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殺之
在蘇策與趙大娘敘舊之時,薑羲已越過半掩的房門,視線探向院內。
好像沒有人。
“那個,趙大娘。”蘇策終於從再見十年故人的興奮中抽離,他想起了今天來這裡的真正目的,“常書他,在家嗎?”
蘇策沒說趙常書的事兒,趙大娘性子過於柔弱,尤其是趙父幾年前去世後,她被生活嗟磨得近乎懦弱。若知道趙常書的事情,恐怕趙大娘只會惶惶不安。多說無益,不如不說。
趙大娘笑道:“小策是來找常書敘舊的嗎?我聽說常書說你也上了玉山,這可真是太好了,你們二人幼時關系就好,現在又成了同窗,以後更要好好相處,小策你性子好,多多照顧常書,常書在玉山上讀書那麽累……”
薑羲聞言,瞥了一眼趙大娘,眉心微微蹙起。
蘇策笑容不變:“常書呢?”
趙大娘總算想起要回答問題:“哦,常書昨天出去了,到現在還沒回呢。”
蘇策若有所思:“常書一夜未歸,趙大娘就不擔心他?”
“有什麽好擔心的,他不是住在玉山嗎,只是偶爾回來一趟。常書說他在玉山上的課業還不錯,小策你要是有什麽不懂的,可以請教他,常書自小就讀書厲害,還時常拉著你背書……”
趙大娘絮絮叨叨,蘇策卻充耳不聞。
果然,以趙常書的自傲,並不會把自己被玉山逐出的事情告訴趙大娘。
現在的趙大娘還被蒙在鼓裡,仍然以她的兒子為傲呢。
蘇策耐心等趙大娘的話都說完了:“那趙大娘,既然常書不在,我便下次再來拜訪好了。”
趙大娘似乎有些依依不舍,反覆叮囑蘇策記得下次要來,她做蘇策以前最喜歡的煎餅給他吃。
蘇策笑著點點頭,帶著薑羲走出這片混亂不堪的坊市。
“抱歉。”蘇策突然說。
薑羲失笑:“你道什麽歉?那是趙常書的阿娘,又不是你阿娘。”
蘇策的阿娘,大概也不會做出對全程無視薑羲的事情。
“趙大娘在我記憶裡,是個很好的人,她剛才說的煎餅,我小時候特別喜歡吃,因為那時趙常書的父親還在,家境比現在好,趙大娘舍得用油,煎出來的餅特別香!”
蘇策臉上滿滿寫著懷念。
“那你現在還喜歡吃煎餅嗎?”
蘇策一愣,隨即搖頭:“不喜歡了。”他頓了頓,道,“人總會長大,也都會變的。”
薑羲拍拍他的肩膀,沒再說那些物是人非。
她回到今天的主要目的上:“趙常書不在,他身上的嫌疑更大了。不,我現在已經基本肯定他。”
“那我們要去什麽地方找他?”
“我們不找他,我們去找馬濟。”
松亭侯府離這裡有些遠,兩人叫了輛車,等到了松亭侯府門前,已近中午。
薑羲上去就敲門,跟門房報上來意。
門房見薑羲蘇策都是一身玉山學子的青衣,語氣還算鄭重,告知薑羲二人,馬濟一大早便騎著馬出去了。
也出去了?
薑羲和蘇策面面相覷。
等從松亭侯府大門離開,蘇策笑著說:“看來你的猜測基本正確。”
盛氏為了盛六郎被綁架一事雷霆大怒,把樟州一汪平靜池水攪了個翻天覆地。
馬濟雖是出身侯府,定力卻遠遠不夠。
在這種緊要關頭,他一動,反倒容易讓人懷疑到他身上。
“做賊心虛。”薑羲一語點評。
“那我們怎麽辦。”
薑羲嚴肅地思忖了好一會兒,就在蘇策以為她會有什麽驚天動地的下一步計劃時,卻聽到薑羲鄭重其事地說了一句:
“吃飯!”
……
薑羲蘇策接連尋找趙常書馬濟無果時,趙常書的處境,卻不如二人想象那般好。
趙常書能考上玉山,自然能證明他不僅不傻,還很聰明。
在委托了霍七綁架薑羲蘇策報復之後,他就一直暗中盯著薑羲蘇策二人。
他主要盯著蘇策,接連盯著好幾天,蘇策周圍都沒有任何動靜,趙常書都準備去找霍七質問了……偏偏這時,一個令他心驚膽戰的消息傳遍了樟州城。
盛六郎盛明陽……被人綁架了!
盛府雷厲風行尋人的時候,整個樟州都在盛氏的雷霆大怒下瑟瑟發抖,不知道多少人背地裡咒罵那些不長眼綁架盛六的家夥。
趙常書登時有了不好的預感,他暗中摸到霍七附近,卻發現霍七沒在樟州城。
難道霍七真的跟盛六綁架一事有關?
盛六歸來,逐漸流傳開來的故事中,果不其然出現了霍七的名字。
不過一夜時間,霍七在樟州城內大大小小的買賣,全都出了問題,而霍七本人也不知所蹤,官府跟盛氏之人都在對霍七全力緝拿,任何與霍七打過交道的人,都遭到了這兩方的盤問。
趙常書不敢現身,他怕被人找上門來,與霍七的交易曝光,連累他也跟著遭殃。
趁著他阿娘半夜熟睡之際,趙常書偷偷摸進院子,簡單收拾了細軟,就等天一亮出城逃出江南。
也許他一走,霍七會報復到阿娘身上,但他管不了這麽多了。
天剛蒙蒙亮,趙常書就偷偷摸出院子——
他前腳剛邁出院子,後腳就被套了麻袋,二話不說被人綁走。
一路被臭布塞住嘴,顛簸老半天后,深陷惶恐的趙常書總算得以重見天日,卻見到了他最不想見到的那張臉。
“趙常書,幾日不見啊。”霍七陰惻惻地看著他。
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趙常書也感覺到了那份殺機,身子抖得跟篩糠似的:“霍……霍七哥……”
“你知不知道,你小子把我坑慘了,嗯?”
趙常書手腳都被綁住,也不知哪兒來的力氣倒在霍七腿邊:“七哥,七哥你放過我,我什麽都不知道!等我回去,絕不會把九江村的事情告訴任何人的!七哥你饒我一命!”
“都到了這個關頭,你還用九江村威脅我?”
霍七狠狠一腳踹在趙常書肚子上,趙常書猛地蜷起身子,隻覺得腹部就像要裂開似的疼。
霍七常年混跡街頭,最明白打人哪裡最痛最慘。
趙常書都快要喘不過氣來了,一張口,血腥味兒直往外湧。
就算這樣,趙常書依然很有毅力地忍著疼痛翻身磕頭:“七哥饒命……七哥饒命……”
霍七眯起眼睛,倒有點佩服趙常書這家夥了。
對自己狠才是真的狠。
但他不可能放過趙常書:“你知道,我為何會被盛氏盯上嗎?”
趙常書抬起汗珠豆大蒼白如紙的臉:“因為……盛六郎……”
“啪!”
清脆的一巴掌甩在趙常書臉上,霍七就像那位主子對他,一模一樣回報在了趙常書身上,趙常書的左臉也急劇紅腫起來。
“盛六郎被綁架,就是因為你,知道嗎?”霍七咬牙切齒道,“你竟然沒有告訴我們,那個薑羲與盛六郎如此親近!我們替你綁人,結果綁到了盛六郎身上,你說我霍七到現在受的這些災禍,該不該算在你頭上?”
趙常書愕然無言。
他們綁薑羲綁到了盛六頭上?
雖然趙常書也清楚,這件事按理來說是霍七手下的失誤,與他無關。但他這樣想,霍七不會這樣想。
死亡的腳步,在逼近。
趙常書知道自己難逃一劫,他索性抓住一線希望大喊:“你不能殺我!不能殺我!我知道九江村!”
霍七手如鐵爪狠狠扯住趙常書的頭髮:“我正想問你,你從哪兒知道的九江村,竟然還敢來威脅我?”
“我知道你們在九江村的秘密!我知道那個禦史……啊!”慘呼壓住了即將出口的話,趙常書痛得近乎窒息,脖子上的青筋也暴突而起。
霍七冷笑:“還敢威脅我,你以為你死了,我們就查不出你的消息來源了?”
趙常書又是痛哭,又是求饒。
“晚了。”
霍七也不多言,拽著趙常書就往江邊走。
這條滔滔大江,在樟州外為楠江,繞玉山而過,流經樟州便為樟州河。
多年以來,樟州的萬千繁華,玉山的幽遠寧靜,楠江的氣勢雄渾……蒼茫江南畫卷下,又掩蓋了多少血肉屍骨,又有多少冤魂不甘索命?
趙常書被霍七拖向楠江時,大腦一片空白。
死亡跟前,他忘了悔意,忘了仇恨,忘了癲狂……唯獨想起了很多很多年前的那個夜晚——
朗朗明月高懸天空,小小的他與小小的蘇策坐在台階上,他朗聲背誦論語,小蘇策崇拜的眼神讓他獲得了莫大滿足,背誦聲音越來越大……
……越來越大,蓋過了江河滔滔,蓋過了霍七咒罵。
直至充斥他耳邊。
直至帶來一片寧靜。
霍七沒要幾個手下幫忙,他心頭之恨不殺趙常書難解。
最近幾年他已經很少做親自動手的事兒了,但刻在骨子裡的凶殘暴虐卻此生難忘,當他把趙常書的頭按在水裡,看他無力地掙扎,霍七憋悶的心總算多了一絲快意。
他咧嘴笑得猙獰,手上也越發用力了。
趙常書剛開始還有力氣反抗,到後來,反抗的力氣逐漸變小。
最終徹底消失,靜靜地趴伏在江邊,沒了氣息。
霍七拍拍手掌,站了起來。
他冷漠地看著趙常書的屍體:“丟進江裡喂魚。”
“是。”
趙常書的結局在他沒出場之前就想好了,後續會牽連出更大的案子,以及兩條主線等等,鋪墊了這麽多,總算是慢慢進入主題了,開森……明天正式開始固定時間啦,第一更早上九點半到十點,第二更下午一點半到兩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