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8章

  星辰流轉，銀河倒掛，日月顛倒，時光流轉。

  隨著薑族祭壇力量的通天徹地，層層烏雲被破開，龐大的力量四溢。

  整座不周山都跟著輕輕震動起來，草木鳥獸卻無一不壓彎了腰，像是在向什麽力量致敬。

  而祭壇之上，巨大光束衝天而起，光束裡薑羲的身形輪廓如煙霧被撕破，隨後融入那束光裡，屍骨無存。

  薑族無數人都感應到了巫尊隕落，登時不可置信地抬起頭望著天空。

  烏沉沉的天際有星子墜落——大星落，聖人隕。

  上天似乎也感到了悲傷，大雨磅礴墜落。

  正如無數人心中的淚水。

  而在長安宮內，龍榻上，楚稷仍然無知無覺地沉睡著。

  *
  ……她在哪兒？
  ……她死了嗎？
  ……原來死亡也會有感覺嗎？
  薑羲獻祭那一刻，靈魂消磨如鈍刀子割肉，千刀萬剮的刑罰痛楚大抵不過如此。

  好不容易歸於安寧，她以為自己的靈魂終於得以掙脫，沒想到身體還是有如被藤蔓纏繞束縛，半天掙脫不得。

  總算睜開疲憊無力的眼睛，看清楚身處所在時，薑羲幾乎要以為她是在夢境。

  因為她的腳下不是大地，而是翻滾的雲層和虛無縹緲的高空之風。

  她竟然身在九天之上！
  難道這就是人死後的世界？靈魂升天？

  薑羲不得而知，她只知道自己被束縛在了這九天之上的罡風裡，腳下厚厚雲層翻滾，老半天才會被風吹散，讓薑羲得以看見腳下的世間——

  其實薑羲早已經看出來，薑族千年大劫與人間亂世浩劫密不可分，只要世上無法太平，薑族也將永無寧日。

  所以她選擇了獻祭，是以巫主靈魂為祭品，目的是為扭轉天下氣運，讓世間免於遭受浩劫動蕩。

  這是薑族的至密之術，若不是靈魂巫力強大如她，無人能力開啟扭轉時空的力量。

  薑羲也不確定最後能不能成功，但是到這個關頭，她只能盡力一搏。

  但眼前的事實證明，她失敗了。

  她的獻祭不過讓天下好轉了幾年，很快楚稷殘留死咒爆發身亡，天下再次陷入紛亂，百姓民不聊生，薑族災禍降臨，北越南盛出了新的雄主，從此開啟了中原王朝分崩離析被異族入侵上百年黑暗歲月……

  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

  薑羲靈魂震動，為這樣的結局萬分不解。

  她明明解開了楚稷的死咒，也斷掉了兩人分享氣運壽命的禁咒，可為何他還是會死？
  強烈的痛苦讓薑羲用力掙扎起來，試圖掙脫這九天罡風的束縛。

  忽然，她成功了！
  周圍束縛的力量忽然一松，她整個人自高空快速墜落，失重感奪走她的理智，眼前黑暗一片。

  *
  薑羲睜了睜朦朧的睡眼，還在留戀被窩的溫度。

  “阿九，阿九！”

  耳邊有人在呼喚她。

  薑羲睜開眼，一個面容美麗的白衣女子坐在她床邊，溫柔地看著她。

  女子伸手捏捏她的鼻尖：“小阿九，還不快起床？今天是大慶典，族人們可都來了，等著見你這位巫尊呢。”

  薑羲恍若大夢未醒，遲疑喊了聲：“姐姐？”

  “你這小丫頭，是睡糊塗了不成？”

  女子將她拽起來，領著她洗漱換衣，全程無微不至。

  薑羲也逐漸融入眼前的場景裡，眼底的迷惘一掃而空。

  是了，她是薑族的巫主，因為力量過於龐大而天生體弱，自小在姐姐父母等親人的呵護下長大。

  他們生活在一個叫白玉城的地方，這裡是世外桃源，遠離世間所有的紛擾雜亂，而薑族子弟世代隱居於此，鮮少會有人離開。

  卻不知道為什麽，明明遠離塵世避世而居，薑族內仍然無法平靜，總有暗流在這表面寧靜的湖泊下洶湧。

  就像是她作為這代的天命巫主，有史以來最強的神脈，卻孱弱不堪，根本無法發揮體內力量的百分之一。

  但是薑羲不想去思慮這麽多，她只知道今天的大慶典很開心，跟姐姐父母這些親人們在一起很開心，跟眾多族人們在一起也很開心。

  可惜開心的日子是短暫的，大慶典過去沒多久，薑羲忽然沒有理由地病弱，親人們為了延續她的命，拿出周天星盤，以血為祭，打開時空通道，送她去了另外一個世界。

  薑羲哭著喊著不想離開，但沉重的責任壓在她肩膀上，讓她不得不遵從自己的命運。

  她去到那個陌生的世界，成了薑府三娘子，她女扮男裝，入玉山讀書，她結識朋友，也認識了那個叫楚稷的少年，她步步找回薑族的痕跡，收攏散落的各部族人，擊潰暗藏在薑族內部的敵人，剿滅與大雲長生教糾纏多年的薑族叛逆者。

  一切本來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但是薑族千年大劫將至，楚稷命不久矣，天下即將再次陷入戰亂。

  不行，這樣不行！
  薑羲沒有猶豫，果斷選擇逆天獻祭！改變天下氣運！
  她失敗了，該發生的還是發生，她被束縛在九天之上，目睹世間滔滔洪流，卷走無數困難的百姓。

  淚水從臉頰滑落，她腦海裡閃過細碎片段，好似眼前的所有都是曾經發生過的。

  不，這些都是真正發生過的事情！

  她的時間還沒有結束！
  還有機會！

  再來！

  *
  薑羲睜開眼，腦子裡一片空白，隻記得自己是白玉城裡的薑族巫主，而坐在面前呼喚她的人，是她的姐姐。

  族內大慶典即將到來，她作為巫主要主持這一切，看著族人們載歌載舞，她內心滿足，誰知慶典過後她便重病，親人們為了挽留她的性命，獻祭至親之命送了她去另外一個時空。

  在那裡，她也叫薑羲，那裡也有薑族，她在短短幾年內便經歷了波瀾壯闊的人生，看著天下權勢沉浮，世人也沉溺其中。

  她逆流掙扎而上，試圖改變這一切，可惜一切都是徒勞。

  最後她還是走上獻祭的道路，來到九天之上，目睹歷史的洪流再次席卷。

  原來這些已經發生過很多次了，她要放棄，要認命嗎？
  當然不！
  再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