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規矩
從做野菜生意開始,寧婉便打算好如何經營自己的生意。
但是當時家裡窮得只能勉強吃飽而已,就連娘有了身孕都吃不上些好點的飯食,她自然要把掙來的錢買吃的。接著做起了山貨生意,吃的雖然好一點了,但寧家還是艱難得緊,因此她一邊顧著大家的嘴,一邊陸續為家裡添置必要的東西。
直到盧二少爺送了幾頭野豬給寧家,家裡才真正解決了吃的問題,可是寧清的親事又在眼前了。寧婉雖然不想管寧清的事,卻也不願意攔著爹娘對女兒的心,因此也隻由著爹娘給寧清置辦種種的嫁妝。
現在寧清嫁了出去,家裡的事情她便好重新理起來,立下好的規矩,這樣才能真正把自己的生意做大。
此時寧婉便笑著給爹娘講了一個故事,“你們知道‘上當’這個詞怎麽來的嗎?”
“上當?”爹娘當然不知道,疑惑地瞧著寧婉。
“原來有一家開了個當鋪,生意十分地好,掙了很多錢。因為是一家人共同開的鋪子,因此大家便都想多支些錢,可是又不好意思直接去取。因此有一個人就想出了好辦法,他隨意拿了一件舊東西當在鋪子裡,說‘自家的鋪子,就往上當吧。’鋪子的夥伴不敢反對,果然就往上當,給了他一大筆錢。”
“然後你們說怎麽樣?”寧婉見爹娘都搖頭就又道:“家裡都學他,拿了破舊東西去‘上當’,各自取錢,結果沒多久,這鋪子就關了!”
“因此就留下了‘上當’這個說法,也算得上自己騙自己吧。”
爹娘便都說:“我們再不那樣傻,在自家鋪子裡亂取錢。”
寧婉就笑了,爹娘確實不是那樣的人,他們過日子仔細著呢,但是,“我們家眼下雖然隻我們三口人,但鋪子又不是一時的,要長長久久的辦著,將來家裡人丁旺了,事情便多了。再者誰家又沒有幾門親戚,不早立下規矩,大家都不方便。”
爹娘相視一回,都想到了二房和三房。當時身在其中不覺得,現在回想起來,那時自家真是傻透了,而且若是沒有他們長年的搜刮,大房的日子也不至於如此緊巴,因此本想說現在家裡的幾門親都是好人的話就沒有說出口,反都點頭道:“都聽你的。”
寧婉便道:“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是我們第一次盤帳,現在我手裡一共有三十兩整銀子,其余還有些散碎銀錢。”
寧梁和於氏聽了,便都驚道:“家裡這些日子過得太糜費了,竟用了這麽多銀錢!”
不必細算便能知道,隻賣金飾、綢緞和野豬肉的錢差不多正好三十兩,之後為了做生意買了小毛驢和杆稱等物花了些銀子,余二十多兩。再加上這兩個多月賣山貨的進帳,也應該有十幾二十兩,但現在還只有三十兩,這之間的差自然是都花用了。
寧清的壓箱錢是最大的支出,寧家又陸續給她買了許多小物件,每件算起來沒多少錢,但加起來亦是不少,當然還有寧家的花銷,這也不少。
於氏便歎道:“清兒嫁出去了,家裡平常還是省一些的好。阿膠紅棗再不必買,還有飄香居的點心,我也不吃了……”又向丈夫道:“那香胰子,我們別用了,都給婉兒留著慢慢用,也能省上一些。”
“阿膠紅棗還是接著吃吧,還有點心,隻你一個能吃多少?”寧梁有讚同媳婦的,也有讚同么女的,“至於香胰子,我們果真用了也白費。”
寧婉聽了又好笑又好氣,“爹、娘,錢是掙來的,不是省出來的。先前你們省了幾十年,家裡可是富了?”
寧梁和於氏被么女如此一說,面面相覷,竟再駁不回去,他們夫妻一向最會儉省的,吃舍不得吃,穿舍不得穿,就是天黑了點燈的燈油都要省著用,可日子又過成什麽樣?溫飽之外,略有一點事體,家裡便承受不住。
寧婉便將手裡的錢攤出來先分成四份,“零頭先不計入,留到下次盤帳時再算。現在先拿出五兩的銀子做家用。”目光在爹娘臉上掃過,“你們誰管著呢?”
爹便向娘指了一指,“都交給你娘。”
在三家村,家裡的銀錢都由女人們管著,俗話說,“男人是摟錢的耙子,女人是攢錢的匣子。”因此先前爹掙了錢從來都是交給娘。
寧婉便又把這一堆銀子遞過去,“娘,你收好。我再給你一個帳本,把帳記起來。”
娘趕緊擺手,“我一個大字不識,哪裡會記帳?”
“不用識字也能記的,”寧婉把訂好的帳本拿出來,用描花樣的炭筆在第一頁最上排的紅線格子上畫了一個小元寶,“這就是一兩銀子。”又畫了幾個錢疊在一處,中間穿了一根繩子,“這是一貫錢。”說著把炭筆交給娘,“隻記著大數就行,日常幾文錢就不必記了。”
於氏會繡花,也能描花樣子,因此炭筆還是會用的,便在寧婉畫的元寶後面又畫了四個,因為她十分用心,因此比寧婉畫的那個還要像元寶,自己看了看便十分滿意,“那我也會記帳了。”說著接了過去,見有兩個是一兩一小錠的,其余的雖然散碎,但也都是成色極好的,瞧在眼裡亮閃閃,掂在手上沉甸甸,一總到心裡便是喜滋滋,她還是第一次拿到這麽多銀子呢,眼睛早眯成了一條縫,“家裡過日子怎麽用得了這許多銀子呢?”
寧婉便告訴她,“娘,這錢不是讓你省著攢著的,而是要你花用的。因此以後爹再去村外買東西,只要是家裡用的,便都從這裡出錢。”
又向爹道:“再送了山貨得的錢,不論是多是少,都要原數交到我這裡,買東西從我娘那裡領錢。”
寧梁聽明白了,“我就是先用了賣山貨的錢,回家後也從你娘這裡拿錢補上,生意上的帳不能差。”
“對了,就是這個意思。”
娘也聽懂了,點著頭說:“我們家把規矩早做起來,可不做‘上當’的傻事。”
接著寧婉又捧出一把碎銀子,“這就是家裡人的月錢了,”再分三堆,“爹二兩,娘二兩,我一兩。”
爹娘都不肯了,“怎麽能你最少,這生意都是你出的主意,你應該最多才是。”“就是月錢都給你也是應該的。”
寧婉原來在趙家時自然是按輩份分月錢的,現在就借用過來,沒想到被爹娘駁了回來,想了一想,“也罷,我們家人口簡單,也不必再分什麽等,大家便都一樣吧。”又指著娘的肚子說:“等將來小弟弟出世了,也要算上一份。”
娘便張大嘴,“剛生下來就有?”
“對呀,月錢就是這樣的,只要是我們家的人,生下來就有。”寧婉便笑道:“至於參加做生意的人還應該有工錢,眼下我們家的人少,生意做的也還小,我還沒想好怎麽定下工錢,等真正買了鋪子時再好好籌劃一回。”
爹娘早被她又是家用又是月錢的弄得昏了,又聽她條條是道地說了這麽多,自然都肯聽,此時都道:“我們都聽你的。”
從這之後,雖然家裡還沒有鋪面,但在這三人心裡卻都有了寧家鋪子,再有銀錢支出,便都分得明白,兩邊的帳目十分清晰。娘讓爹又給她打了個小匣子,也買了把銅鎖,將家裡積蓄另存到一處。就連寧婉,也將自己屋子裡的兩個炕櫃分開,一個是放鋪子的帳目及東西的,一個才是她自己的。
寧清嫁了沒多久,寧雪也嫁了,嫁的還是郭秋柱。
寧婉原以為這門親事成不了,因為寧三老爺子沒能再打壓自己討好郭家,郭老爺子就未必領他的情讓孫子娶了寧雪。而且,因為采山菜蘑菇等,郭家不但還清了借的錢,也攢起了小家底,應該能為郭秋柱說一門差不多的親事。
但是,她卻忘記了,現在郭家的名聲被郭小燕糟蹋得不成樣子了。
雖然寧婉可以擔保盧二少爺決沒有把郭小燕所做的丟人事說出去,以他的性子再不會說這些的,但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三家村郭家的孫女是個小偷,人又有點傻的傳聞還是很快在十裡八鄉傳了出去。
就連羅雙兒陪嫁的棉襖曾被郭小燕搶去穿了的事也被抖了出來,羅家人聽了消息特別到郭家說了一次理,男人們還要些面子,但是女人們可沒客氣,羅雙兒的幾個姨母、姑母將郭老太太、郭大娘罵了個狗血噴頭。畢竟她們身為羅雙兒的太婆婆和婆婆再不能裝做不知道郭小燕搶了嫂子的衣裳。
在這一次的事件中,爹被郭家硬拉著請去了招呼羅家人,畢竟現在三家村裡最能乾,最富裕、最有面子的人就是寧家大房的一家之主了。
爹在郭家喝了酒回來,告訴妻女,“羅家是真生氣了,我們怎麽勸也不行,一定要郭家分家,把夏柱和羅雙兒分出去,再不與愛偷東西的小姑子在一個院子裡住了。郭老爺子也隻得點頭答應,羅家又盯著郭家將錢物都分妥當了才肯走。”
原本招呼羅家女眷時也請了於氏,但是於氏身子沉重不肯去湊熱鬧,但她在家裡仍不免好奇,“打成了這樣,不分家也是不成的,但是郭家也沒有多余的房子了,夏柱和羅雙兒住哪啊?”
“眼下他們還住在原來的廂房,但是自己開夥。而且郭老爺子也答應,要給他們新蓋房子,眼下趁著農閑先做土坯,再伐幾棵樹,等秋收之後就動工。”
與自己夢中的情形完全不一樣,羅家氣勢洶洶,而郭家竟讓了這麽多,因此寧婉也不覺得歎了一聲,“真看不出羅雙兒的娘家人如此厲害呢?”
於氏便道:“也是郭家欺人太甚,哪有新嫁娘的陪嫁衣裳都讓小姑子搶了,過年時隻穿破棉襖的呢?”
“可不是?”爹也道:“原來郭家隻當小事,現在傳出去卻丟人死了,不管郭老爺子出多少聘禮,就沒有人家願意把女兒嫁給秋柱,媒人回來傳話都說,只怕再被小姑子搶了嫁妝。”
於氏便搖頭道:“我瞧著秋柱的親事難成呢,不只小燕的事,就是他自己的樣子也難說親,也不知他怎麽生的如此難看,心思也不端正。”說著又告訴寧婉,“你平日裡躲著秋柱些。”
寧婉一笑,“我可不怕他。”
“不是怕,”於氏告訴么女,“先前他就與清兒說過幾句不三不四的話,讓清兒一個大嘴巴打了回去,你還不知道呢。”
原來還有這樣一回事,寧婉這才知道原來自己並非什麽都先知先覺。
接著,郭秋柱娶寧雪的事便就水到渠成了。寧家知道的時候,兩家已經迅速地在一個月之內訂了親,商定了聘禮,郭家出四貫錢,寧家三房全部陪嫁回去,因為寧雪不會數數管錢,所以這錢還要交還郭家。然後,寧三老爺子和老太太給寧雪做了一身新衣裳,終於將謀算了很久要甩出去的孫女嫁了。
兩家都在村內,迎親送親都十分地簡單,郭家雖然擺了酒,但也不甚熱鬧,完全與寧清的親事成了鮮明的對比。至於成親之後,郭秋柱對寧雪雖然不好,但也不至於朝打暮罵的,因為他再清楚不過了,如果沒有寧雪,他再娶不上媳婦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