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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焉》第199章 剿匪
  第199章 剿匪
  顧衡之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喂!怎麽又走神了?”

  聲音嘶啞如裂帛,蕭若伊一個激靈,皺緊眉翻個白眼。

  食指點著他的額頭把他推開:“你還是別說話了……”

  正處於變聲期的男孩子,嗓音著實算不得好聽。

  顧衡之就怔了下。

  夏風微醺,帶著院子裡他叫不出名字的花香,額上指尖清涼,輕輕一點就離開了,隻留下上頭冰冰的觸感。

  寬袖抬起,有種沁人心脾的香味從袖口飄散出來。顧衡之正想抽著鼻子仔細聞一聞,聽到她說這話,動作不由頓了頓。

  蕭若伊已經輕笑著走開了。

  顧衡之撓撓頭皮,根本沒在意她說了什麽,湊過去笑嘻嘻地問道:“你身上是什麽味道,真香,比我姐身上的還要好聞!”

  蕭若伊身子微震,感到面上似乎有一股熱潮慢慢襲來,心裡砰砰直跳。

  她側過頭去看顧衡之。

  他正笑得開懷,一雙大眼睛晶亮亮的,裡頭包含的情緒卻只是一種純粹的讚美。

  就像他會說張祖娥美麗漂亮,是他見過最好看的姑娘一樣。

  單純的誇讚,不包含任何情愫。

  眸光慢慢低沉,蕭若伊暗罵了句。

  顧衡之本就比她小了兩歲,顧妍總是說他就是個沒有長大的孩子,蕭若伊也一直拿他當小子看。

  這家夥情志沒開竅,什麽都不懂,說起話來根本就不避諱……可蕭若伊不一樣,她都快及笄了,某些東西總是比他知道得多……

  這小子!
  這小子……

  心裡反覆喃喃念叨這麽句,蕭若伊咬著牙甩袖就走了。

  弄得顧衡之十分不解。

  他說錯什麽話了?
  誇她的香好聞,這還有錯了?

  睜著一雙眼睛茫然四顧,蕭若伊早不見人影了,他悻悻抓了抓頭,也隻好往顧妍的院子去。

  蕭若伊果然在那,坐在床邊錦杌上,拉著顧妍的手說著話,神情不大好看。

  “怎麽沒精打采的,所有事情都解決了,不該高興嗎?”顧妍彎著眉眼笑,輕彈了一下她的額頭。

  顧衡之瞧見不由摸了摸眉心,好像還能感受到那種沁涼絲滑。

  蕭若伊扯開嘴角笑得有些無力。

  佔著太皇太后的那隻山魈魍魎走了,最親近的外祖母回來了,鄭氏一族被發落,與平昌候小世子的賜婚作廢,什麽都好好的,她還有什麽可難過?

  也許是因為夏侯毅吧。

  蕭若伊現在一點不想提這個人。

  她強打起精神,眯著眼睛說:“太皇太后很喜歡皇后,讓她執掌鳳印,處處體貼周到,皇上也對皇后娘娘很好,鄭昭昭可是半點風浪都掀不起來了。”

  曾經她們還一度擔心過,鄭淑妃先於張皇后入宮,在宮中打實了基礎,張皇后恐怕會步履維艱。

  然而此番太皇太后迅速地打壓鄭氏,處處給張皇后做起臉面,讓人盡快忘記了成婚當天的不愉快。

  宮中上下對張皇后敬畏有加,相反的鄭淑妃卻孤立無援,被東風壓倒了西風。

  顧妍長舒口氣。

  她聽說,張皇后的鳳輿經過乾清宮前時,鄭淑妃得成定帝特許,未曾對張皇后行過跪禮。連士族閥門裡都講究妻妾之分,更何況還是皇宮大院。

  事關顏面。對此,有心人們不可能不在意。

  鄭淑妃確實都算計好了,可惜再精打細算,終究還是被殺出的程咬金半路夭折。

  至於這程咬金,便是始料未及的太皇太后。

  阿齊那說過,要破解渡魂術,必得去陣眼破壞了偶人,而那日巡衛長送來的巫蠱偶,便是‘厭勝術’的核心,上頭這麽多的刺眼,顧妍大概知道這是阿白的傑作。

  鄭太妃不可能不防著有人去搞破壞,甚至嚴防死守防止別人靠近。但她千算萬算,大約想不到會敗在一隻小刺蝟手上……黑燈瞎火,誰會去在意一隻通身灰黑在地上爬著的小動物。

  “你那天怎麽就帶了阿白入宮?”

  尋常外命婦入宮,連貼身的婢子都不得攜帶,蕭若伊在宮裡住了十年,總有點特權,豆苗跟著她算不得違例,可再帶上一隻刺蝟,就委實可笑了。

  蕭若伊無奈道:“我也沒辦法,那天阿白咬著我的裙擺,死活纏著不放,這也是沒法子了,才將它帶進宮的。”

  說到這裡好像想起了些事,悄聲地說:“阿白的鼻子很靈敏,日前我總拿出太皇太后賞賜的東西睹物思人,那天見到的布偶身上,我聞到沾染了些許同樣的氣味,阿白大約是循著這氣味,把它給刨出來的……”

  雖然不可思議,但好像只能如此解釋這種巧合。

  顧妍瞠目結舌。

  如此說來,阿白好像還很有靈性……

  “它是從哪兒來的?”

  蕭若伊想了想說:“哥哥在一緣大師的菜園子裡挖出來的,當時它正在啃著一根水黃瓜,咯吱咯吱的聲音可響了!”

  顧妍:“……”

  一緣大師……似乎蕭瀝和這位得道高僧十分熟悉。

  顧妍也記得,阿白是不食葷腥的。

  你給它吃糕點水果它很喜歡,但給它吃醬鹵牛肉,它卻分毫不動。

  大約是受過佛法熏陶通靈的吧……

  顧妍笑了笑不再多談,顧衡之早便進來了,歪著頭聽她們講話,既不插嘴,也不打斷,捧著一碗杏仁露咕嚕咕嚕地喝。

  “小子,聲音能不能小一點?”蕭若伊受不了地回身瞪他一眼。

  顧衡之吐吐舌頭,順道就給顧妍遞了一盞果子露:“姐,說這麽多話口渴了吧,多喝點。”

  態度十分殷勤。

  顧妍訥訥接過,蕭若伊挑眉等了半晌,都不見他有什麽多余動作,回過頭一看,居然又吃上了!

  “喂,我的呢?”她忍不住叫了句。

  顧衡之後知後覺:“你渴了?”

  “……”難道看不出來嗎?她嘴唇都幹了好嗎?
  顧衡之撓撓頭皮,“哦”了聲,再沒下文。

  蕭若伊氣得肝兒都疼了。

  哦!
  哦你個鬼!

  她霍然起身,恨恨瞪向他,回頭跟顧妍說改日再來,頭也不回就走了。

  顧衡之捧著一隻天青蓮花瓣哥窯茶盞,怔怔出神。

  “衡之。”

  他聽到顧妍在喚他,木然地轉過身。

  顧妍一臉無奈:“為什麽要故意惹伊人生氣呢?”

  故意?

  “我哪有?”顧衡之再三強調。

  可對於自家雙生姐姐投遞過來的目光,顧衡之心虛地低了頭不予作答。

  坐了片刻,就感覺再也坐不下去,說了聲出去透透氣,匆匆就往外跑。

  顧妍一陣好笑。

  前院柳昱抽著嘴角看著桌上滿目狼藉,黑白二色棋子涇渭分明,而黑棋深入腹地,白王處於將死狀態。

  蕭瀝興致剛剛才上來。這是他第一次接觸西洋棋,有別於傳統棋藝,倒也有趣。

  “王爺,還要繼續嗎?”蕭瀝抬起頭問。

  柳昱臉色就更難看了。

  除卻一開始蕭瀝輸了幾場,後面他摸清楚規則,居然次次得勝!不說是第一次接觸西洋棋的嗎?怎麽比他這個玩了好幾年的老手還厲害!
  再來!

  再來個屁啊!
  柳昱翻個白眼去端茶。

  正來送差點的柳氏就抿嘴笑道:“王爺年紀大了,不比你們年輕人有精力,今天就到此為止吧。”

  蕭瀝順勢起身,柳昱不樂意地捋袖子:“怎麽不行?再來!”

  柳氏哭笑不得:“父親!”

  最終也隻得訕訕作罷,蕭瀝轉個身就走了,至於去的哪裡,柳昱用膝蓋想想都知道!指著蕭瀝的背影直說:“你看看,你看看……也不知道讓讓!”

  柳氏卻聽不出這話裡有半點責怪,原本還吹胡子瞪眼睛的老人不一會兒就笑開了。

  她坐到柳昱的對面:“他要是讓了您幾步,您只怕就不是這個反應了。”

  大約還會大罵他虛偽。

  棋品如人品,柳昱突發奇想,何嘗不是想試一試他?

  柳氏往棋盤上尋思了幾眼,慢慢笑起來:“其實也不是沒有讓,只不過……比較隱晦。”

  柳昱哼了聲,癟癟嘴道:“勉勉強強。”

  勉勉強強的某人熟門熟路地往顧妍院子去蹲點。主人家默許了,也就沒人去攔著他,然而蕭瀝覺得,還是爬窗來得比較方便。

  陽光正好,窗邊的一盆鳳仙花開得極豔,紅彤彤的。顧妍坐在窗下躺椅上打絡子,就是先前答應過給蕭瀝編的。綠繡和忍冬兩個丫頭就采了鳳仙花搗汁。

  青禾拿了條薄毯給顧妍蓋在身上。

  初夏燥熱,她卻覺得冷,和上世染上的寒症有些相似,只是此次還覺得渾身乏力。近幾日慢慢地好些了,氣色也在逐漸恢復。

  按照阿齊那的意思,大約就是失了血氣,需要慢慢將養。

  倒是不曾後悔那麽做,至少於她而言,並非沒有收獲。

  靈活的手指翻飛,很快絡子初具雛形,蕭瀝走進來的時候,看見的便是她正坐在暖陽下,手指間紅通通的絲線緊緊纏繞,膚色白皙地近乎透明,神情專注。

  搗弄花汁的婢子們驚了一下,在蕭瀝示意下不曾吭聲,他就立在一旁靜靜看著她編弄。

  袖口滑落,紫闕鐲子上六顆寶石璀璨閃亮,映襯著她的腕子纖纖,瑩潤細膩如白瓷。

  只是,那日見到她腕子上纏繞的厚紗,此刻已然無蹤,甚至腕子上不見半點痕跡。

  才幾天的工夫,就什麽都沒了?

  蕭瀝很奇怪,又覺得不奇怪。

  記憶中有個人確實曾經如此。

  什麽樣的傷口在她手上,都能夠快速愈合,毫無疤痕留下,始終幼嫩細白。

  然而現在已經沒有了。

  他一貫認為這種能力超乎尋常,也從不讚成。

  那日顧妍和阿齊那一起進的慈寧宮,她們做了什麽連晏仲都不清楚,他試過旁敲側擊過無數次,然而晏仲始終說不出個所以然。

  晏仲只是被顧妍找來掩人耳目的盾牌。

  蕭瀝不去問,顧妍也從不和他說。

  等到一隻絡子收尾,鮮紅的顏色擺在掌心,顧妍拎起來細看了看,就被一隻大手奪了過去。

  “你,你什麽時候進來的!”

  顧妍睜大眼,轉過頭去看綠繡和忍冬,那兩人目光躲閃,明顯地早就知道。

  門庭大開,內室門口的湘妃竹簾高高撩起,清風徐徐拂面。

  她少有發愣遲鈍的時候,這種迷糊的樣子很有趣。

  蕭瀝唇角微挑:“沒多久,看你忙著,就沒打擾你。”又摩挲著手裡的絡子道:“這是給我的?”

  朱紅色的絡子,十分鮮豔,底下垂著長長的流蘇,沒有過多的墜飾,簡潔飄逸。

  蕭瀝很喜歡。

  盡管這樣扎眼的顏色和他一點都不相配。

  “掛哪裡好呢?”他喃喃自語,想把絡子別到腰間。

  顧妍趕緊攔住他:“太醜了!”

  他不滿:“哪裡醜?”

  然後非要掛上去。

  他穿了身玄色衣衫,那麽一根鮮紅的絡子墜在腰間,說不出的別扭!
  綠繡抿著唇輕笑,顧妍還想去奪回來,可哪裡是他的對手,反倒被他捉住了腕子。

  粗糲的指腹滾燙,劃過她細嫩的掌心,他捏了捏她的右腕,慢慢放開說:“這樣挺好的。”

  哪裡好?
  顧妍沒力氣和他鬧,悶悶坐了下來。

  他說:“我要去關中了。”

  關中?

  顧妍抬眸去看他,想了想問:“朝廷讓你去剿匪?”

  從去歲開始的乾旱演變至今已經越來越嚴重了,燕京感覺不是那麽明顯,但渭河一帶卻民不聊生。

  朝廷是有發放賑災餉銀,然而這麽一層層剝削下來,能頂個什麽用?喂飽別人的荷囊罷了!

  以至於關中一帶興起大批賊匪流寇,燒殺搶掠。

  朝廷根本無法坐視不理。

  蕭瀝點點頭。

  其實這本該是他父親一品威武將軍蕭祺的本分,然而蕭祺毫不猶豫地向成定帝請旨推給了他,意為,需要好好鍛煉犬子的能力。

  是啊,他在西北軍呆了七年,父親還嫌不夠,還要把剿匪的任務也交給他。

  蕭瀝閉了閉眼說:“大多都是農民,武力值比不少軍隊,他們走上這條路也是無奈之舉,皇上的意思是,若能招安,就別用暴力解決問題。”

  顧妍想到的卻是另外一件事。

  關中,流寇,賊匪。

  蘇鳴丞。

  她看向了蕭瀝,笑著道:“招安是好事,和他們的首領好好談談,應該……我是說,也許會有收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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