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著痕跡的深吸了一口氣，祁牧野看著景蓮這幅模樣，竟然突然安心了些。

  外強中乾，越是看似強勢的人，心裡就越脆弱。

  “你到底是多怕我？”

  這話讓景蓮一愣，隨即擰起眉頭。

  “我怕你？”

  陡然提高的聲調聽上去尖銳刺耳，有種被人戳中心事惱羞成怒的感覺。

  見他如此，祁牧野倒是沒了之前的忐忑，拿起一旁的茶杯，喝了一口茶。

  “這茶，不錯。”

  氣氛一下子有所扭轉，景蓮蹙眉，不懂他這葫蘆裡是賣的什麽藥。

  “祁牧野，你裝鎮靜的能耐還真是大。”

  諷刺的語氣讓祁牧野並不在意，既然都已經走到了這步，那麽他也該堂堂正正的結束兩人之間恩怨之後再開始。

  他不想讓別人覺得自己是忘恩負義之人。該面對的，遲早都要面對。長痛，不如短痛。

  “青姨在吧？能麻煩請她出來一下麽？我有些事想要跟她說。”

  景蓮蹙眉，不懂他忽然要賤沈碧青是什麽用意。

  但是琢磨了下，還是決定讓他見一見沈碧青，至少也得告訴他，沈碧青選擇的是自己。

  回頭，給了寧伯一個眼神，寧伯會意，轉身去後院找沈碧青了。

  沒一會兒，一身丹青色旗袍的沈碧青悠悠而來，她走路的樣子這些年都沒變過，婀娜如蓮。

  看著那個一步步走過來的女人，祁牧野的唇角微微上揚，在他心裡，除了母親，最尊敬的人，就是沈碧青。在祁牧野的眼裡，她是個才女，也是活的隨性的女人。

  只可惜……

  “青姨”

  沈碧青抬頭，看著祁牧野眉目之間帶著柔，從小看著他長大，雖說為了兒子已經於祁家斷絕往來，但是，再見面時，難免心中有些波動。

  祁家五個子女中，她最喜歡祁牧野，小時候他老是往沈園裡跑，每次都帶著景蓮四處去玩鬧，景蓮要是挨了欺負，他比誰都急。

  那時候，多好啊。

  可是，怎麽就回不去了呢？

  垂著眼，隱藏住那種惋惜的目光，既然已經選了兒子，她不能再“三心二意”。

  見她不說話，祁牧野臉上的笑凝了凝，而景蓮則是喜歡極了這場面。

  “媽，你坐。”

  這聲媽讓祁牧野愣了下。

  自從那件事之後，他一直叫沈碧青的名字，所以，剛剛那聲媽……

  微微蹙眉，祁牧野不再多想下去。

  “青姨，我的為人，你應該知道，從來不喜歡欠別人什麽。

  既然您與祁家不再往來，我也沒理由受著您恩惠。默不作聲這種事，不是我的風格。”

  沈碧青抬頭，看著祁牧野，右眼皮突突的跳，總覺得好像有什麽事要發生一樣。

  唇瓣蠕動了下，幾乎是從嗓子眼裡擠出來的聲音。

  “牧野……”

  輕聲喚了他一句，又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景蓮，果不其然，他眯了眼，顯然是對自己的行為有些不滿。

  訕訕的抿起了唇，沈碧青便是不再說話了。

  “我知道，當年的事，給您帶來了困擾。如果沒有您，我很可能就死在那場地震裡了。您對我的救命之恩，我不敢忘懷。”

  說著，從口袋裡掏出支票本，在上面簽上了名字，寫下了兩千萬。

  勝陽雖然是大公司，可是祁牧野這樣拿出兩千萬來也不是小數目，畢竟跟天域這種大集團，他的公司只是小巫見大巫罷了。

  所以，這些錢，也是他的最大誠意。

  景蓮看著他簽支票的樣子，忍不住嗤笑一聲。

  “原來祁家三少就值這麽點兒？”

  沈碧青看著景蓮，又看了一眼祁牧野，心裡難受的跟剪刀絞著似得。可是又什麽都做不了。

  這一幕，她並不想看見。

  放在膝蓋上的手，緊緊的糾結著，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她不想讓好不容易修補的母子關系再次出現裂痕。

  所以，就只能對不起祁牧野了。

  景蓮諷刺的笑意讓祁牧野笑了笑。

  “當然不是，這是利息。真正的還恩情，是這樣。我說過，我不欠別人的。”

  說著，祁牧野從腰後面拿出一隻軍刀，拔出刀鞘，那寒光頓時在刀刃上走了一群，冷了所有人的眼。

  “你……”

  看著景蓮詫異的眼神，祁牧野倒是從容的很。

  他來之前自然也是做好了完全的準備，既然要了結就要有要了結的樣子。

  而沈碧青瞪大了眼，抖著手，緩緩站起身，心中不好的預感，越發的強烈起來。

  “噗通”一聲，祁牧野跪在了沈碧青面前。

  “嘭”的一下！

  是額頭碰觸地面的聲音。

  “感謝您這麽多年的照顧。”

  “嘭”的又一下！

  “感謝您的救命之恩。”

  “嘭”！最後一下！

  “欠給您的，我會還給您。”

  景蓮看著他這舉動，繃著一張臉，面無表情。

  這個祁牧野，他到底——

  所有的思緒都停止在祁牧野下一個動作上——握著軍刀的手狠狠刺入自己的大腿，眼看著那刀尖沒入一半，鮮紅的血液，瞬間染紅了西褲。

  “啊！”

  沈碧青尖叫一聲，顯然是沒想到祁牧野竟然會這樣做。

  而祁牧野只是看著面前的母子倆，臉上帶著淡淡的笑。

  腿上的疼痛，怎麽能比得上心裡的？

  自己最尊敬的阿姨，自己最好的朋友，失去這兩個人的痛，怎麽比得上這個傷呢？

  比不了，也沒法比！

  “祁牧野，你瘋了！”

  景蓮怪叫一聲，渾身都有些木然，他眼睛瞪的老大，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而寧伯轉身要去找醫生卻被祁牧野攔住。

  “寧伯！請你不要做其他的事。”

  他的聲音都還是那麽平穩，好像真的沒有任何事一樣。

  “噗”的一聲，將刀子拔出來，然後又深深****另一個地方。

  沈碧青已經哭成淚人，拽著景蓮讓他阻止祁牧野。

  可是此時的景蓮也已經被眼前的一幕給嚇的傻了，腦子都轉動不起來似的。

  “我說過，我欠您的，我會還！一條命，還了，就沒牽扯了。”

  一連扎了五刀在身上，祁牧野像是個血窟窿一樣的，渾身是血跪在沈碧青面前，卻從始至終都在笑著。

  只是，那笑容，那麽寒，那麽讓人感到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