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你來我往
  “……將軍，我看著他們的背影——”未離吐了口氣，“就覺得，就覺得，我要是跟上去，就像，就像——”

  “就像一碟杏花酥裡掉了一粒老鼠屎？”

  未離狠狠點頭，又回過神來，跳了起來，“將軍，我是在很認真的跟你說話！”

  “本將軍也是很認真的跟你說話啊！”

  未離恨恨半天，又頹然垂下頭，“將軍，未離告退”。

  未朝華悠悠站了起來，拍拍他的頭，“好了，大不了你以後吃東西弄髒了嘴，本將軍也幫你擦嘴，不用嫉妒那個歌兒”。

  “我不是忌妒他！”

  “那本將軍也幫你找個美貌的男孩子，讓你幫他擦嘴，不用嫉妒那個蘇荇”。

  未離徹底暴走，“將軍！”

  未朝華戲謔一彈他額頭，“小傻子，那個歌兒，是當今的太后娘娘”。

  未離瞪大眼睛，“太——太后——”

  未朝華肯定點頭，未離一臉被雷劈了的表情，“不對啊，將軍你不是說你進宮從來見不到太后娘娘的面嗎？怎麽認出來的？”

  “這世上能蘇荇疼成那樣，又叫蘇荇小舅舅的有幾個？”更別提那一雙罕見絕豔的鳳眸，未朝華轉眼看向桌上龍泉青瓷三足筆洗，蘇凰歌——

  未離跳了起來，“不對不對，蘇荇不是最君子端方嗎？怎麽可能帶太后娘娘出宮閑逛？”

  未朝華轉手去摸自己下巴，這倒是個問題，“算了，這個人的心思我實在捉摸不透，還是讓狐狸動腦子好了”。

  撫遠將軍座下四大得力助手：紅狐、灰鷲、黑熊、雪狼，其中紅狐位居首位，而小阿離最怵的也就是這頭紅狐，一聽就急了，“死狐狸也要來長安？”

  “唔，剛剛貌似有人在說本軍師壞話啊？”

  未離默默看了看未朝華，然後一個倒栽蔥從窗口翻了出去，速度之快之準之流暢讓撫遠將軍大人也目瞪口呆。

  “唉，阿離，你為什麽永遠都明白不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的道理呢？”

  “怎麽才到？”

  “這不是當街看戲看入迷了麽？”

  未朝華挑眉，“你也碰到蘇荇了？”

  “嘖嘖，玉醴公子果然名不虛傳，有機會一定要結識結識”。

  “結識啊，你肯定有機會的，”未朝華笑的意味深長。

  未歡卻沒有意識到未朝華笑的別有意味，審視的看向未朝華身邊不動如山的人形石頭，“將軍，他是？”

  “噢，嚴總管派到我身邊監視我的”。

  未歡大驚，“將軍——”

  “只可惜他沒想到，這位千總大人恰好是本將軍派到皇宮監視他的，來，未沉，見過軍師”。

  未沉一拱手，未歡目瞪口呆，“將軍，將軍——”

  “他在外面的名字叫杜正則，別叫錯了”。

  未歡默默抬頭望天，好吧，連無間道這樣的事，將軍都自己搞定了，他這個軍師還有什麽存在的意義啊啊啊！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蘇荇青衣緩帶踏著月光緩緩而來，月下佳公子翩翩如仙的形象卻因手裡抱著的色彩鮮豔的布老虎大打折扣，未歡似笑非笑，“玉醴公子，也不見得有多俊俏”。

  未朝華覷了他一眼，起身迎了出去，“未某見過蘇少傅”。

  “撫遠將軍客氣了，未離呢？”

  “我在這裡！”

  屋簷上一隻腦袋冒了出來，未歡頓時氣歪了鼻子。

  蘇荇微微一愣，隨即失笑，“跑那上面做什麽，快下來，歌兒有東西送給你”。

  未離猶猶豫豫看向未朝華身後青著臉的某狐狸，蘇荇聞弦歌知雅意，“下來吧，有我在，沒人敢拿你怎麽樣”。

  未離一下來了精神，飛速跳到他跟前，“什麽東西？”

  蘇荇將布老虎拿到自己腦袋邊，瞪大眼睛吐出舌頭，襯著旁邊威風八面的布老虎說不出的喜感，未離先是一愣，隨即哈哈大笑，笑的恨不得在地上打幾個滾。

  蘇荇偏頭將臉埋進布老虎中，再轉過臉已經恢復了平日溫文含笑的君子風度，將布老虎塞到未離懷中，無奈搖頭，“別笑了，歌兒還要我回去把你的反應學給她看，我可比不上你習武之人氣息綿長，能笑這麽長時間都不帶喘氣的”。

  未離哪能停的了，揉著懷中的老虎笑的上氣不接下氣，蘇荇無奈笑笑，朝未朝華一抱拳，“將軍見笑了，蘇某告退”。

  “蘇少傅花這麽大力氣就是來送個布老虎？”

  蘇荇抱歉一笑，“將軍見諒，蘇某體力不支，今日走了一天實在是乏了，下次再來與將軍手談一局”。

  人家都這樣說了，未朝華自然不好再留，蘇荇又是一抱拳，轉身離開。

  “哎哎，蘇荇——”

  蘇荇停住腳步，轉頭看向尤自咧著嘴的少年。

  “蘇荇，你跟歌兒說，改日我也送她一個好玩的，她肯定喜歡！”

  蘇荇點頭，未離想再說，想了半天卻不知道該說什麽，糾結間，蘇荇忽地抬起左手摸摸他頭頂，“回去吧，早些睡，布老虎能震邪氣，放在床頭就不會再做噩夢了”。

  夜空幽藍幽藍的，像一條寬大的毯子，滿天的星星像是綴在毯子上的一顆顆晶瑩閃爍的寶石。腳邊繁繁點點的星星花仰著臉，幾隻扇著翅膀的小飛蟲飛來飛去，給躲在花叢間的蛐蛐伴舞。不知從何處傳來桂花淡淡的幽香，沁人心脾。未離全身都暖了起來，隻覺面前的玉面公子好看的讓他隻想撲進他懷裡大哭一場，未離小朋友向來不喜歡勉強自己，他想這麽做，就這麽做了，蘇荇被他撲的一個踉蹌，下意識反手抱住他。

  這個本能的動作讓未離渾身一顫，哽咽著喊了一聲，“娘——”

  蘇荇，“……”

  未朝華默默上前將某八爪魚從蘇荇身上扒拉下來，“阿離，不得無禮”。

  未離回過神來也覺得不好意思了，胡亂一擦眼淚，遁了——

  蘇荇，“……”

  未朝華拱手，“阿離不懂事，給蘇少傅添麻煩了”。

  蘇荇沉吟，“是不是孩子都喜歡抱別人？”

  未朝華不動聲色，“應當是吧，蘇少傅為何這般問？”

  蘇荇揉揉額頭，“不瞞撫遠將軍，凰歌，也是，從小她就喜歡黏在我身上，如今大了，我每每給她下規矩，她卻委屈的不得了，我實在是不知道怎麽辦好了”。

  未朝華心頭劃過一雙遠不及那雙鳳眸美麗，卻同樣活潑可喜的眼睛，似乎她也是那般的，特別是在最後的日子裡，她根本不肯放開自己的手，一小會也不肯……

  “算了，我問你做什麽，你怕是還不如我會帶孩子，只是阿離，”蘇荇斟酌了一下用詞，“你也不必太拘束，長安不比軍營，阿離又是個懂事的，即便惹些小麻煩，蘇某也還力所能及”。

  蘇荇說完看向一直冷眼旁觀的未歡，一拱手，“這位想必就是紅狐未歡了，久仰”。

  未歡拱手還禮，“蘇少傅客氣了”。

  “時候不早了，蘇某告辭”。

  眼看著蘇荇的身影慢慢沒入夜色中，未歡方恨恨開口，“將軍，阿離單純，不可再讓蘇荇蓄意接近”。

  “放心，玉醴公子還沒有你想的那般齷齪，再說這世上知道阿離身份的絕對不會超過五個”。

  未歡恨恨一拳捶上身邊的假山，頓時鮮血四流，恰好未離不放心又跑了回來，看著那鮮血淋漓的手掌，似乎是想上前，卻反而後退了兩步，一個倒翻轉瞬出了二人視線。

  未朝華歎氣，“跟你說過多少遍了，不要用看敵人的眼光看阿離，又嚇到他了吧？”

  “我沒有——”

  未朝華懶得理他，轉身回屋，未歡跟上，“將軍，那個蘇荇——應該不是有求於將軍”。

  “哦？”

  未歡恨恨哼了一聲，“這世上再好的偽裝也會有破綻，那個蘇荇神色疏朗神態天然，絕不是有求於人的樣子”。

  “不是拉攏？那他隔三差五的深夜而來是想做什麽？”

  “蘇荇出了名的不問朝政，不是涉及到他那寶貝外甥女，他從不會多半句嘴，這也是他能安然活到今天最大的原因，從將軍所說來看，他多半是試探”。

  “試探？”

  :“是，試探將軍是怎樣的人，好——”

  “好什麽？”

  未歡握拳，“那個蘇荇恨不得能將蘇凰歌疼到天上去，我就不信他能容忍嚴家兄弟將蘇凰歌玩弄於鼓掌之間，他現在不想拉攏將軍必然是還沒有十全的把握，隻先試探試探將軍是怎樣的性子”。

  未朝華沉吟，“這麽一說倒是像了，只是他也試探這麽長時間了，應該有結果了吧？”

  “將軍不必擔心，以不變應萬變，蘇荇若是有企圖，遲早會露出真面目，將軍只需耐心等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