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到了思春的年紀,怪不得瞧著更好看了。”段南驍一臉揶揄,從一棵樹後繞出來,偷聽了別人的話,居然還理直氣壯的模樣。
段皓秀跺跺腳,“五哥,你偷聽,非君子所為。”
段南驍當即哎呦一聲,“心裡頭裝著書生,也跟著書生氣起來了,說的話都文縐縐的了,果然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段皓秀氣的滿面通紅,咬牙切齒的哼道,“還說我呢,五哥若不是心裡頭也裝著人,怎麽這麽巧躲在這裡了?一看就是有預謀的。”
“自然了。”段南驍走近申郡茹,大大方方的握了申郡茹的手,竟然毫不避諱的道,“我心裡頭裝的是她,預謀的當然也是她了,怎麽?你有意見麽?”
見他動作嫻熟又這麽的明目張膽,段皓秀禁不住呆了,愣愣的望著握著的手,說不出話來。
申郡茹亦是有些奇怪,段南驍不是一直隱瞞著他們的事麽?怎麽這會子又捅開了?不過不管因為什麽,她心底倒是有些隱隱約約的喜悅。
抬頭看段南驍,見他目中一片清明,面色舒朗,很是胸有成竹,她便也不再介意,隻任由著他握著手,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段皓秀更是懵了,看看這個又看看哪個,終於忍不住狠聲叫道,“原來你們早就勾搭成奸了,還枉的我替你們擔心,哼。”
申郡茹差點吐血,勾搭成奸,這詞用的,不過的確是段皓秀的風格。
段南驍卻一本正經的搖搖頭道,“非也非也,只是勾搭而已,還未成奸。”
段皓秀與申郡茹同時嘴角抽搐,不約而同抬頭看他,目中均露出殺人的利光來。
申郡茹更是抬腳朝他腳上狠狠跺了一下,“叫你胡說。”
段南驍卻也不躲,生生挨了一下,還一本正經的道,“真是踩在我腳,喜在我心,就算打上專屬烙印了。”
申郡茹真要吐血了,見過厚臉皮的,沒見過這麽厚臉皮的。
段皓秀一陣惡寒,哆嗦幾下,轉身就跑,嘴裡念念有詞,“瘋魔了,趕緊走的遠遠的,莫要沾染上了。”
申郡茹見她那滑稽的神情,頓時哈哈笑起來,一隻手卻還穩穩的放在段南驍的手裡。
看她樂不開支,段南驍禁不住嘴角上揚,露出一抹寵溺的笑來,低聲道,“跟我來。”
申郡茹也不多問,隻管跟著他走,三下兩下繞過人群進了一間屋子。
屋子逼仄狹小,僅能容四五個人,站在屋子裡,外頭吵吵鬧鬧的聲音便都被屏蔽了,陡然安靜下來。
“這是什麽地方?”許是環境的原因,申郡茹不自主的放低聲音,似是在做什麽不光彩的事。
段南驍伸手壓在她嘴唇上,緩緩搖了搖頭,然後伸手從牆上拿下一塊方磚來,示意申郡茹從磚縫裡看過去。
申郡茹這才明白這裡是一間暗室,可以看到隔壁的情形。
她探身上前看過去,發現外頭是大殿的內室,此時正站著兩個人,一個是丞相府的藍夫人,另一個是藍如姬。
坐在對面的是個白頭髮白眉毛白胡子的老頭,側對著申郡茹,瞧不清臉上神情,只聽他言道,“命中富貴無盡頭,萬凰之王扶搖上,此乃天命。”
“萬凰之王?”藍如姬低吟,眸中陡然迸發出一抹亮光,聲音都有些微微發抖,“大師,您的意思是……?”
普渡大師緩緩搖了搖頭,“施主心中有數便可,此乃天機不可泄露。”
藍夫人馬上扯了扯藍如姬的袖子,面上難掩喜悅,躬身道,“多謝大師費心思了,信徒明白了,永銘記大師的恩德。”
普渡大師閉眼不再說話,一副世外高人的深沉模樣。
看著藍夫人興高采烈的牽著藍如姬走出去,申郡茹有些愣神,依照普渡之言,藍如姬乃萬凰之王的命,豈不就是未來的皇后麽?
她略一愣神,呆怔忽然感覺普渡似乎斜著眼角朝這邊望了一眼,那目光似是利刃又似是稍帶嘲笑,卻絕不是世外高人那般的清明溫煦。
申郡茹忙縮了縮頭,回過頭看著段南驍。
段南驍將方磚填進去堵嚴實,然後拉著申郡茹出了那間小屋子,到了一片小竹林裡。
申郡茹緊蹙眉頭,“皇后替你看上的便是藍如姬,這會兒又說她是皇后的命,難道你對那個位子……”
話還沒說完,腦中靈光乍現,她忽的反應過來,不由得瞪大眼看著段南驍,“別跟我說,這都是你安排的。”
段南驍微微一笑,斜身靠在一個竹子上,頎長的身子與瘦長的竹子相映,將他襯得多了幾分飄飄的高然氣質,“又不是我跟你說的,這不是你自己猜出來的麽?我的小茹兒果然聰明。”
想通其中關節,申郡茹自歎弗如,搖頭笑道,“你這法子用的,雖然有點損,但是很有效。這會兒藍如姬只怕高興的飯都吃不下了,卻不知道以後怕是只能嫁進小門小戶了,誰敢娶個萬凰之王的女子?這不明擺著要跟皇上爭位嗎?”
藍如姬得了這個這麽好的命解,尤其是藍夫人,還不高興的到處顯擺宣揚?就單說這會兒庵裡的這些女眷們,怕是藍夫人還沒回到丞相府,整個京城都知道藍如姬的命格了,到時候就是藍丞相想通其中關節也無力回天了。
不光是藍如姬無人問津,怕是連丞相府都要被皇上忌憚了,誰讓他養出來個將來能做皇后的人呢?
如果皇上不忌憚藍丞相,那自會把藍如姬許給太子,只有太子才是未來的皇上,但太子早就有正位太子妃了,藍如姬若是未來的皇后,那太子妃將如何?怕是連太子妃一族都得罪挺了。
這得是一箭幾雕呢?
不知道藍如姬知道這些後,會不會撞牆?
一想到藍如姬發瘋的模樣,申郡茹笑的嘴都歪了,歪著腦袋笑眯眯的看著段南驍,“你腦子裡裝的都是什麽呢?這麽絕妙的主意都被你想出來了。”
她高高的舉起大手指,“五殿下,你太強了,小女子甘拜下風。”
段南驍似是有些樂淘淘,揚了揚眉,“小女子都認輸了,還不快來伺候伺候本殿。”
他說過會讓覬覦自己的女子身敗名裂,或者比身敗名裂更慘。
怎麽能讓自己心愛的女人為這些事發愁呢?他的女人,除了吃喝玩樂,就是陪著他吃喝玩樂,絕不能有一點煩惱。
他正了正神色,“母后已經知道你的事了,所以我覺得也沒必要隱瞞了,如果你願意,我現在就去父皇跟前求個恩典,讓父皇替咱們賜婚。”
申郡茹挑挑眉,“你說的簡單,皇上會同意嗎?你可是身份高貴的皇子,我不過是個無人問津的小庶女呢。”
“可你也是父皇親封的安平郡主呢,你放心吧,別忘了,現在,我不單單是五皇子,還是可以帶兵打仗的大將軍呢。”段南驍烏黑的眸子閃了閃,露出一抹高深來,“即使父皇母后不同意,我想我的幾位皇兄們也會幫我勸一勸的。”
一個備受皇上寵愛又身背戰功的皇子,自然是最大的威脅,莫說別人,隻太子那裡就坐臥不住,而如果段南驍娶個身份低微的女人,或者因為娶個女人而違背皇帝的意願甚至惹怒皇帝,太子與幾位皇子怕是才能放心下來。
申郡茹撇撇嘴,“你這是拿我做擋箭牌了麽?”
段南驍伸手將她攬在懷裡,輕聲道,“你這擋箭牌早就插在了我心裡,沒有你擋著,我的心早就碎了。”
申郡茹嬌嗔的在他胸前捶了捶,“以前也不見你有這麽多的甜言蜜語,這一世,別的沒學會,這些歪門邪道的全都讓你學著了。”
段南驍嘻嘻笑道,“什麽是歪門邪道?我初來的兩年,面對父皇與母后時,十分不習慣,直把他們當做神一樣的供著,可是後來我發現,他們確實疼愛我,前世沒得到的家人的關心,這一輩子卻在皇宮裡得到了,就是鐵打的心都被融化了,我索性放下性子做了他們心中頑皮的小兒子,每天惹得他們開心快樂,我自己也很快樂,一家子都快快樂樂的,不是很好麽?說來也奇怪,以前看到的都是皇宮裡皇子們相互爭鬥廝殺,可是現在我看到的卻是坦然的真情,所以我覺得人心擺放的位置很重要,就像段南晨,他是一輩子也體會不到親情的,他心裡只有爭鬥,只有那個位子。”
這是他第一次說起皇家的事,沒有勾心鬥角反而是溫情,申郡茹感到很驚訝,卻也替他高興,至少他不是完全活在仇恨裡的,他不但沒有迷失自己,反而找準了自己的位置。
而她呢?她能做到嗎?
她堅決的搖頭,她做不到。
在她親眼看到孩子被殺的那瞬間,注定了她心中埋著無法湮滅的仇恨。
段南驍見她目中閃爍,禁不住緊緊的攬了攬她,“茹兒,我會護你一輩子的,不管你想做什麽,我都會陪著你。”
申郡茹心底浮上一層暖意,一顆心猶如在春風裡被人捧在了手心裡,熨帖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