兒，你祖母說的對，雲家門風不正，以後還是少來往的好”。

  “嗯”。

  “一筆寫不出兩個蘇字，雲灩是你妹妹，你多照拂些是應該的”。

  蘇雲湘又嗯了一聲，“娘，我扶你回去吧”。

  寧氏無聲歎了口氣，若不是她娘家敗落，自己又不爭氣，湘兒又豈會受這樣的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