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但問卿心
  未合再回將軍府時，晚霞只剩下了點點余暉，未朝華正認真寫著什麽，他身邊的未歡拿著個酒葫蘆一口又一口的喝著，眼中滿是血絲，神智卻很清楚，口齒也依舊清晰，“太后娘娘中的什麽毒？”

  “有一種是金玉瓔珞，還有一種不知道”。

  “金玉瓔珞？”

  “不知她怎麽幫蘇荇解了金玉瓔珞，可能是還剩了點余毒，她應是用嘴幫他吸走了余毒，後來又中了另一種奇怪的毒，兩種毒合在一起導致雙眼失明”。

  未朝華想起那雙清貴靈慧嫵媚天成的鳳眸，心頭沒來由的一緊，“你也解不了？”

  “金玉瓔珞本就無藥可解”。

  “蘇荇的金玉瓔珞還不是解了？”

  未合眉頭緊皺，“我不知道他用的是什麽法子，問他，他又諱莫如深，可能是男人到底與女子不同，如是女子中的金玉瓔珞，斷沒有解毒的道理”。

  “可現在太后娘娘也中了金玉瓔珞”。

  “那一點點余毒要不了命的，”未合眉頭皺的更緊，“她身上另一種毒剛猛的很，不是她事先有了金玉瓔珞在身，定然會當場斃命”。

  未朝華沉吟，“你要是說，如果她沒有金玉瓔珞在身，她毒發的猛烈無比，卻最終能治好我還相信一些”。

  “將軍的意思是？”

  “嚴家造反之事擺明了就是太后娘娘給自己下毒，嫁禍嚴述，好將嚴家一網打盡，她應該選那種一喝下去就七竅流血看起來驚悚，卻能撿回一條命的毒才是”。

  未合搖頭，“那酒是嚴述所上，嚴述雖然十惡不赦，卻不是笨蛋，那毒定然是無色無味，又要發作起來剛猛，又要無色無味，就如那金玉瓔珞，定然是無藥可解”。

  “呃，也不是絕對的事吧？”

  “這世上的**總會有那麽一點半點不如人意處，那種**絕不會有解藥”。

  未朝華沉吟半晌，歎道，“那你的意思是，太后娘娘真的是拿自己的命來賭這萬裡江山了？”

  “應該是，否則她也不會在犒軍前用嘴為蘇荇吸毒，分明就是抱著必死的心去的”。

  未朝華想起那日犒軍時蘇凰歌的言笑自若風姿天然，敲了敲自己的額頭，“阿合，你這樣說，我突然覺得我們那位太后娘娘有點可怕”。

  未歡懨懨，“如果阿合說的是真的，那太后娘娘就不是有點可怕，是很可怕”。

  未合冷哼，“皇家的人有幾個是好的？一個十三歲的小姑娘處心竭慮至此，也不怕折壽”。

  未朝華苦笑，“她死都不怕，還怕什麽折壽？”

  “對了，那嚴明遠招了嗎？”

  “他是犒軍那日突然看到太后，就追著走了”。

  “太后？就算是看到太后，他也應是招呼屬下一起追回，怎會單槍匹馬去追？”

  未朝華再度苦笑，“這就要問我們的太后娘娘了，那日勤王能不費一兵一卒拿下嚴黨，一是京城四營的人像是死光了，按兵不動，一是嚴明遠追著太后走了，留下鳳翎軍群龍無首，一是經甄元山、劉正德之事，嚴黨人人自危，不能齊心，一是嚴明珠突然小產絆住了嚴總管，一是蘇荇在宮中製住了嚴慶武，當然最重要的是太后娘娘舌燦蓮花，借著自己應天而生的光環讓我鳳羽軍昏了腦子，忘了我這撫遠將軍，跟著一個十三歲的奶娃娃去勤王”。

  未合默了默，“你還沒說嚴明遠怎會追著什麽太后走了”。

  未歡輕嗤，“自然是想美人在懷”。

  鎮定如未合神醫也一把捏碎了手中的酒葫蘆，“什麽？”

  “那天長安鬧翻了天，嚴明遠竟半點沒發覺，就是因為沉醉溫柔鄉不願醒來”。

  未合不敢置信的看著未歡，“你的意思是嚴明遠追上了那太后娘娘，甚至還跟她——他一點沒發覺不對勁？”

  “我跟他說那天太后娘娘沒離開過鳳羽軍中，他根本不相信，隻當我騙他，可見那個人與我們的太后娘娘長的一模一樣，甚至連聲音姿態都差不多”。

  “替身——”

  未朝華不知道自己除了苦笑還能做什麽，“是，替身，我們大鳳王朝這位太后娘娘實在是可怕，而且聽嚴明遠的口氣，他之前跟太后接觸過好幾次，現在想來是這位太后娘娘有意要——”

  “色誘！”未歡咬牙，“她還真舍得下本錢，知道嚴明遠那般的**之徒，尋常姿色根本看不上眼，更不會為個女子鋌而走險，索性自己出馬，跟她那個舅舅一般不擇手段！”

  “這事我看蘇荇倒未必是讚成的，就算他讚成，按他對太后那個在乎勁，應該不會同意太后去喝那種毒酒”。

  “他不讚成，蘇凰歌一個十三歲的小丫頭能成什麽事？還不是他在背後總攬大局？”

  “你到現在還認為那位太后娘娘是個十三歲的小丫頭？幸虧本將軍沒聽那頭熊胡言亂語搶什麽皇帝做做，否則只怕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未歡不服氣了，“這一環又一環的，不是將軍，那甥舅倆怎會這麽容易拔起嚴家？”

  “當初我若不是借著她鳳凰轉世的名頭，也活不到今日，就算是還了人情了，再說那幾天京城掀了底朝天，京城四營愣是按兵不動，她既然能讓京城四營按兵不動，也就能調動四營助自己鏟除嚴黨，之所以選我，不過是我在京城根基淺，好掌控罷了——”

  未歡還想再說，未朝華擺手，“走一步看一步罷，阿合，你回去好好想想，盡力替太后娘娘將毒解了”。

  未合點頭告辭，未朝華起身點上蠟燭，將剛寫好的名單遞給未歡，“別喝了，幫我瞧瞧這份名單是什麽”。

  有些人的腦回路跟別的人是絕對不一樣的，比如未歡，閑著沒事乾時他會給自己找抽，忙翻了天時他就給別人找抽了，此時一見這份由未朝華親手寫下，又亂七八糟沒有一絲規律可循的名單，頓時忘了悲春傷秋，雙眼閃閃發光盯著名單，宛如叢林中狡詐靈活的狐狸伺機而動，等待著最佳的捕獵時機——

  “目前，我只能看出，這名單上的大臣全部在這次動亂中被殺”。

  未朝華眉頭一挑，“不錯，他們都是我派人動的手”。

  未歡愕然抬頭，未朝華悠悠開口，“是太后娘娘親自交給我的這份名單，讓我借兵亂殺了他們”。

  未歡本就皺緊的眉頭打成了死結，“太后娘娘讓將軍動的手？說不通啊，這上面的確有很多嚴氏黨羽，但，比如這狄兆傑，可是有名的直臣清官，不知多少次明裡暗裡給嚴氏難堪，名頭大的連嚴黨都不敢動他，還有這蘇英，跟蘇荇是未出五服的堂兄弟，太后娘娘殺他們做什麽？”

  未朝華不語，他也是覺得奇怪，這些日子一直苦思冥想也沒能想出個四五七八來，這才不得已借助未歡。

  未歡叫名單放到燭火邊看著它慢慢燃成灰燼方開口道，“將軍，此事等我將所有人的背景都查探清楚，有了眉目後再稟告將軍，當日太后娘娘要將軍去殺這些人還有沒有說其他話？”

  “她中毒後醒來第一件事就是見我，跟我說了這番話已是渾身虛脫，哪還有力氣，不過，她給了我這個”。

  未朝華說著手中便多了一支金燦燦的九羽鳳釵，鳳喙中垂下來的鮫珠散輝彩泠泠，黯淡了一室燭光，未歡大驚，“這是？”

  “應當就是當年先帝尋遍天下，為太后娘娘鍛造的鳳凰雙股釵中的鳳釵了”。

  未歡小心碰了碰垂下的鮫珠，“這就是那名傳天下的鮫珠？”

  未朝華扇滅蠟燭，那珠子的光輝越發奪目起來，在未朝華手中搖曳不定，當真一個乍來驚月落，疾轉怕星流。

  未歡一攥雙手，興奮的滿臉通紅，“將軍，這樣的寶貝賣了，至少能保我鳳羽軍一年衣食！”

  未朝華，“……”

  果然他鳳羽軍強盜當慣了，想到的永遠都是這些勾當？
  未歡也意識到自己失態，握起的由手伸到唇邊，咳了咳，“將軍，這支釵怕是不好處置”。

  蘇凰歌中毒蘇醒後第一件事就是要自己暗地殺掉名單上的人，將這支鳳釵交給自己，無非是要交一個承諾、把柄給自己，讓自己踏踏實實給她辦事，至於為什麽會選上自己，而不是風頭正盛的鳳七王爺，想來一是與她絆住蘇荇有關，二就是怕鳳七年輕，做事不乾淨，那名單上的人或是位高權重，或是享有盛名，或是身份尊貴，或是血脈之親，被人發覺免不了又是一場禍事，如今事情辦妥了，這支鳳釵如何處置卻是個麻煩——

  未歡見未朝華遲疑，眸中異彩閃過，“將軍自進京，無論是面對嚴黨，抑或是太后、皇上，無論是公正私心，向來光明磊落，如今不妨一直這般光明磊落下去，擺出一顆忠心來，那位太后娘娘要依仗將軍的還很多，一時半會絕不會發作將軍，這支鳳釵留下固然是好處多多，可從這次那位太后娘娘寧願喝下毒酒也要鏟除嚴黨的氣魄來看，真正要與將軍撕破臉，這支鳳釵一點作用都沒有，說不定還能做她倒打一耙的筏子，她連色誘嚴明遠都能豁出去，到時候治將軍一個覬覦太后娘娘美色的罪名，也不過是再豁出一次臉面的事，為今之計倒不如將鳳釵原樣奉還，搏太后娘娘一個好感，日後再做打算”。

  未朝華苦笑，“也只有這樣，只是如何送回去卻還要思量思量”。

  “這個好辦，”紅狐未歡眉頭一皺，鬼主意就一個接一個的跳了出來，“將軍明日去抄嚴述的家，必然會有異寶奇珍，挑上一匣子送進來儀宮，是將軍做臣子的孝心，到時候再將這支鳳釵不動聲色的夾進去，太后娘娘見了自然就明白了”。

  未朝華揉揉額頭，“就這麽辦吧，名單的事盡早查出來，明天抄家警告兄弟們手腳乾淨些，有不守規矩的定斬不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