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1章

  不消幾天，就傳出南寧侯老夫人中風半身不遂的消息。

  緊接著，她那雙兒女也接連出事，最後一個拖家帶口遠去西南，一個被夫家送到郊外莊子，雖沒和離但也好不到哪兒去。

  面對這些變故，葉盧看在眼裡，心底卻是陣陣發寒。

  至此，她不得不承認，薑恪真的不是她表面想的那麽簡單！
  他那雙弟妹，仗著老夫人寵愛，在侯府耀武揚威也不是一日兩日，據說那老二還對自家爵位動了歪心思，和薑恪幾個老對頭走得很近，已經籌謀數年。

  可這些計劃，在薑恪那番話說出口後，就迅速敗落。

  哪怕這和薑羲名聲正盛有些聯系，但更多的，恐怕還是薑恪自己在動手。

  一個被弟妹踩在頭上多年，依然蟄伏不動人人皆以為是草包的南寧侯，究竟心機深沉到了什麽地步！
  最可怕的是，就算到現在，外面對南寧侯的傳聞也跟扮豬吃老虎毫無關系，反而都覺得他可憐，一心想著多巴結巴結這位。

  唯有葉盧，看清這一切，遍體生寒，看著那枯望著院落上空、口歪鼻斜的老夫人，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未來。

  ……不！她不能坐視這種事情的發現！她是高高在上的長公主！是葉家的女兒！
  但同時，葉盧也看得很清楚，沒有權力在手，長公主也不過是浮萍。

  這時，她眼前忽然浮現出過往一幕。

  那是她幼年時，偷偷躲在金殿外面，看見阿娘作為太后臨朝攝政的畫面。

  她身上雖然沒有葉家的血脈，但她站在了比皇帝更高的位置，真正的權力巔峰！
  葉盧的心在瘋狂跳動，原本陷入死水裡的心思又重新活絡。

  或許，她該找點別的出路。

  *
  薑羲被噩夢驚醒了。

  當她從虛幻夢境回到現實時，夢境裡的畫面已經變得模糊而不真切，唯一讓她印象深刻的，就是那濃重黏稠的血腥，鋪天蓋地如海水朝她席卷而來。

  她起身倒了杯涼茶，一鼓作氣喝完，才壓下那股反胃，赤腳踩著地，走到室後懸崖，眺望遠處的長安城。

  天下第一雄城長安，定鼎中原，八水環繞，氣勢雄渾，威嚴不可犯。遙遙望去，宛若盤踞的龍虎，搖晃的火光都是它身上的鱗片。

  北山很安靜，安靜到薑羲只能聽見山風的低語，星幕也離她極近，好像伸手就能觸及到無所不知的萬能天道，成為掌控世間萬物的神。

  很多人覺得，能夠呼風喚雨、知曉天命的大巫主，與神已經沒有什麽區別，超脫了凡人，承載了常人難以想象的力量。

  但是，薑羲敢保證，歷任大巫主都不會這樣想。

  只有無知，才會無畏。

  他們正是知道，才越發敬畏。

  就像是現在，薑羲明明看到命運之輪在眼前傾軋而過，她也無法插手，只能做個局外人，和頭頂這片天道一起，坐視該發生的事情發生。

  薑羲盤腿在常坐的乾淨山石上等待，她閉著眼睛，低語輕念，像是在祈禱，也像是在安撫。

  山風將她的聲音送出飄至許遠，也似乎傳到了臥室裡遍尋她不得的阿福耳邊，讓她心有所感，匆匆來到懸崖邊，然後就看見一身單衣的薑羲迎風而立。

  阿福沉默著上前，將懷裡抱著的披風蓋在薑羲肩上，直到薑羲側頭回望，以目光詢問，她才道出今晚發生的事情：

  “您預料得沒錯，太子已經集結人馬逼宮，現在整個長安城大亂。而這背後，

  也有清樂長公主的手筆，她偷用了太后的黑冰閣的腰牌，以此號令黑冰閣死士聽命於她，現下已經隨太子人馬進宮。不過結果如何，我們的人目前尚未探知。”

  薑羲神色裡沒有驚訝，她只是長長歎了口氣。

  在這裡眺望長安皇城，夜色依然平靜，黑暗也掩蓋了殺機。

  現在結局如何尚且沒有定論，父殺子，子殺父，這天下大亂到底是停不住腳步。

  “罷了。”薑羲正要起身回屋，等明日傳來最後結果。

  頭頂星幕似乎閃爍了一下，只有薑羲發現了。

  她順著星光指引的發現望去，就看見一條長長的火龍披戴夜色、匆匆入城。

  薑羲心裡飛快盤算，關於那隊突然殺出來的人的身份，也已經自動浮出水面。

  薑羲高高揚起眉，旋身回屋：“準備入城。”

  阿福不解地歪著頭，但也沒有太過質問，飛快應聲。

  繼祈雨法會後，薑羲名揚天下，早已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今夜長安混亂閉城，皇城周圍幾個坊市都亂成一鍋粥，四面守衛也換了一茬又一茬。

  卻奇跡般的，薑羲所到之處，沒有一人阻攔，人人退避。她還靠著景元帝禦賜的腰牌，輕松入了皇城。

  她來時，最激烈的交戰已經過去近一個時辰，整件事情基本處於收尾階段，而在那大殿之外，景元帝披著龍袍衣衫不整地站在台階上，台階下則跪著一道穿戴銀光鎧甲的清雋身影，正是那太子殿下。

  此時不少大臣都在殿外，薑羲還在裡面看到了自家親爹的身影，看來短短時日內，他已經從邊緣貴族，一躍成為朝臣裡的核心人物。

  這些朝臣本來在低聲交談，臉色一個個極為難看，突然瞥見薑羲出現，驚得迅速噤聲，下意識去看薑恪。

  薑恪也自發地走到薑羲身邊，借著夜色掩蓋，竟然無人發現他對薑羲態度裡近乎不正常的恭敬。

  薑恪無暇去想那麽多，他三言兩語，將今夜發生的一切都給薑羲說了一遍——

  也不知道太子暗地裡籌謀了多久，反正他選在今夜，一場日常宮宴結束之後，許多大臣都還沒來得及打道回府，太子就帶著人馬殺了進來，攻下數道宮牆守衛，最危險時刻甚至拿著劍逼向他的親爹景元帝的脖子。

  這樣震驚的畫面，讓很多沒來得及離去的大臣當場酒醒，大聲斥罵起向來謙遜有禮、君子溫和的太子，讓他趕緊丟劍伏法。

  從來是氣度翩翩的太子，此時穿著鎧甲，氣勢逼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