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自作自受(二更)
這番話讓陶家族長深深的皺起了眉頭,而且這張媒婆所在的那個村都是同姓人,而且極其護短,越想他的怒火就越旺,“就算你覺得自己在道理上站得住腳,直接來我們荷花村裡抓人,那就是你的不對,國有國法,村有村規,我們荷花村不是任由你隨意撒潑的地方。”遂不再看張媒婆沉下的臉色,他的目光轉向陶有財,“你也聽到了,你的婆娘跟人合計要賣了陶姚,先不說你們家有沒有資格賣了陶姚,現在她人還在青雲鎮,現在這事你打算怎麽解決?”
張媒婆說的話是難聽,但人家沒有說錯,方氏收了所謂的聘金,那就等於應承了這樁婚事,人家男方完全可以到衙門去告方氏,這事方氏不佔理,他這族長怎麽還可能再偏向她?
不過幾句場面話還是要說的,這事關自己的威信,遂才對張媒婆說了幾句看似在理的狠話。
陶有財沒想到方氏背著他還搞出這種事情來,這讓他以後如何還能在村子裡抬頭做人?那陶姚可不是他家的人,要賣也輪不到他家,更何況方氏做這事完全是虧心,這下子,他怒瞪方氏,“趕緊的,去拿錢還給人家。”
方氏如果自己理虧,但是想到這張媒婆還打傷了大兒子,“這張媒婆來我們家一頓打砸,這事就算了?還有我家大郎還在屋子裡的地上躺著,他本來好得都有六七成的傷腿現在又被她帶來人的人打傷了,這帳就能不算了嗎?”
想到大兒子這下子要落下終身殘疾,她想要吃了張媒婆的心都有了。
陶有財沒想到大兒子的傷腿居然被打斷了,當即臉色都變了,當即就飛奔大兒子的房裡,果然看到兒子正一臉絕望地躺在地上那條傷腿無力地攤在地上,想起韓大夫的叮囑,他這時也感到絕望了。
伸手將大兒子攙扶起來坐到床上,然後又飛奔了出去,看到牆角放的砍柴的刀,他一把抄起來,就朝張媒婆砍去,張媒婆沒想到這陶有財居然還要砍她?當即嚇得大叫,直接就躲到陶家族長的身後,大聲嚷嚷道,“殺人啦,殺人啦……”
“你們把兒子給打殘廢了,我殺死你們……”陶有財此時已經氣得眼睛發紅,他揮舞著手中的砍柴刀,一副不殺了張媒婆就不罷休的樣子。
方氏看到這一幕,竟是笑了出來,尤其是看到張媒婆在陶家族長的身後東躲西藏的,她就更是解恨。
陶家族長沒想到那陶有財真的朝他的身後砍去,雖然沒有砍中任何人,但他夾在兩人中間,隨時都有可能被砍傷,這種風險他怎麽可能冒?
因而,他怒吼道,“陶有財,你給我把刀放下。”
這聲大吼落在陶有財的耳裡,就像天上的驚雷一般,他很快就清醒了過來,看到自己手中的砍柴刀離族長只有幾寸的距離,頓時嚇得滿頭大汗,拿著砍柴刀的手卻是垂了下來。
“兒啊,殺人要填命的,你可別衝動啊。”李氏早就嚇得滿臉失色,好在這大兒子沒有釀成大錯,不然她就要白頭人送黑頭人。
來遲一步的陶有福剛好看到大哥發瘋地要砍藏在陶家族長身後的女人,他也嚇得臉色大變,現在看到大哥清醒了過來,他忙上前去奪過大哥手中的砍柴刀,“哥,娘說得沒錯,殺人是要償命的。”
原本高興的方氏在聽到殺人要償命的這句話後,就笑不出來了。
張媒婆看到陶有財氣焰暗了下來,她這時從陶家族長身後出來,叉著腰道,“好啊,原來你們荷花村的人就是這樣欺負人的,走,我們也回去請族長主持公道。”
她朝自己帶來的同族壯漢揮手道,顯然是要打群架。
陶家族長並不想打群架,這是要死不少人的,而且上頭下來查詢,他也不會有好果子吃,遂道,“你們打斷了他家兒子的腿,人家想要砍你們也在情理當中,這事你們也脫不了乾系……”
張媒婆做這行靠的就是坑蒙拐騙的口才,遂挑眉看向陶家族長,“誰看到是我帶來的人打斷了他家大兒子的腿?把證人給我找出來,不然就是你們一村人在誣蔑我們。”
方氏這下子才回憶起她進大兒子房間的時候,大兒子已經倒在地上哀嚎了,而她並沒有看到大兒子被打,又想起當時房裡只有大兒子與張家壯漢二人,哪來的證人?
“去把證人給她找出來。”陶有財朝妻子吼道。
方氏紅了眼眶,“當時屋裡只有她帶來的人與大郎……”
言下之意就是沒有證人。
陶有財沒想到還能有這一茬,滿腔的怒火頓時被一盤水從天澆下。
方氏又急著道,“打傷了我家大郎的人明顯就是張媒婆帶來的,這是不爭的事實……”
“哪來的事實?縣太爺判刑還要講證據呢。”張媒婆冷哼道,“現在事情已經明白無誤了,這陶有財一家就是不想還錢,又不想交人,所以才弄出這事來誣蔑我。”她轉頭看向陶家族長,“這事如果不能圓滿解決,我就去縣上告官,讓縣太爺來評評理。”
陶家族長心裡對惹事的陶有財一家憎恨不已,一聽這話,當即看向陶有財,“當初是你的婆娘收了錢許下的婚事,這事告官你們也不佔理,你們自己看著辦吧,別汙了我們村的名聲。”
言下之意就是他不想管了。
周圍看熱鬧的人也沒覺得陶家族長做得有錯,這方氏明明收了人家的錢,現在不想給人又不還錢,這說到哪裡也不佔理啊。
陶有財被眾人的目光看得臉龐火辣辣的,他不想再讓人看笑話了,在女兒與銀子之間,他當然要選女兒,遂朝方氏大吼道,“趕緊去拿錢還給人家。”
方氏吱唔著就是不動,她不甘心把這錢吐出來。
“你舍不得還錢,那就舍得人家拉走你的女兒了?”陶有財再度大聲質問。
陶春花適時的大哭起來,“娘,娘,我不要被他們抓走,娘,救救我,要抵錢就拿陶春草抵,對,拿她來抵……”
方氏聽到這裡,其實有幾分意動,可是小女兒前兩日已經許給娘家的侄子了,這就不再是她能做主的了,再者她毒打了陶春草一頓,現在也不知道陶春草躲到哪裡去了,這死丫頭,家裡發生這麽大的事也不知道現身,真是養她無用。
“去拿錢。”陶有財看到方氏還是不動,這下子怒氣上升到最高點,喊破了嗓子地朝方氏吼去。
方氏被嚇得心臟差點停跳,她從來沒見過丈夫會憤怒成這樣,不敢伸手捂住發疼的心臟,她這下不再遲疑,女兒與銀子之間,當然選擇女兒。
她轉身進裡屋,掏出身上的鑰匙打開床上的小暗櫃,那裡有她藏的所有家當,當年姚氏給她的,這些年存下來的,還有那三十兩銀子,加在一起勉強也有近四十兩了。
在打開鎖取錢的時候,她心疼地一直想掉淚,這比剜她的肉還要痛,拿出包銀子的布包,她打開準備取出那三十兩銀子還給張媒婆,至於張媒婆還索要的五兩跑腿費,她是一個子兒也不會給的。
只是沉甸甸的布包打開,裡面居然是一堆不值錢的石頭。
方氏當即眼睛都瞪大了,她的銀子呢?她的全部身家呢?
她翻來覆去地看著,還是一堆石頭,她發了瘋地將那小暗櫃取出來翻找,可是無論她怎麽找,都沒再見到銀子的蹤影?
“孩子她娘,快拿銀子出來給人家。”
外頭陶有財又在催她,可她現在哪裡能拿出銀子來?她所有的錢都不翼而飛了,只剩一堆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石頭。
陶有財見方氏遲遲不出現,心裡窩的火又更旺了一些,他帶著怒氣進到兩人的房間,看到方氏癱坐在地上,而她的面前放著一堆不值錢的石子,他忙問,“銀子呢。”
“沒了,都沒了……”方氏兩眼茫然地答道,她現在也沒想明白銀子為什麽都不見了,半晌,她突然站了起來,“當家的,家裡遭賊了,把銀子都偷光了……”
陶有財冷冷地看著她,仿佛今天才認識她一般,“這櫃子裡的鑰匙你每天都貼身帶著,誰能來偷你的銀子?方氏,我跟你說,你今兒個不拿出銀子來了結這事,那也別怪我不仁義,你回你娘家去吧,以後都不要再回來。”
這是要休了她的節奏,方氏愣愣地看著丈夫這熟悉又陌生的面容,隨後大哭起來,“當家的,你要信我,銀子真的被賊偷去了,我要是有我能不拿出來嗎?春花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疼她不比你少……”
“我再問你,你拿不拿銀子出來?”陶有財咬牙切齒地問。
“銀子都沒有了,我怎麽拿得出來?”方氏也絕望地吼了一句。
陶有財突然扯住方氏的頭髮拉她出去,然後不顧方氏的大吼大叫直接就將她往地上一摜,“這婆娘心狠兒辣,為了錢就能賣兒賣女,我陶有財在此發誓休了她,她以後不再是我的婆娘……”
“當家的,不要啊,那錢真的被人偷走了,我沒有藏起來,我發誓,我對天發誓……”方氏哭著去抱住陶有財的小腿。
方氏怕發誓,這事全荷花村的人都知道,現在她寧可發誓也不拿銀子,顯然銀子是真被偷了。
陶有財這才真信了方氏的話,可家裡是什麽時候遭賊的?誰也答不出來,畢竟哪村沒有幾個偷雞摸狗的人?
陶家族長見狀,看這情形事情要往另一個方向發展,村子裡遭賊了,會造成人心惶惶,遂他當即就讓人去查這事。
張媒婆道,“我不管你們的銀子是被偷了還是藏了,今天你們拿不出銀子來,我今兒個就帶走這閨女,以後我們的帳就清了。”她朝帶來的人使了個眼色,那些人當即拖住陶春花就往外走。
“爹,娘,你們救救我,救救我……”陶春花哭得撕心裂肺。
陶有財挫敗地蹲在地上用手扒著頭髮,他此時的眼裡滿是痛苦與心酸,耳裡聽著女兒的哭喊聲,而身為父親,他卻沒有能力救她。
三十兩銀子,不是三兩銀子,就算他跪下來求村民幫忙,又如何能湊夠這麽多錢?哪家哪戶都不富裕,誰的手頭都不寬裕。
方氏看到大女兒真的被張媒婆給拖走了,當即感到一股難以言說的疼痛襲卷全身,她這下不再抱著丈夫的大腿,而是哭著去追回女兒,“春花,春花……”
如果當初早知道搬起石頭砸的是自己的腳,她肯定不會想出這條毒計來。
“娘,救救我,救救我……”陶春花看到母親踉蹌出來追自己的身影,已是哭得快要被嗆到,這個變故將她完全給打懵了,她不知道要去恨誰?只知道真被這張媒婆嫁到深山裡面,她這一輩子就完了。
張媒婆一行人腿腳很快,方氏根本就追不上去,加上她心急,腳下一個踩空,她當即重重地摔倒在地,還朝前滾了幾圈。
在迷茫之中,她仿佛看到姚氏在天上看著她,那目光一如既往地深幽,讓她不敢與之對視。
“我錯了,我真錯了……”她呢喃出聲,“你原諒我,救救我的春花……”
陶家族長看到方氏發瘋追出去的時候,也只能唏噓出聲,三十兩銀子他能拿得出來,但是他不可能會借給陶有財的,這筆巨款,陶有財一輩子也還不清,他這錢若是拿了出來那就是打了水瓢收不回來的。
不過辦法嘛,想想還是有的,他上前對陶有財道,“想要換回你女兒,那就只能賣地賣房了,估計也能勉強湊出來。”
不過房和地都是農家人的根本,這得看陶有財能不能下這個決心了,畢竟他可不是只有陶春花一個女兒,膝下還有兩個兒子,他總得要為兒子考慮。
所以,陶有財在聽到族長的提議時亮了亮的眼睛,瞬間又黯淡了下去,已經賠了一個女兒,如果把房和地都賣了,以後倆兒子怎麽辦?
如今手心手背都是肉,就只能看哪一邊更厚了?
陶家族長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陶有財的選擇,遂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以後就當少生一個女兒吧。”
陶有財耷拉著腦袋不說話。
陶家族長這時候正是表現出寬容的一面來,遂也不計較他的行為,徑自又道,“賊偷錢一事,我自會調查個清楚,到時候爭取把錢找回來,那也就有銀子救春花了……”
是啊,被偷的錢才是關鍵。
陶有財似乎找到了目標,不過他也不指望一向嘴上說得好聽的族長,上回草垛起火一事,包括春花上回被綁一事,這族長就沒能調清楚,現在涉及這麽多錢,他還真能給他查清楚?
想想都是不可能的。
陶老娘李氏看著這大兒子,也滿臉的心疼,對於陶春花被拉走,她的心痛就少了許多,陶春花被方氏養得不知禮,她對她的疼愛也就不多。
她正要安慰這大兒子幾句,就看到大兒子又抓起那把砍柴刀衝了出去,速度快得她根本就攔不下來。
“兒啊,你要去哪裡……”
陶有財心裡只有追回那四十兩銀子,哪裡還能聽得進去老娘的呼喚聲?
方氏被人抬回家的時候,已經是奄奄一息,她無力地躺在床上,連去為大兒子請大夫都做不到,兩眼只是無神地看著那帳頂。
大兒子家裡遭了這麽大的變故,李氏也就沒回小兒子家,留下來照料一切,匆匆讓人請來韓大夫給陶大郎看腿,韓大夫出診了,並不知道陶有財家發生的變故,不過看到陶大郎的腿,他搖了搖頭,這腿注定要瘸了。
陶大郎了無生趣地躺著,連韓大夫為他診治也不多看一眼。
陶有財在外整整一夜都沒有回來,他去找那些好在村子裡偷雞摸狗的無賴去質問偷錢一事,拿著把砍柴刀架在人家的脖子上,嚇得不少人都尿了褲子,可是卻沒有一個人承認偷了他家的銀子。
這似乎就是一個無頭公案,天亮時分,他帶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家中,看到躺在床上睡覺的方氏,怒火中燒,他上前一把將方氏拽了起來,紅著眼睛問道,“錢呢?錢呢?”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是……誰拿的……”方氏回答得斷斷續續的,此時她已是虛弱無比。
眼前的丈夫再也不能讓她害怕了,她知道自己的時日無多了,是不是人之將死就能看清一切?
她似乎看到陶春草偷偷拿著她的鑰匙開了她的暗櫃,然後將銀子換成是石頭塞回原位。
突然,她睜大眼睛道,“我……知……道……了……是……陶……”
三更依舊會比較晚,大家明天再來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