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水沐所料不差，太后一聽皇上說想親自去東南海疆，便沉下臉來說道：”聖人有訓，君子不立危堂，那倭國指不定就要派兵來犯，皇上怎麽能以身犯險？”

  水靖忙道：“朕也不是要也身犯險，不過是想去看一看，散散心，久在宮裡，著實氣悶的很。”

  太后一聽這話，心裡打起小鼓，忖道：“難道皇上欲學那正德遊龍戲鳳不成？這可不行，柔福可快到了，此時萬不能讓皇帝對別的女人動了心思。於是便沉下臉說道：“皇上，雖然你不喜先皇后，可她到底也給你生了一個兒子，如今她才去，你當舉哀靜思才是，如何可以生出遊樂之心。”

  水靖心裡暗歎，隻說道：“太后說的是，朕知道了。朕還有折子要看，就不在這裡陪母后了。”說完便起身告退。太后隻得眼看著皇上走遠了。

  “安雅，哀家錯了麽？”看著皇上黯然離開，太后低聲問道。

  “娘娘一心為了皇上，皇上會明白的。”安雅輕聲說道，這天下間最尊貴的母子之間的事情，她們還是越少插嘴越安全，因此安雅隻淡淡敷衍著。

  “哎，哀家真是老了！”太后歎了一聲，不再說什麽。安雅見太后合上眼睛，隻輕輕給她蓋上一床錦被，便靜靜的坐腳踏上，也不知在想著什麽，或許，是在想幾十年沒見的爹娘吧……

  水靖悶悶的到了林府，因他是來熟了的，所以門上也沒有通傳，水靖信步走到林海的院子外面，忽然想起林海告了病假，便轉身進了院子。他心裡正奇怪為何這一路走來都沒有見到一個仆人，忽然聽到林海的房中響起一個溫婉的聲音：“如海，幫我把那個線拿過來！”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水靖的心幾乎不曾從胸膛裡跳出來，他激動的難以自製，這聲音他太熟悉了，可不正是師母的聲音。水靖一激動，不妨踢到一小塊石頭，那石頭撞到廊下的花盆，發出一聲叮的脆響。

  “誰？”林海的聲音驀的響起，只聽當啷一聲寶劍出鞘，林海仗劍走了出來，見是水靖，忙將寶劍回鞘，尷尬的問道：“皇上，您怎麽在這裡？”

  水靖看如海氣色紅潤，根本不似有病的樣子，隻皺眉道：“聽說恩師病了，特意來探望，不想恩師卻……”

  如海臉色泛紅，難為情的說道：“皇上，臣……臣家中有事。”

  水靖板著臉淡淡道：”是，朕剛才聽到了。原來恩師金屋藏嬌。”

  林海一生清正，對妻子更是忠心不二，聽水靖如此說，隻臉色漲紅，卻不好分辯。可是屋子裡的賈敏可不願意水靖這樣誤會林海，保隔了窗子輕聲道：“如海，請靖兒進來吧。”

  水靖的眼中泛起驚喜的光，快步衝到門前，隔門輕聲問道：“是師母麽？”

  賈敏淺笑道：“是我，靖兒，快進來吧。”

  水靖推開門，大步走了進去，林海緊跟其後，心中幽怨不已，難得今天黛玉不來搗亂，偏水靖又冒了出來。

  水靖一見賈敏微笑著站在桌前，林海的紫檀大書案如今成了賈敏做衣服的案子，上面放著縫了一半的大紅嫁衣。

  “師母，真的是您？您不是……”水靖眼睛刷的紅了，賈敏曾給過年幼的他多少母愛，多少次撫慰過他那顆敏感的少年之心，想著這些，水靖不禁上前一步，想如小時候一般去拉賈敏的手，那知林海重重乾咳一聲，上前先握著賈敏的手，沒好氣的叫道：“皇上！”

  賈敏輕輕推開林海，拉起水靖的手，就象過去一樣，輕聲道：“好孩子，為難你了。”隻柔柔的一句話，險些把水靖的眼淚勾了出來。他仰起頭，過了一陣子，才低頭道：“師母，您當年是詐死麽？怎麽連我也瞞著？”

  賈敏微微搖頭，拉著水靖坐了下來，輕道：“靖兒，這是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你聽師母慢慢告訴你……”

  “竟有這等奇事！”聽賈敏細說了自己死而未死的經過，水靖不由感歎道。“原來真的能一念動天，我早就知道沐兒是個不凡的，如今想來還是看低了他。”水靖喜滋滋的說道。他才不擔心水沐存了謀朝纂位的心思，反正都是水家之後，他對這帝位本也沒多大的興趣，若是水沐願意來做這皇位，只怕水靖立時便能寫下禪位詔書，好從此過著富貴閑王的逍遙日子。自從那日小致遠的滿月宴上出現了神跡，水靖便打好了如意算盤，這江山，他再管上十六年，十六年後就讓位給致遠，讓他這紫微星官下凡之人去當皇帝，自己就能悠遊天地之間，豈不快哉！

  賈敏雖然十數年沒在水靖身邊，可是她卻比任何人，甚至是林海都了解水靖，所以她敢將真相全都告訴水靖。而林海就是個愛妻如命的人，只要賈敏想做的事情，甭管合不合理，他都會不遺余力的去做，如今賈敏只不過說了幾句實話，又有什麽大了不的。

  “靖兒，剛才只顧著說我的事情了，也沒問問你怎麽樣？宮裡發生的事情我都聽說了，真是難為你了。”賈敏溫柔的說著，讓水靖感覺自己又回到了小時候。

  “師母，靖兒想出去走一走。”水靖在賈敏面前，似乎永遠是當年那個有些兒怯弱的小男孩，而賈敏，是他唯一可以全心信賴的人。

  林海見賈敏和水靖談興正濃，搖了搖頭，悄悄走了出去。當年水靖還是太子的時候，受了委屈心裡有了不開心的事情，就總喜歡找賈敏傾訴，如今十幾年沒見，這一傾訴還不知道要說到什麽時候，皇上的心事，他還是少聽一些吧。

  “皇宮就象一個冰庫，每個人都是冷冰冰的，她們心裡除了權勢地位富貴名利，就再也沒有別的了。師母，靖兒真的好羨慕沐兒，他從小就認準了玉兒，守護著玉兒，我常想，有一個心甘情願去守護的人，也是幸福的，就象恩師和您一樣。靖兒命苦，沒有可以守護的人，也沒有守護靖兒的人。師母，靖兒的一生就這樣了麽？”水靖黯然低聲說著，聲音裡充滿了失意。

  賈敏倒了一杯茶放到水靖手上，輕聲道：“靖兒，你知道麽，其實每一個人生下來的時候都不是完整的，只是一半，而他的另一半，沒有人知道會在何時何地以何面目出現，所以每個人生來都在尋覓，有人幸運，很快就能找到，可是有些人就要經歷許多周折才可以找到屬於自己的，最契合的另一半，這個過程有時很短，有時很長，可是不論長短，我們要做的只有堅持，堅持心中的信念，不論何時都不要放棄，靖兒，相信師母，屬於你的另一半一定會出現，你要耐心等待。”

  水靖抬起頭，看著賈敏那歷經生死之後能洞察一切的眼睛，臉上露出釋然的笑容，輕聲道：“師母，靖兒記住了。也許正是因為靖兒的不堅定，那個屬於靖兒的一半才遲遲不來。”

  “傻孩子，你什麽都沒有做錯。她沒有到你的身邊，只是屬於你們的機緣還沒有到。”雖然水靖已經是三十歲的人了，可是在賈敏的心裡，他仍是當初那個小男孩。

  “師母，能再見到您，和您聊天可真好。”水靖由衷的說道。賈敏身上總是有一種神奇的魔力，可以讓他得到安寧。

  “靖兒，我這幾日要為玉兒做嫁衣，等嫁衣做好，我們可能很久都不能見面了，若是你有什麽話想說，便來這裡，我一直都會在這間房子裡的。”賈敏淺笑著說道，臉上很是平靜。她本是已死之人，如今還能逗留人間和丈夫女兒相聚，和自己最關心的孩子聊天，這已經是極大的恩賜了。

  水靖忽然抱怨道：“恩師真是的，也不早告訴我，若是早知道能和師母說話，我也不用一個人苦苦熬著。”

  賈敏笑道：“這不怪他，你是真龍天子，有九龍之氣護身，我若是在以前見了你，只怕立時要被你的護身罡氣衝得魂飛魄散。如今沐兒修習小成，我才能不怕你的護身罡氣。”賈敏雖然這樣說，可是到底她是純陰之體，最怕便是至陽至剛的九龍罡氣，說了這些時候的話，賈敏的身子便有些發虛了。

  水靖也不笨，立刻想到是自己的原故，忙起身道：“師母，我還是出去吧。”

  賈敏輕歎了一聲，人鬼殊途，再是不假的。輕輕點了點頭，水靖飛快的拉開門跑出去，卻見林海在門外來回踱步，眉間的擔憂一時沒有藏住，讓水靖看了個正著。

  水靖內疚的上前道：“恩師。”

  林海急問道：“敏兒沒有事吧？”

  水靖點了點頭，林海快步走進去，見賈敏正靠在枕上，臉色白得透明，他忙取出水沐給的玲瓏玉瓶，賈敏卻搖頭道：“如海，這會兒我身子正虛，禁不住的，讓我歇一歇，明日再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