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隻縱這一次
是夜。
原本靜謐的室內突然燈火通明。
陛下親自起身起了燈,用燈光照了照床上的小人。
她似是發噩夢,而且叫不醒,滿頭大汗,哆哆嗦嗦的。
剛才在陛下懷裡抖得差點跳起來,是以才把陛下驚醒。
“喜兒。”他溫聲道。
雲喜眉心有一點黑氣,陛下的手輕輕一點,那黑氣便消散了。
她大喘一聲,醒了過來。
睜開眼看到陛下,幾乎要哭出來,撐著身子爬過去;“陛下。”
他松了口氣,伸手摟了她,安撫地摸摸她的腦袋:“夢到了什麽?”
妖族血咒入夢……
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沾上的,思來想去,當只有今天白天遇到的那隻儒鮫。
雲喜道:“是夢見了那隻小儒鮫,它好像……想跟我說些什麽。”
夢裡的情景十分朦朧,依稀看得是今天白天那一片內湖。
雲喜隻覺得脖頸上還纏著那鮫綃,十分痛苦,幾乎喘不過氣來。儒鮫在水裡探出頭來張望。
它張著嘴,磕磕巴巴了半晌:“女王……殿下……”
聲音竟清脆動聽,是個年輕女子的聲音。它原來是頭雌鮫。
但好像不太會說話,吭哧吭哧了半天……
“有,百壽……殿下,快走……”
雲喜想回應她,但無奈脖頸被鮫綃纏住,說不出話。
“小民,報信……不能言……”
她比劃著,指著自己的嘴。
雲喜猛地想起,有些口不能言的低級妖族,有一種血咒入夢的法子。便是用了自己的鮮血為祭,換取一個夢境的靈智。
而這個夢境帶著妖族的特質,是壓抑的,痛苦的,像髒東西一樣侵蝕著雲喜乾淨的上神元神。
儒鮫磕磕巴巴的,想把話說清楚。
最終話沒有說完,雲喜被陛下叫醒。
此時她隻覺得脖間的束縛似乎猶在,氣喘很重,磕磕巴巴地對陛下說了。
陛下隻道:“別怕。”
雲喜忍不住道:“她用命換來的,想對我說幾句話,可那話沒有說完,她說她是來報信的……”
陛下打斷了她,道:“妖物狡猾,或是臨死反撲。”
“可是陛下啊……”她想說些什麽。
陛下道:“若你不能安心,孤讓人把它的殘魂收攏。”
青奴直接把人家打得幾乎魂飛魄散……
陛下與妖族戰了萬年不止,對妖族的秉性始終是厭惡的。能有這一步妥協已是難得。收攏了儒鮫的殘魂,放在神器裡慢慢養一段時間,養起來之後便能知道真相。
他心想,便直縱她這一次。
雲喜心知陛下能讓到這一步已是開恩的了……
她心下終於松了些,伸手抱緊了他。
許是因為受了驚,雲喜變得有些粘人。
隔天月和想起身,都被她迷迷糊糊地纏住了。
月和心知這纏人的性子不能縱,可她一纏上來,他又實在是沒辦法。
雲喜似乎沒醒,眼睛都沒睜開,只是感覺他要走所以摟著他不肯放。
嘴裡迷迷糊糊地叫著:“陛下,陛下,什麽點了……”
陛下想把她的手撥開,她又纏上了。
直到她自己醒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抬頭看了一眼,然後就發現陛下竟是支著腦袋一臉平靜地看著她……
雲喜小臉一紅,翻了個身又鑽回了被子裡。
此時都過去大半個時辰了。
陛下看起來倒不像是生氣的樣子,收拾齊整了又看了她一眼,便出去了。
玉嬌站在門口,聽見動靜便屈身行禮,悄悄窺探了一下陛下的臉色。
自出行以來,陛下便不要宮人打點衣著,一應都是自己動手。玉嬌也習慣了在門口等候。
不過陛下今日啊,看起來心情是相當不錯。
陛下心想,喜兒終於不像前些日子那般陰陽怪氣的,趁她精神頭不錯,回去就該籌備大婚了。
然後麽,就可以慢慢下她許諾的一百個蛋蛋了。
他如是想著,愉悅地離開了。
……
雲喜晨起之後,想到昨晚那個夢境,覺得有些坐立不安,忍不住又到了內湖邊徘徊。
那小儒鮫到底想說什麽……
此地血跡自然是已經被洗乾淨,一丁點兒都看不出來昨日的混亂。
朔伯也已經不在此地,水面平靜無波。
小儒鮫說什麽,有百壽,叫她快跑?
百壽是什麽?
雲喜尋思著,突然一個念頭閃過腦海。
這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丁點兒動靜。
她猛地回過頭。
只見玉嬌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了離她很近的地方。她突然回頭,玉嬌也有片刻驚愕,然後就恢復了坦然。
“殿下?”
雲喜突然覺得自己渾身的寒毛都立了起來……
玉嬌是陛下近臣,一向不聲不響,從來中立,卻又是個極有分寸的人。她永遠按照規矩,跟在主子三步遠開外。這樣,即不會打攪到主子,又能在主子有需要的時候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她突然走得這麽近……
雲喜定了定神,道:“玉嬌,之前,佞相之亂的時候,死了不少老臣,你吃了不少苦吧?”
玉嬌眸色微動。
她道:“是呢……”
拖長了調子,卻又沒有下文了。
雲喜想了想,站在原地沒動,又道:“你從不結黨,似也沒有什麽親近的人。”
作為陛下近臣,應該是朝臣巴結的對象。可她好像,一直沒有和哪一方更親近些。王庭之內,似乎也沒有……朋友。
這種情況讓她得到了陛下的信任,也免於受黨派傾軋。
可是……一旦出現****,她也沒有哪方勢力可以保護她。
而她,竟在前些日子的佞臣之亂中,活了下來。
悄無聲息的……仿佛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然後,順理成章的,回到陛下身邊。
玉嬌忽而露出了笑容,道:“是啊。沒有什麽親近的人。”
說著,她看了看雲喜身後的水面。
到了這個時候……雲喜反而冷靜下來。
她沒有退開,道:“我曾經以為你人淡如水,審時度勢,隨波逐流。可現在想想,我突然覺得,你必定,也是有自己想要的東西的。”
玉嬌神色如舊,只是慢慢道:“臣只是,把心思,藏得比較深。”
誰能沒有心呢?
玉嬌道:“臣跟隨陛下已經千年,陛下的心已經荒蕪了。可陛下也是有心的。殿下您在他心裡播了種,他小心翼翼地守著……等著那種子開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