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楚稷抵達時，剛好聽了個話尾。

  雖然只有半句，卻也足夠他心臟發顫。

  他站在陰影處好一會兒平息情緒，直到南桑敏銳察覺到他的到來。

  迎著南桑眾人警惕的視線，楚稷步步走出陰影：“是我。”

  其他人立刻放松表情，他們差不多都認識這位。

  南桑朝他禮貌頷首：“殿下。”

  現在薑族都知道這位是前朝皇室血脈，為表尊敬，私下就稱殿下。

  楚稷也已經聽習慣了，面對南桑禮貌還禮：“見過大長老。”

  然後就急急忙忙問：“我能不能做點什麽？”

  南桑搖頭：“據我所知，現在長安朝局混亂，殿下還是回城坐鎮，巫尊之事自有我們族人處理。”

  “我怎麽安心……”楚稷脫口而出，很快又意識失禮，抿了抿唇，“我的意思是，我不能坐視不管。”

  南桑哪怕看不出楚稷的心思，對此他倒是沒有表態，只是安撫他：“那殿下就與我們一起等等裡面的回音。”

  楚稷這才知道，原來屋裡還有其他人，巫醫大長老樓塵正在為薑羲檢查身體，待了將近一個時辰，到現在還沒出來。

  他們一個個耐著性子站在屋外，到金烏徹底西沉，到天色完全黑暗。

  他們終於等到了樓塵出來。

  疲憊的樓塵看著院子裡一雙雙期盼的目光，勉強打起精神：

  “巫尊的情況我差不多了解清楚了。”

  南桑第一個問：“有沒有什麽辦法？”

  樓塵沉默片刻。

  “現在巫尊咒文纏身，境況可能比你們想象的還要糟糕些。”

  南桑：“所以呢？”

  樓塵：“辦法倒是有一個。”

  院子裡頓時此起彼伏響起“什麽辦法”“需要什麽我去弄”“我能乾些什麽”……

  幾乎每個人都迫切地想要為薑羲付出，哪怕是付出自己的生命，或者說這裡已經有幾個人做好了以身代死的準備。

  樓塵搖頭安撫他們：“沒有你們想的這麽簡單，巫尊的大致情況，南桑大長老應該已經跟你們說了。所以現在我們要做的，是幫巫尊分擔身上的反噬。”

  立馬就有人舉手說我可以。

  “我當然知道你們都可以，甚至每個人都有願意為巫尊而死的決心。”樓塵苦笑道，“可是巫尊能做到的事情，你們未必能做到。巫尊巫力浩瀚似海，是薑族有史以來最強大的天命巫主，連她的力量都不能做到壓下反噬，何況是你們，恐怕沾之即死。”

  她頓了頓，繼續道：“現在巫尊就像是肩上被壓了整整一座山，她勉力抵抗，但是這座山還是太沉重，已經將她壓垮，到達最糟的情況……不過是時間問題。我們這裡任何一個人都做不到幫她分擔一半甚至是三分之一、四分之一，我們最多只能幫她背起山上的幾塊石頭，讓巫尊稍稍松氣，這樣巫尊至少可以醒過來。”

  “幫她背石頭的這個人，需要深厚福澤和天運命道，缺一不可。否則換一個人來，只會被那塊石頭壓得丟掉性命，還易惹得巫尊體內力量失衡，造成更加無法挽回的後果。”

  樓塵說完，院子裡沉寂幾秒。

  他們不是苦惱誰來，而是在苦惱為什麽自己不行。

  南桑緩緩開口：“我來。”

  樓塵皺眉。

  的確，南桑大長老血脈高貴，從出生起就是族內最強大的天才。

  論福澤和運道，族內除了巫尊恐怕沒人比他強。

  但是南桑大長老年紀太老了。

  他已經年近百歲，生命如飄搖之火，雖然能承受住石頭，但這塊石頭也會在一年之內奪走他的性命。

  樓塵猶豫地迎上大長老的視線，她發現大長老目光篤定，顯然是明白現在後果的，他甚至悄悄朝她搖頭讓她不要說……那就是打算一人承受。

  樓塵苦惱不已：“這……”

  這時，又有人開口：“我來。”

  這次開口的人是薑恪。

  樓塵再次陷入苦惱。

  不得不說，南桑之下，薑恪就是最好人選。

  但薑恪同樣也差點火候，背起石頭，最多三年壽命必終。

  樓塵與尹靈越是朋友，她更明白這兩人看似天各一方，其實心從未分開，只是為了背負薑族責任才選擇隱忍。

  要是薑恪不在了，那靈越她……

  到這時候，樓塵發現她根本無法做出選擇。

  這個選擇可能就是讓她的親人朋友失去性命，她要怎麽選擇？

  “樓塵長老，你看我可以嗎？”

  清越如玉的聲音響起時，所有人都齊齊側頭看去。

  說話的是楚稷，在他發聲前，焦慮不安的樓塵都沒有發現他的存在。

  看到楚稷的片刻，樓塵眼睛驟亮：這位幽冥太子絕對是最好的人選！
  比年紀大的南桑和差點火候的薑恪都要更好！

  他背負著一國之遺命，又是天道認準的未來帝王。

  這世上除了巫尊，不會有比他更加福澤深厚命道強大的人！
  他恐怕也是唯一一個能夠幫助巫尊背負起石頭，而不會被影響壽數的人！

  “殿下你願意的話當然是最好的！”

  樓塵趕緊把選擇楚稷的好處都說了一遍。

  其他人也是如釋重負——只要能找到幫巫尊分擔的人，別說幽冥太子，就算把皇帝抓來他們也可以！
  “不過。”樓塵鄭重道，“我也要告訴你，我接下來會用的，是薑族至密的巫咒，它將讓巫尊分享你的福澤、運道乃至壽命等等。巫尊若受傷，你也會受傷，巫尊若是離世，你也不得善終。但是反過來，你若是受傷或者離世，卻不會影響到巫尊，這就等於，你成為了巫尊的附庸……你願意嗎？”

  楚稷想也不想：“當然可以。”

  他無比慶幸，自己在這種關頭還能幫薑羲承受痛苦。

  至於附庸什麽的，楚稷聽完只有慶幸。

  他還擔心身上的死咒會反過去影響她。

  現在看來，一切都正好。

  我求之不得。

  楚稷在心裡默默說著。

  院子昏暗燈光下，楚稷的目光溫柔似水。

  樓塵鄭重應下：“那好，麻煩殿下隨我來。”

  其他人也跟著目送兩人走進屋裡，目燃希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