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你更牽掛哪一個?2
“顧麗君,我們說說話吧……”
長久的不說話,憋得她難受,死亡的陰影,會在心頭越來越重,那會加重心裡的恐懼,打擊到求生的意志。
她想借著說話,把時間熬過去。
也許,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求援人員就到了。
可惜顧麗君不肯說話。
沒關系,她說,她說就好,這裡就只有她們兩個人,她說了,她不想聽也難。
“我知道,你現在恨死我了……”
她在那裡無奈的一歎:
“可事已至此,再怎麽道歉也與事無補了……如果這一次,我們難逃一死,黃泉路上,有個人陪著,也算不寂寞了……說說話吧,心裡會少一些害怕……面對死亡,我們都會怕……雖然以前,我曾尋過死……”
“你也尋過死?”
一直不說話的顧麗君終於接了一句。
“是啊……四年前。”
“為了什麽?”
“因為失戀。”
“就是照片上那男的?”
“對。”
“他拋棄你了?”
“對!”
蘇錦澀澀的:
“他娶了別人。我一時想不開,跳了錢塘江。沒死成。
“因為落到水裡之後,我後悔了。
“那時,我問自己:為什麽要選那麽一個寒冷的日子跳江……冷死了……
“也因為我弟弟陪著我跳了下來。我要是不遊回去,他會跟著我一起凍死在江水裡。
“到那個時候起,我才發現,人的一生當中,除了愛情,還有親情,除了親情,更該有自己的人生信仰,怎麽可以為一時的挫折而斷送了自己的前程。放棄了自己人生呢!
“那樣做,太傻太傻……”
顧麗君不再接話。
因為她也尋過死,而且不止一次。
蘇錦這句太傻,就像在摑她耳光一樣,令她生起了鬱悶。
那邊,蘇錦繼續往下說:
“你知道楊絳嗎?
“中國作家榜上榜年紀最大的作家,如今都跨百歲之齡了。
“她是民國的才女,是跨越了兩個世紀人生起伏的世紀老人。
“文革時期深受迫害,可她不僅輔佐丈夫錢鍾書寫出了宏大精深的傳世之作《管錐篇》,自己也自學西班牙語,在歷盡周折後,完成了譯著諷刺小說《堂吉訶德》。
“92歲時,她的愛人和唯一的女兒都已相繼離世多年,親情愛情都已經不在,可她卻在這樣的高齡之下,寫了《我們仨》,用回憶的筆調寫下了一家三口那些快樂而艱難、愛與痛的日子。96歲時還推出了《走到人生邊上》那樣一本維真至美的散文集。
“楊絳先生,總能忍生活之苦,保天真之性。這種苦,不光有來自生活中的折磨,更有來自精神上的煎熬。
“每個人來這世上不易。遇上一點小小的挫折,就輕言放棄。這世上就不會有楊絳先生。
“只有越挫越勇,面對絕境毫不退縮,等熬過了,就會發現,那些個杴,其實沒什麽大不了……
“後來,我深深去了解了楊絳先生的生平,自此,我再也沒有放棄過自己。”
蘇錦說的很慢,用足了感情,那段經歷,與她是刻骨銘心,至死難忘的。那也算是一筆人生財富。
顧麗君撇了撇嘴,好半天才問:“誰那麽聰明,拿她來點化你?”
“我養母。”
“養母?你是孤兒?”
顧麗君微微驚訝。
“對,我是孤兒。我這一生,因為我養母而改變。”
蘇錦輕輕的說著:
“小時候,她養育了我。長大後,在我迷失方向時,她又及時點化了我。她是一個歷經了坎坷的女人。楊絳楊先生,則是我養母最喜歡的一個作者。”
“肯定是書呆子!”
顧麗君不陰不陽的總結了一句。
蘇錦不生平,隻淡一笑:
“對,我養母酷愛讀書。如果書能指引人生方向,做個書呆子又何妨?”
說到這裡,倆人之間再次陷入沉默。
因為渴,因為累……
又不知過了多久,兩個人再次開始交談,這一次是顧麗君先開的口:
“蘇錦,你和男朋友分開幾年了?”
“四年。”
蘇錦平回答的很平靜。
“那你還愛你的男朋友嗎?現在,我們生死難卜,蕭璟珩和你男朋友,你更牽掛哪一個?”
這一問,令蘇錦一陣沉默。
“你回答不上來?”
“不是……都牽掛!”
“看來,你並不愛蕭璟珩……”
顧麗君用很肯定的語氣下了這樣一個定論。
“我說了,這世上,愛情、親情、友情,是同時存在的。”
“你那是推托之詞。”
顧麗君不以為然。
“我是個孤兒,所以,我珍惜每個疼我惜我愛我的人。在我眼裡,他們不分主次。都是我生命當中重要的人。”
蘇錦沒有再說話,說了太多話,累了。
四周又恢復到了死一般的沉寂當中,她們的體能,隨著時間的消逝,在一點一點的耗盡。
蘇錦覺得自己睡了過去。
昏昏沉沉的,夢到了很多人,一個個在鼓勵她:蘇錦,要堅持下去,一定要堅持下去……恆遠在趕來救你的路上,你要好好的,知道嗎?
她答應著,心裡不斷的在告誡自己:一定可以熬出頭的,一定可以安全回去的……一定可以和恆遠白頭到老的。
後來,是被顧麗君叫醒的。
“什麽?你說什麽了?”
她聽得不是特別清楚,問的很輕。
“我喊你你沒聲音。我以為你……”
顧麗君的聲音露著害怕。
“我只是……睡了。”
“我就怕你睡著睡著就去了……春燕就是那樣一睡不醒的……”
顧麗君咬著唇幽幽的說。
蘇錦接道:“放心,我不可能那麽死翹的……我心裡藏著那麽多的疑惑,現在死了,會死不瞑目。”
另一邊,顧麗君輕輕跟著籲了一口氣:
“有人說,死其實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在死前心裡懷有的恐懼。
“六年前,我和春燕一起被遭遇了梆架……那段日子,真難熬……那個時候,我唯一的想法是,我要活,我不想死。可等到真活著回來時,我卻覺得寧願那時死了才好……”
蘇錦靜靜聽著,末了輕輕問了一句:
“為什麽?”
顧麗君沒有回答,沉默是黑暗中唯一的回音。
蘇錦以為,她是不想說了。
老半天后,她語氣一轉,竟接了下去:
“我還是和你說說我和蕭至東是怎麽認得的吧!”
對於之前的詢問,她還是避而不談,且不等蘇錦答應,她就承認了那樣一個事實:
“那些照片,你也瞧見了。從中你可以看到這樣一個情況:我認得蕭至東比認得璟珩,要早的多……”
聞言,蘇錦心裡喀噔了一下。
她卻在這時問了一句:
“蘇錦,你在看到我和蕭至東的那些照片之後,心裡第一個想法是什麽?”
蘇錦不說。
“沒關系,你實話實說。”
顧麗君似乎知道她心裡的所思所想,竟輕輕鼓勵了一句。
蘇錦想了想,斟酌了一下措辭,才表述了自己的看法:
“其實,那些照片並不猥瑣,但是,由於蕭至東先生身份的特殊性,再加上你現在和他是夫妻關系,所以,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你這是被包養了……”
這是實話。
她不想掩飾。
顧麗君輕輕笑了笑,笑聲帶著濃濃的嘲意:
“嗯,我是被他養了很多年,但不是包養。那個時候,我和蕭至東的關系,不差……”
她徐徐說起了她的過去。
顧麗君和顧櫟華老家在安市,父親顧原是個建築師,母親萬婉本是教師,嫁給顧原之後,因為要照看兩個孩子,就成了全職太太。
顧麗君大兩歲,是姐姐,顧櫟華小兩歲,是弟弟。
本來,他們有一個很溫馨的家,父母恩愛,姐弟友愛,一家四口,靠著父親豐衣足食,齊樂融融。
誰知有一天,禍從天降,因為刮台風,顧原去工地讓工人停工休息。
不幸,正是這天,大風吹落了一重物,正好砸在了顧原的腿上,好好的父親,就這樣沒了雙腳,成了一個廢人。
因為工傷,顧原得到了一筆賠償,只是他們身在三線城市,賠款並不多。
殘廢了的顧原失去了鬥志,就此一蹶不振。
失去了經濟來源之後,迫於生計,萬婉不得不出去工作,為掙一份養家糊口的薪資,而整日奔波。
顧原則待在家裡,坐著輪椅,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務事。
如此,這個家,又勉強支撐了幾年。
顧麗君十一歲那年的十一月,一個周末,萬婉出門買菜,卻再也沒有回來——她在半路遇上了劫財者,因為抵抗而被推進了市河,生生就被淹死在了冰冷刺骨的河水中,凶手則逃之夭夭。
受不了這個打擊的顧原,在見到萬婉冰冷的屍首之後,後腳割了動脈跟著去了。
就這樣,這對姐弟,兩天之間失去了雙親,生活就此沒了依靠。
之後,顧原和萬婉的的喪禮,還是顧原的朋友幫襯著給打點的。
喪禮過後,兩個孩子該如何安置,成了一大難題。
由於顧原是獨子,萬婉是獨生女,夫妻二人父母俱亡,所以,根本沒有可以監護他們長大的近親願意收留他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