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郡茹嘴角微微上揚,綻出一個絢爛的微笑,“怎麽?你也對二皇子感興趣嗎?”
墨青啞然,有些呆愣,五小姐竟然與她開起了玩笑,以前的五小姐可不是這個樣子的。
申郡茹不再多言,躺在床上深吸口氣,胸前又是一陣隱痛,她不敢亂動,一心想著前世和今世將要發生的事。
她還清楚的記得朱嬤嬤所說,嫡母汪氏從未害過她,那麽前世的自己是冤枉汪氏了?那麽前世對汪氏的認知大多都是錯誤的了?
她生母成姨娘頗得申元陽喜愛,因此引得汪氏不喜,雖在生申郡茹時難產死了,但前世的她總認為汪氏的怒氣無處發泄便轉移到自己身上,汪氏隻恨不得將她趕出侯府去,或者害死了才安心,多年來,她一直生活在惶恐不安中,又覺得自己位分低下半句也不敢多言。
申盛侯府裡有五位小姐,大小姐申郡姝乃大房嫡出,容顏傾城,被稱為金夏國第一美女,頗得申盛侯申冀的喜愛,申元陽夫婦也一心將其培養為才貌俱全的絕代佳人。
二小姐申郡碧乃二房嫡出,雖比不上申郡姝貌美,卻也稱得上美人,又有滿腹才華,亦得人喜愛。
而三小姐四小姐乃三房的雙生子,長的一團喜氣煞是可愛,又會甜言蜜語,哄得申冀與老夫人喜笑顏開。
唯獨她系大房庶出,又沉默寡言,行事木訥,若不是這次的事,她幾乎都被人遺忘了。
所以前世當申郡碧母女向她刻意示好後,她便真把她們當了親人,只差對她們掏心掏肺了。
申盛侯府蒙皇上隆恩多年,榮寵不衰,老侯爺申冀有三個兒子,嫡長子申元陽,理應襲爵,卻在申郡茹十三歲那年客死異鄉,沒多久汪氏也追隨而去。
嫡次子申元周,在申元陽死了後,成為唯一具有襲爵資格的人。後在輔佐二皇子段南晨登基後榮升為丞相。
而嫡三子申元江乃繼室譚氏所出,亦在九龍奪嫡中立下大功,被封了涉江侯。
申冀還有一個庶女申元姑,嫁給七品京官徐偉中,後來徐偉中得了福建知府的差事,她便跟著到福建任上去了。
她冷冷的哼了哼,二房可謂心計深沉,步步為營,先算計了申元陽得了侯爺爵位,又將女兒送到皇子身邊,終於得了榮華富貴。
只可惜,這一世,他們身邊多了一隻厲鬼,前世的風光再不複存在,還要為前世償付千倍萬倍的代價。
“五妹妹怎麽樣了?”清脆的聲音裡帶了些親昵又帶了些關切,申郡碧緩步走進來,一臉笑意。
申郡茹收起飛遠的思緒,略略偏了頭,望向門邊,只見門外走進來的女子亭亭玉立,金枝纏花素錦軟緞偏襟輕紗夾衫,淡黃底撒花牡丹紗裙,外頭罩著件水紅色滾邊蟬翼紗織錦,膚如凝脂,青眉如黛,眸含盈盈春水,嬌豔欲滴的紅唇微微彎出一個好看的弧度,真真絕色。
這樣的美人兒,裡頭藏著的卻是一顆毒蛇心。
乍見仇人,她一顆心頓時便膨脹起來,猶如翻江倒海,臨死前的那一幕不斷的浮上來,她隻恨不得上前將這狠毒的女人撕碎,可她卻只能忍著。
她似是看的呆了,一眨不眨的盯著申郡碧,動也不動。
申郡碧美目流盼,盈盈一笑,多了幾分憂色,“妹妹這是怎麽了?莫不是哪裡不舒服?”
申郡茹壓下心頭滔天恨意,憨憨的笑了笑,“二姐姐長的真好看。”
申郡碧嗔怒的瞪她一眼,嬌笑道,“虧得我還擔心你,你倒還有心說笑。”目光在桌幾上的兩個瓷瓶上掃了掃,“妹妹覺得怎麽樣了?可好些了?”
申郡茹笑道,“好多了。”又對黃燭墨青道,“你們都出去吧。”
“是,小姐。”
兩人退出去,將房門關上。
申郡碧眼角微動,烏黑的眼珠子轉了轉,忍不住問道,“五妹妹,二皇子對你說了什麽話?”
申郡茹面色馬上凝重起來,蹙眉道,“二姐姐,當時二皇子以為我就要死了,跟我說他知道是誰害我的,他定會為我報仇的,讓我不要恨他射死的我。”
她目不轉睛的盯視著申郡碧,果然瞧見申郡碧神色微微一變,但她佯裝不知,傻乎乎的問道,“二姐姐,你說到底是誰要害我呢?”
她面色低沉,蕩著一層憔悴的青白色,聲音越發的悲戚,“姐姐一向知道我的,在那樣的場合裡,我豈敢亂跑?又怎會闖到獵殺區去?是有人給我指了路我才過去的。”
申郡碧脫口而出,“姐姐自是信你的,如果不是落雨給你指路,你怎會闖到那裡去?”
申郡茹心底冷笑,她隻說有人給她指路,卻並未說是誰,申郡碧怎麽就知道是落雨呢?看來自己猜的沒錯,這件事一定跟申郡碧有關。
申郡碧自知失言,烏黑的眼珠輕轉,正色道,“五妹妹,我正要問你呢,從獵場回來後,杏兒跟我說看見你向落雨問路了,可有這樣的事?”
申郡茹蹙蹙眉,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二姐姐,你是說……大姐姐麽?”
不等申郡碧回話,她目中淚水泫然若滴,淒然顫道,“為什麽?為什麽她就容不下我?”
瞧她這模樣,申郡碧心裡一喜,面上卻裝出一副沉痛的樣子來,緩步上前坐在床邊,抽出錦帕,輕柔的為申郡茹拭去腮邊的淚,怒中又帶著些親昵,“五妹妹別傷心,你又不是只有她一個姐姐,好妹妹,不管到了什麽時候,二姐姐的心都是向著你的,誰也比不上五妹妹乖巧懂事。”
她說的情真意切,聽不出半絲半毫的虛假,前世便是這樣的話一次又一次的讓申郡茹對其深信不疑。
而此刻,申郡茹隻覺得她像個跳腳的小醜,賣力的掩飾著內心的狠毒與狂躁。
申郡茹壓下心底的厭惡與仇恨,頗為感動的道,“二姐姐,你真好。我,真不知道要怎麽感謝你了。”
申郡碧順勢握了她的小手,宛若天仙的臉上浮起一個極其柔美的微笑,“傻妹妹,你我姐妹還說什麽謝字?”
她秀眉微蹙,又試探著問道,“二皇子怎麽會知道是誰害你的呢?”
申郡茹手指顫了顫,不著痕跡的抽回被她握住的手,輕輕的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那個時候我也以為我真要死了,不過……”
她話鋒一轉,狹長的眉毛顫了顫,目光狀似無意的掃過申郡碧的臉,緩聲道,“不過我想二皇子是不會騙我的,他一定是知道了什麽。”
措不及防的她猛然伸出手緊緊的攥住申郡碧的手使勁一握,緊張不安的道,“二姐姐,你說二皇子會不會讓人把大姐姐抓走?會不會一氣之下殺了大姐姐?更或者讓人劃傷她那張臉?再或者五馬分屍?”
不知是手被攥的疼了還是心虛,申郡碧面色發白,低低的啊了一聲,稍顯慌亂的搖著頭,“我,我也不知道。”又喃喃自語道,“他怎麽會知道是誰呢?難道……”
申郡茹明亮的眸子裡閃著狡黠,隻一閃而過便被淚光遮掩,她佯裝不知的問道,“二姐姐,你說什麽?”
申郡碧又低低的啊了一聲,似是剛回神,忙抽回自己的手,嗔道,“你掐疼我了。”
申郡茹順勢哎喲了一聲,“好疼。”
申郡碧嚇了一跳,立馬站起身來,“是不是傷口又疼了?我馬上叫人進來。”
說著,也不等申郡茹說話,轉過身就朝門口奔去,十分的倉惶。
躺在床上的申郡茹微微的眯了眯眼,嘴角微微上揚,幾句話而已就嚇跑了,好戲還在後頭呢!
前世她被二皇子射傷後,二皇子親自來府裡看望,無意間卻得知原來是大小姐申郡姝指使小丫頭害了申郡茹,而素有金夏國第一美人之稱的申郡姝也因此蒙上了第一道陰影,後又在申郡碧的精心設計下失了閨譽,成為申盛侯府的恥辱,以致後來下落不明亦是無人問津。
算算時間,二皇子段南晨也該來了。
段南晨。申郡茹握緊了拳頭,前世為爭皇位,他用盡手段可謂費盡心機,不但殺伐果斷更是凶殘無情,弑父殺兄,真真好手段。
而她的夫婿常嵇羽,被皇帝段南晨親封為天下第一將軍的功臣,在九死一生鞠躬盡瘁之後,竟然被段南晨一句謀逆之罪就落得屍首異處。
她越想越是氣憤,目中燃燒著濃烈的火焰,似是要把人焚成灰一般。
墨青疾步奔到床前,恰看到她這幅神情,竟是嚇得一呆,她從未見過小姐這般模樣,那目中的凶光直叫人心下生寒。
她低低的喚道,“小姐,您是不是傷口又疼了?”
申郡茹回不過神來,驀地閉了眼,暗地裡深吸口氣,稍稍平複片刻,才又睜開眼,目中一片清明,“方才疼的厲害,這會子沒事了,你先去辦件要緊的事。”
墨青不解的看著她。
黃燭從外頭進來了,急著道,“哎呀我的小姐,老侯爺還在生氣,正要把小姐送到祠堂裡跪著去,這會子您還要辦什麽要緊的事?即使去認錯,也要緩一緩吧?”
申郡茹瞟她一眼,並未理會,隻朝墨青使個眼色示意她上前。
墨青雖然不喜歡黃燭與小姐說話的口氣,卻也認為她說的話有些道理,但她仍是上前一步走近床邊,低聲道,“小姐……”
“低下頭來。”申郡茹吩咐道。
墨青彎腰垂下頭,耳朵湊近申郡茹嘴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