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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焉》第129章 要挾
  第129章 要挾
  顧妍忽然有些不確定了。

  松開手放開不倒翁,它又來來回回搖擺幾下,慢慢停歇下來。

  咯吱咯吱的摩擦聲,像是把鋸子,一點點割磨著沉默。

  “五皇孫想太多了。”

  顧妍淡淡說著,將人偶推向了一邊不予理會,“我們總共才見過幾面?哪有得不得罪,或是惹了我不高興的說法?”

  她神情很是不明所以。

  張祖娥想想也是。

  夏侯毅給人的感覺便是溫潤平和面面俱到的,著實讓人討厭不起來。

  那這賠禮……

  又聽顧妍喃喃地說:“真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

  張祖娥忽的皺緊了眉。

  還能什麽意思?
  無緣無故給姑娘家送東西,又是親手雕刻的,這簡直司馬昭之心!

  張祖娥忙將那隻不倒翁收了回來,道:“五皇孫一定是搞錯了,既然是誤會,我幫你還回去!”

  她一時臉色通紅,覺得自己做了件蠢事,要讓人看笑話了。

  顧妍失笑道:“嗯,還回去就好了……我早不玩這個了,何況做的也不好看。”

  張祖娥點頭應是。

  想想夏侯淵回贈她的那幾隻小木偶,惟妙惟肖活靈活現,做得極為用心,張祖娥覺得臉頰開始發燙。

  她慌忙斂下心神,又想到自己已經落選了,日後皇長孫就會有正妃側室,卻獨獨不會是她……

  心裡有點失落,可她從來是心胸坦蕩又看得開的,調整一下心態也便沒事了。

  既然以後不會有交集,乾脆便將皇長孫送的東西一道還回去好了。

  張祖娥這麽想。顧妍對她十分熟識,從神態基本便能窺得她的心事。

  心裡陡然有些不是滋味。

  她沒想到,祖娥姐姐這一世對夏侯淵是有情的……

  若沒有她的干涉,興許和上世一樣,張祖娥依舊會是成定帝的張皇后,唯一不同的是,這一世的帝後,並不是相互寡淡如水,同床異夢。

  她似乎拆散了一段姻緣……

  直到張祖娥走了,顧妍還是又愧疚又難過。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皇長孫妃初選的結果下來了,顧媛竟在入選之列!顧家上上下下都很高興,老夫人將顧媛叫過去特意叮囑了一番,看著她的目光既憐惜又寵溺。

  顧媛好像回到了很久之前,自己備受寵愛的時候,不過現在的生活與那時沒得比了,她的心情也不至於有多喜悅。

  顧二爺本以為因為顧家先前那麽觸霉頭,顧媛入選的希望不大,可既然有機會能去競選,顧二爺自然是要指點一番……無非是一番庭訓教導。

  又請了安氏對顧媛好好說一說名門淑媛的儀態和端莊。

  從前他外放濟北,沒工夫教導女兒,顧媛和賀氏學得不成樣子,近來似乎顧媛乖巧多了,他心中極寬慰。

  安氏還記著顧媛在邯鄲賀家的所作所為,心中不可思議這麽一個姑娘家居然乾得出去賭坊賭錢的事。她覺得顧媛的性子是被賀家養野了,這樣子去皇家哪能行,丟了人算誰的?

  於是安氏對待顧媛極為嚴苛,從說話言談、走路舉止、神態表情,都不能出一絲錯,誓要將她培育地與自己女兒顧姚一般優秀。

  顧媛苦不堪言。

  她回去就找賀氏訴苦,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賀氏心疼壞了,為了她專門與安氏吵了一架,最後還是老夫人出面調停。

  安氏覺得自己真是憋屈,乾脆撒手不乾,顧媛樂得輕松,一日日嗜睡起來,胃口也跟著不好。

  賀氏還以為是安氏先前將顧媛累著了,私下裡又罵了安氏好幾回,用了些自己的私房給顧媛補身子……顧媛卻開始嘔吐,吃了什麽就吐什麽,嚇得賀氏要給她請個大夫看看。

  現在顧家可比不得從前還有專門的大夫供養在府裡,他們如今生個小毛病,都要專門去醫館請大夫。

  顧媛想到了什麽,一把抓住賀氏的手,淚眼汪汪連連搖頭。

  賀氏安慰她說:“媛姐兒別怕,不會有事的,有病咱就治,不能諱疾忌醫……”

  想到顧媛這麽爭氣,過了初選,賀氏就油然而生一股驕傲,理所當然覺得,自己的女兒就該是皇長孫妃的!

  便對顧媛說道:“你以後要入主東宮,未來的皇后可是你呢,這時候千萬不能掉了鏈子……咱們將身體養好,等你嫁給了皇長孫,為他生下長子,往後的富貴榮華還少的了?”

  賀氏遙想著未來的美好光景,隻覺心潮澎湃。

  她自己便是因為沒有能生下一個兒子,以至於玉英那個賤婢大腹便便地窩在廂房裡……這事是她心上的死結、舊傷疤,一碰就疼。

  “這選妃啊,都是要選身體好、能生養的,宮裡多得是嬤嬤給你檢查身子,她們眼睛毒著呢,有一點瑕疵都逃不過!”賀氏愈發堅定要給顧媛好好調理身體。

  顧媛額上冷汗直冒。

  宮裡頭的嬤嬤……檢查身體……

  初選過後的小娘子,定是要由這些嬤嬤查看,必得清清白白又沒有暗疾的,若是驗出哪個貞潔不保,不說她名聲掃地,只怕全家都要遭受欺君之罪……

  顧媛嚇得全身哆嗦,埋到賀氏的懷裡,眼淚止也止不住,說不出一個字。

  過了好一會兒,才帶著哭腔囁囁嚅嚅地喚了聲:“娘……”

  後面的話還沒說出口,賀氏的侍婢櫻桃在門口道:“二夫人,邯鄲賀家有信送來。”

  顧媛一聽到“邯鄲賀家”四個字,嚇得面無血色。

  她瞧見賀氏一步步走向門口接過那封信,拆開來細看。

  天光大亮,陽光這樣烈,顧媛遠遠就能看到那近乎透明的澄心堂紙上,縱橫著行行列列漆黑的字。

  背心濡濕,她還看到賀氏的雙眼豁睜,雙手僵硬,臉色蒼白。

  耳邊聽不到聲音,顧媛覺得這個夏天怎麽這樣冷。

  她趕緊將自己蜷縮進薄被裡,渾身顫抖不已。

  “啪嗒。”

  輕薄的紙張掉落在地,櫻桃疑惑地要去撿起來,冷不防被賀氏猛地往外推,一個踉蹌險些跌倒,而後便是“砰”一聲,房門緊閉。

  “怎麽了這是……”

  櫻桃喃喃自語。

  她是識得幾個字的。

  方才匆匆一瞥,看到“元帕”二字,還有什麽銀兩……

  這元帕是女子出嫁後,新婚之夜落紅,來證實女子貞操的,然後入家廟燒給祖先,才將媳婦的名字寫入家譜。

  賀家寫給二夫人的信上,說這個做什麽?
  賀氏僵著身子愣在原地。

  她還怔怔望著地上那張紙,白底黑字,寫得清清楚楚,賀氏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都看到了什麽?
  她的女兒……竟然已經失貞了?

  賀氏大步走過去,顧媛縮在被子裡不肯出來,聽到外頭賀氏繃緊了的聲音:“媛姐兒,你告訴娘,這不是真的……”

  顧媛哽咽無言,流了滿臉的淚。

  她也希望這不是真的啊,可是怎麽辦……確實發生了呀!

  顧媛在賀家,和兩個表兄進出的可不止是賭坊,還有青.樓倌館……她也是好奇,女扮男裝和賀大郎去了綺紅樓。

  那種風月煙花之地,多得是下九流的路數,飲用的酒水裡下了藥,顧媛就這麽稀裡糊塗地全喝了,又稀裡糊塗地與賀大郎……

  至今仍記不大清那混亂的一晚上,可身上的痕跡和疼痛,還有那塊羞於見人的染了斑駁鮮紅的帕子……顧媛也幾度崩潰,想過一頭撞死得了。

  可是她惜命愛命,舍不得死。

  閔氏要為賀大郎向顧家提親,顧媛心中念著安雲和,說什麽也不肯,可生米煮成熟飯,再如何隱瞞,總有拆穿的時候。

  顧媛答應給閔氏錢,用錢堵住賀家人的口,但誰又知道,顧家就這麽落魄了呢!

  顧媛嚎啕大哭,鑽出被子撲通跪倒在賀氏腳下,抱著賀氏的雙腿。

  “娘,你幫幫我,救救我!被爹爹或者祖母知道了,我肯定是沒命了……只要給點錢,只要五千兩,舅舅舅母他們不會說的,他們會把元帕還回來的……娘,您就我這麽一個女兒啊!你忍心看我去死,忍心白發人送黑發人嗎?”

  顧媛哭得痛徹心扉,賀氏一顆心碎成齏粉。

  她這一生,驕傲跋扈過,任性刁蠻過,欺凌弱小,作威作福……可她再如何過分,斷不至於在婚前便將對女子而言最重要的貞潔給失了!

  這對女人有多重要?

  她唯一的女兒啊!

  她視若生命的女兒……這麽不自愛、不自重!

  恍若晴天霹靂,將賀氏劈得人魂分離,她現在腦子一片空白,無法思考,只有顧媛嚶嚶的啼哭聲不絕於耳。

  她要怎麽辦?
  她能怎麽辦?
  賀氏也要瘋了,崩潰了,尖叫了聲跌在地上,跟著哭。

  動靜引來了其他人,賀氏趕忙將賀家寄來的那封信收起來。

  安氏狐疑地看著這兩母女,“這是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賀氏將顧媛護在身後,趕忙擦了擦眼淚,搖頭道:“沒什麽,媛姐兒過了初選,我高興,又想到她以後要離開我身邊,一時難過……”

  安氏真想翻個白眼。

  是女子就總要出嫁,顧媛若嫁得好,賀氏那是只要跟著高興的份,在這裡哭哭啼啼的,好沒風度。

  但想到自己女兒顧姚出嫁的時候,自己也著實難過了許多天,又有些理解賀氏的行為了。

  “你也別難過,媛姐兒實打實出嫁還得再過兩年,這段時日承歡膝下,將來嫁入高門,你該為她高興。”

  賀氏失神地喃喃道:“是啊,高興,高興……”

  安氏覺得賀氏太奇怪了,又看顧媛臉色不好,提出不如請個大夫來瞧瞧。

  賀氏想到顧媛最近嗜睡又嘔吐,還有知曉了她已經不是處.子,隱隱猜到了個原由,趕忙說道:“不用不用,媛姐兒那是苦夏……這些天太熱了,媛姐兒有些受不住,精神不大好。”

  安氏記得顧媛確實怕熱,可現在府中拮據,不能像從前大肆購買冰塊……想到顧媛也是矜貴身子了,一咬牙,又給顧媛這裡送了幾塊冰來。

  賀氏就開始操心賀家提出的那五千兩的條件。

  五千兩……真的不是小數目,她自己的私房嫁妝加起來,沒有這個數,更何況這些年用了不少……本也可以向顧二爺或是老夫人討要,可這要怎麽說?
  實情嗎?
  那媛姐兒定是要被打死的!
  更別說,興許媛姐兒有身子了……

  賀氏一時焦頭爛額,心力交瘁。

  她帶著顧媛悄悄出府,說是要為顧媛置辦幾件像樣的首飾,之後參選還有七道關卡,著實要好好打扮,安氏還勻了賀氏一筆銀子。

  賀氏找了家小藥鋪子,裡頭只有一個眼睛都看不清的老大夫,塞了塊銀子,讓老大夫給顧媛把脈。

  雖然脈象還淺,但果不其然是喜脈,一個月了……

  賀氏一瞬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

  顧媛虛歲才十四啊……真算起來才十三歲,身子還沒長好,怎麽能有身子!

  她強忍著淚意,讓老大夫開了打胎藥,回府上親自給顧媛煎了吃。

  畢竟是自己身上掉下來一塊肉,顧媛也難過,好在她身子不錯,並沒有什麽後續並發症,隻難免身子要虛弱一段日子。

  這些事都是賀氏親力親為的,連最信任的丫鬟都不讓接近,那一大盆血水潑出去,賀氏就全身脫力,倚在柱子旁壓抑地低泣。

  櫻桃遠遠看見了,心中疑竇頓起,等賀氏走後,還能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她是賀氏的貼身婢子,自然清楚賀氏的月信大概什麽時候,才剛過去十日而已……難道是三小姐?
  “二夫人最近怎麽神神秘秘的?”櫻桃嘟囔聲,搖搖頭走開了。

  邯鄲賀家那裡催得緊,賀氏如何也拚湊不出這五千兩。

  賀氏知道她大嫂閔氏是個什麽都做得出的,女兒的名聲全在自己手裡,為了女兒的一輩子,她隻好惡向膽邊生。

  “府裡頭的銀錢都握在二爺手中,據說李姨娘是塊肥肉,可連安氏都挖不出丁點兒,恐怕是真窮……”

  賀氏喃喃地想,覺得與其去李姨娘那裡翻箱倒櫃,還不如枕邊人來得痛快。

  顧媛也是顧二爺的女兒,就當是為女兒做一點事,二爺不會不同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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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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