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正剛半跪在那兒，手裡捧著沈碧青的照片，盯著那張紙很久很久，最後，顫抖的伸出手將紙拿過來，輕輕打開——竟然，是一封信。

  正剛：

  如果你能看到這封信，那就證明這是天意，對不起，對不起，我對你撒了謊，可是請你原諒我，我是逼不得已的，我隻想景蓮有個安生的後半輩子而已。我知道自己對不起阿梅，我一直都知道。

  打從一開始其實都是我在做錯，我發現阿梅的日記裡寫著對你的情誼，我很生氣，覺得她背叛了我們之間的友誼，我沒辦法接受她對之外的人好，也許是種自私的佔有欲作祟吧，於是故意和她說自己對你有意思。你知道阿梅那個人的，她最重感情當然只會默默的將喜歡你的事壓在心底。

  信的事，其實我隻說了一半，我是給你寫過信，可是卻只有兩封而已，而之後的信都是她在寫，所以，三年的堅持的人是她，並不是我，從一開始我只是想要試探一下她是否還在喜歡你罷了。沒想到她會那麽執著。

  後來你和她在一起，我也嫁給了景升，但事情卻並沒有因此而結束。景升沒有生育能力，可是景家必須要後，所以我才做了那樣的糊塗事，並不是我跟你說的那樣，那一晚不是意外，是我故意設計的，之所以騙你就是想讓你對我愧疚，好好的照顧景蓮，我在這世上的親人只有他了，對不起，我利用了你。

  而阿梅給我下慢毒的事我一早就知道，我也知道她很久之前就知道景蓮是你的兒子。只是一直在裝傻而已，其實，算起來都是我對不起她，她也只是氣急了才會做出這些選擇。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不知道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會是多久之後，亦或是永遠都看不到，我寫下這些也只是為了一份心安而已，我知道，如果你看了這些該是不會原諒我了，但是，我還是要對你跟阿梅說一聲，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還有一件事，壓在我心裡很多年，其實，地震那天，我不是相救牧野，是因為他穿著景蓮的校服，我將他錯認成了景蓮，才會抱著他衝出來，沒想到……竟然陰差陽錯救了牧野，從一開始，我想救的人是我自己的兒子。這份所謂的恩情，其實，也是假的。這件事，如果你知道了請告訴牧野，他並不虧欠我。

  沈碧青絕筆

  顫抖著手，看著上面這些文字，祁正剛覺得自己頭痛欲裂，像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樣。

  沈碧青說是因為早知道韓梅喜歡自己她才故意做出那些舉動，只是怕因為這份暗戀讓她疏遠友情。

  沈碧青還說，她只是一開始寫過兩封信，之後的，都是韓梅在寫。

  沈碧青又說，之所以會跟自己有景蓮並不是一場意外而是她特意的安排因為景升無法生育，景家需要後人。

  而韓梅，她是做錯的事，卻都是在被逼的無可奈何之下做出的保衛自己尊嚴的無奈之舉。

  哪個做妻子的能容得下自己的丈夫跟別的女人生下的兒子呢？可自己做了什麽？

  他腦子裡都是韓梅當時說的那些話。

  “正剛，你聽我解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信的事我承認我有錯的地方，可是我——”

  當時她是要解釋的吧，可自己說了什麽呢？他說她惡心，是毒婦，是鳩佔鵲巢的小人，是她偷了自己這麽多年本應該付出給沈碧青的感情。

  如果自己當初肯聽她的解釋，是不是事情就不會變成這樣。五年來，自己避開她，沉浸在自己所謂的癡情裡，想著那些信，那些讓自己勇敢活著的信。

  可到頭來，沈碧青竟然告訴自己，那些信壓根兒不是她寫的。

  呵呵……多諷刺，一切所謂的真相，竟然在韓梅即將出殯的前一天被自己知道的一清二楚。

  所謂救命之恩，所謂景蓮身世。

  從頭到尾都是自己對不起她，而她從來沒有對過自己。

  “爸，你愛過她麽？她為你付出一切，在她心裡你是最重要的，可是你呢？你愛過她麽？”

  女兒的質問猶言在耳，祁正剛捧著那封信眼睛又酸又澀，一顆心絞痛的厲害。

  自己是怎麽了？她跟了自己幾十年，是什麽樣的人竟然全然不了解？只因為沈碧青幾句話自己就已經下了判決書麽？

  哪怕真的有疑問也要給她辯解的機會吧！可自己呢？什麽都沒給，還竟然大言不慚的去勸她自首。

  呵呵呵……祁正剛，你真的眼盲，心盲！

  “千萬別再我的墳前哭，髒了我的輪回路。我跟你斷絕關系，下輩子，下下輩子，永不相見。”

  她當時到底多絕望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五年來她有那麽多的機會跟自己說，但是一次一次又一次，都被自己拒之門外，他每天搜集沈碧青最愛的字畫，懷念著她，可心裡卻那麽空虛，以前不明白這種空虛是什麽意思，但是，現在祁正剛忽然明白了。

  他或許並不是真的多愛沈碧青，只是她是自己年少時候最好的夢想，多年後，她說的那些話正好符合了自己那些求而不得的心境。

  所有的事，都是自以為的深情，癡心而已。

  深深吸了口氣，祁正剛踉踉蹌蹌的站起身來。

  “老周，老周。”

  周秘書不知道那張紙都寫了什麽，但是看著祁正剛的反應，也知道一定是事關重大。

  “先生”

  “明天出殯，我會去，還有，馬上訂一束百合，要粉色的百合，還有……”

  還有什麽呢？她喜歡粉色百合，還喜歡什麽？她……祁正剛想著想著，眼淚就忍不住流了出來，現在想起她喜歡什麽還有用麽？人都走，還想這些有什麽用呢？

  周秘書看著祁正剛流下眼淚的樣子，不由得有些震驚，跟在他身邊這麽多年，從來沒見他哭過，就算沈碧青走的時候他那樣傷心也都沒有這樣過。

  這到底怎麽了？那張紙上寫了什麽？

  “我……呵呵呵……哈哈哈……我真是個蠢貨，我啊，就是個蠢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