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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焉》第180章 鎮國公
  第180章 鎮國公

  驚呼慌亂都在一瞬間,誰也沒料到會是這麽個結果。

  柳氏忙將顧妍摟在懷裡,小姑娘巴掌大的小臉慘白如紙,額上汗津津的,嘴角還有幾縷鮮紅血絲,最是青石地磚上那塊紅豔豔的血跡觸目驚心。

  “阿妍!”柳氏與顧婼急得眼眶通紅。

  那內侍頓感十分無措,他不過就是說了幾句話唬人的,哪裡知道配瑛縣主這麽不經嚇?
  “這,這聖旨……”內侍語無倫次!
  “夠了!”

  柳昱大怒,“蹭”的站起來,“配瑛都這樣了,你還想要她接聖旨?是誰給你的這膽子,還是說……皇家就是這麽逼迫人的?”

  我去,這種話能應嗎?
  他不過就是個宣旨的內侍,哪裡當得起這種莫須有的罪名……

  內侍的腿不由抖了抖,強撐著說道:“西德王誤會了,奴婢沒有這意思。”

  “沒有就趕緊滾!”

  居然讓他滾?
  內侍瞪圓了眼睛,翹起蘭花指:“西德王,咱家可是來宣旨的!”頭一昂,這點底氣必須要有。

  他清咳幾聲:“既然配瑛縣主無法親自接旨,就由西德王代勞吧。”

  他可不想再多廢話。

  得得得,今日算是倒了血霉了,非但沒討著好處,還惹了一身騷味!回頭用柚子葉洗洗,再去千歲面前討個好……

  內侍自顧自地想,冷不防柳昱獰笑了一聲:“皇上就是這麽讓你宣的旨?”他臉色鐵青,看著昏迷不醒的顧妍緩緩說道:“本王回頭可要好好問問,皇上究竟是個什麽意思,臣這下可就看不明白了!”

  柳昱沒去管這個小內侍怎麽樣,他徑直去將顧妍抱起來往內院走去,柳氏和顧婼紛紛瞪了那內侍幾眼,急匆匆跟上。

  內侍氣得面頰通紅。

  “你,你們……”他抖著手指:“你們好大的膽子!”

  沒人回應他,連仆婦下人都沒拿他當回事。

  柳昱有這個膽子不接旨,內侍可沒有這個膽子回宮去複命……怎麽說?說配瑛縣主被他一句話嚇唬地吐血昏迷?說西德王護短心切要為外孫女討個公道?

  內侍自認成定帝信任西德王定是比信任自己多的……

  他看著手裡的明黃色卷軸,長籲短歎一番,隻好留下來,等看過配瑛縣主的情況,再尋機會將聖旨送出去。

  殊不知,外人眼裡昏迷不醒的配瑛縣主,這時候正端坐在柳昱對面,直直看著他,“外祖父,我不嫁!我絕不嫁夏侯毅!”

  說話吐字有些不流暢,若細看便會發現,顧妍的舌頭上被血染紅了一片。

  方才情急之下隻好咬傷舌頭裝暈。

  血是真的,疼也是真的,她深信外祖父會想辦法拖延,但再怎麽拖,始終都只是一時,無法長久解決問題。

  柳昱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你別說話了,我再想想辦法。”

  劍眉攏在一塊兒,可一時間去哪兒找什麽兩全之策?
  正如剛剛那個內侍所說的,違抗聖命,是要殺頭的大罪!

  自古以來,還沒有誰抗旨不尊能活下來的。

  別說賜婚了,即便是賜死,你也只能引頸就戮!

  若說顧妍上輩子曾經想過要嫁給夏侯毅,然這份念想,早已經在噩夢來臨之際就已經斷得乾乾淨淨……不,不對,其實是更早的。

  在夏侯毅選擇與沐雪茗共結連理的那一刻起,當沐恩侯府前的聘禮長長擺到了街頭巷尾,從他認認真真執起沐雪茗的手,溫柔對望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不抱任何虛妄幻想了。

  她從沒說過她喜歡他這種話,但夏侯毅那麽聰明的人啊,肯定是知道的……但他不會做什麽回應,他只會裝作不懂的樣子,然後利用她的好感和喜歡,從她的嘴裡套出他想知道的東西。

  年少的心思總是單純,也膽怯,至少她沒能有這個勇氣去為自己爭取……她也沒這麽賤,非要往人家身上撲。

  自尊、自愛、自重、自珍。

  舅母說的,顧妍好歹還能明白。

  所以默默地退到一邊,隻靜靜喜歡他就好……

  經歷了這麽多,她早就累了,夏侯毅這個人是好是壞,是死是活與她再無乾系。可是要她嫁給他,與他共度余生,抱歉,她也做不到!

  顧妍依舊定定看向柳昱,耐著舌尖鑽心般的疼痛,一字一頓:“誰都可以……只要不是他。”

  這個曾經教會她愛,也教會她恨的人,她真的沒有任何力氣再去與他周旋、糾纏了……各自放過吧。

  顧妍閉了閉眼。

  都結束了,她早該放下,也早該學著解脫的。

  柳昱倏然一怔。

  想想看吧,一個十三歲的小姑娘,如同看盡了人生一樣感慨唏噓,這種衝擊,一點也不比方才賜婚的刺激來得要小。

  柳昱隻覺得這個小外孫女比常人都要聰明懂事些,但真到此時,又不得不重新審視。

  “阿妍。”他面色嚴肅起來,“你可是說真的?這是你的終身大事!”

  他知道顧妍的意思。

  聖旨已下,他們只能被動承受,沒有反口的機會,除非死,除非要成定帝收回成命……然而成定帝是皇帝,金口玉言,一言九鼎,由著他收回說過的話,天家顏面何存?所謂的天威皇權,豈不就成了一場笑話?
  誰願意冒天下之大不韙,去觸成定帝的霉頭?
  放眼整個京都,大抵只能找出一兩家。

  平昌候鄭氏一族算是其一的話,鎮國公蕭家就是其二。

  前者是因為宮裡有幾個女人把持著,後者,就完全是靠實力、軍功和威望。

  蕭瀝之前既有意和西德王府結親,稍稍動個手腳,對外宣稱二人早已交換庚帖,雙方有所屬意。

  蕭瀝算起來還是成定帝的長輩,成定帝這就成了要信王強奪臣妻……名聲不好不說,還要得罪鎮國公府。

  要麽,成定帝就收回旨意,趁著他們還沒接旨,悄悄地各自心裡都當沒這回事,算是鎮國公府和西德王府欠了天家一個大人情,日後精忠報國,銘記於心。

  要麽,他就繼續任性妄為,罔顧倫理道義,在往後史書上添上一筆吧!

  他們憑借的,不就是成定帝的無知無畏?

  柳昱想,這事可不是說的這麽簡單。

  怎麽都算得罪人倒面子的活兒,更何況對方還是天家……

  不說他們設想的好好的,蕭瀝他願不願意?鎮國公府又願不願意?

  蕭家軍軍功過人,威懾蠻夷,安守四方,大夏需要他們……可自來功高蓋主,焉知鎮國公府不打算低調處世?他們又樂意出這個頭?

  顧妍身子虛軟地蜷縮在太師椅裡,淡淡說道:“試試吧。”

  如果是蕭瀝的話,她願意相信。

  如果未來一定要嫁人的話,他其實是個很好的人選……恰好她也不是那麽排斥。

  柳昱歎口氣,讓柳氏去取了顧妍的庚帖來,鄭重地交由托羅:“從後門出去,記得注意點,別被人盯上……還有,把話都說仔細了。”

  托羅不敢怠慢,趕忙喬裝打扮一番,拔腿就跑。

  鎮國公府也顯得十分混亂。

  幾乎同一時間,為蕭若伊和平昌候小世子賜婚的聖旨也到了。

  蕭若伊搶過那聖旨過來一看,明黃鑲邊,白底黑字,鮮紅大印,一字一句看過去,蕭若伊眼睛越睜越大。

  “這是皇上下的聖旨?”

  十分低啞的嗓音,聽著就像午夜剛從山洞裡成堆飛出來的蝙蝠,撲簌著蝠翼,悶悶的壓在喉嚨口,滲人得慌。

  內侍摸了摸鼻子:“縣主不是都看到了,奴婢不過是奉命來讀旨……”話沒說完,那內侍就“哎呦”一聲叫,原是蕭若伊抄起聖旨的卷軸,直接敲在了人頭上。

  “胡說八道!皇上怎麽會下這種聖旨?”蕭若伊氣得胸脯一起一伏。

  平昌候府?

  鄭家?

  呸!
  蕭若伊一腳踹在那內侍的小腿肚上,“你說,是不是鄭昭昭跟皇上說了些什麽?一五一十如實招來!”

  那女人最會裝無辜扮可憐了,隨意幾句話就能歪曲事實,成定帝定是被豬油蒙了心,上了當!

  蕭若伊大手大腳招呼在內侍身上,內侍趕忙抱著頭蹲下。

  小鄭氏讓左右仆婦上來拉住蕭若伊,語重心長:“伊人,你別這麽激動,大郎還是不錯的,你與大郎也是自幼相識,他的條件,配你綽綽有余。”

  平昌候府的嫡長孫呢,家世、樣貌、才華樣樣不差,要她說,蕭若伊這種火爆不著調的性子,才配不上他們家鄭大郎!
  蕭若伊呵呵冷笑,“鄭夫人,既是綽綽有余,就不用委屈了……鄭小世子這麽優秀,我可高攀不起!”

  小鄭氏是鄭大郎的小姑祖母,她當然是幫著自己人說話的。

  鄭大郎長得確實是不差,才情在勳貴子弟中也能排得上,只有一點,他風.流成性!
  除卻還未娶正妻,院裡已有七八房小妾,通房更是不計其數,庶子庶女弄了一堆,還見天去秦樓楚館眠花宿柳!

  一根奔跑的大黃瓜,好意思往她這裡塞!

  打包送給她她都不要好嗎?
  前段時日還聽聞他公開調戲良家婦女,那時蕭若伊乘了軟轎正巧路過,掀了簾子往外頭一看,那人臉色青白,雙眼凹陷,用晏叔的話來說,這是個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

  蕭若伊光想想就覺得無比惡心。

  她逮住了那個內侍,“你給我說清楚了,這是誰的主意?”

  內侍抱頭,大聲叫著姑奶奶。

  蕭若伊在宮裡住了十多年,宮人大多知曉她的脾性,來鎮國公府這趟差事他們躲還來不及,最後猜拳輸了,才由他硬著頭皮上。

  內侍都要哭了,磕磕絆絆地說:“是,是皇上下的旨……”

  又是一腳踹了過去,他馬上全招了:“奴婢說,奴婢都說!是,是太皇太后……”

  趕忙蜷緊了身子,生怕蕭若伊下一刻又往自己身上招呼。

  誰知等了半天不見動靜。

  內侍眯開緊閉的雙眼,怔怔看過去。

  蕭若伊滿身的氣勢一瞬間煙消雲散,眼眶周圍紅了一圈,手指緊緊絞著衣擺不松開。

  “來人,備轎!”

  她大步往前門走,剛動兩步,又不忘回過頭來踢兩腳那個內侍,轉了身就小跑出二門。

  小鄭氏讓人將內侍扶起來,滿臉歉意:“真是抱歉了公公,伊人脾氣大,您受苦了。”她命人送上滿滿的兩個荷囊:“一點點敬意,還請笑納。”

  內侍好一通感激,揉著酸疼的部位,一瘸一拐地就走了。

  小鄭氏彎了豔紅的唇,抿嘴直笑,哼哼兩聲便往內院去。

  托羅是遞了西德王帖子上門的,指名道姓要尋蕭瀝。

  這樣沒有事先約好便直接登門,是件十分無禮的事,好在將門並沒有那樣多的講究。

  柳昱身為西德王,掌握了一支十分厲害的水師,鎮國公府尚武,對西德王就由衷的肅然起敬,然而蕭瀝恰好今日當值,不在府中。

  托羅額上冒汗,靈光一閃:“晏仲晏先生可在?”

  晏仲是鎮國公的幕僚,行蹤雖然難定,但在鎮國公府,還是能常見到他的身影。

  侍衛點點頭,將人請進去。

  托羅心裡頭直打鼓,覺得放在胸口的庚帖熱得發燙。

  王府裡那位內侍還沒走,雖有王爺撐著,又能支持多久?
  托羅坐都坐不住,戰戰兢兢間似乎聽到有軲轆的滾動聲。

  抬頭一瞧,就見晏仲推了張紅木輪椅出來,上頭坐了一個精神矍鑠滿頭斑白的老人,長眉入鬢,一雙眼睛如鷹隼般的銳利,十分精明睿智。

  托羅對這個老人的感覺有點熟悉,就好像是他在難民窟裡,第一次見柳昱的時候。

  那個挺拔硬朗通身華貴的男人,伸出白白淨淨的手握住他,就如同耀眼白灼的陽光,將頭頂青灰色的霧霾驅散。

  那是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理解,救贖的意義。

  所以哪怕赴湯蹈火,也一路追隨了柳昱來大夏,留在了這塊陌生的土地。

  托羅微微晃神,很快就想到眼前這個老人是誰。

  能和他們的王一樣具有統率能力與氣勢的人,定是大夏的常勝將軍!

  他即刻起身,按照大夏的禮節朝鎮國公行禮。

  這位老人絲毫不在乎這些虛的,隻請托羅坐下,開門見山:“西德王可是有急事?不妨說給老頭子聽聽,若能幫上忙,定傾力相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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