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塵埃落定,她是他的妻子(1)
當葉嘉掏出戒指,並且單膝跪下的時候,傅知延腦子裡一聲驚弦,整個人都懵了。
兩周後,傅知延出院,手上固定著繃帶,吊在胸前,模樣還挺狼狽。是楊局親自過來接他出院,送他回家。
車就停在醫院大門口,楊局遞給了傅知延一個原木色的文件袋。
那天午後的陽光格外灼眼,一看到那個袋子,傅知延的心加速地猛跳了幾下,似乎是有所預兆,他竟有些……不敢去接。
楊局點了一支煙,同時又抽出一支,給傅知延點上,深吸了一口氣,吐出嫋嫋白煙,手搭在窗邊,彈了彈煙灰,沉聲對他說道:“這是你……企盼了很久的。”
傅知延面無表情地抽完了一支煙,最終,將煙頭撚進了煙缸,將原木色文件袋打開,排頭赫然寫著三個大字:調職令。
一年前,傅知延申請了調職,目的地是邊境,南城。
南城是邊境城市,往南,接壤東南亞,地緣位置特殊,毒品交易猖獗,國內包括鹿州,大部分的貨源,從那裡來,同時治安也較為混亂,命案頻發。鹿州的毒梟巨頭坤爺的貨源,就是從南城來,經由坤爺,層層分銷,在鹿城一直拿不到坤爺的把柄,甚至連他的真實身份都很難摸清楚,或許是時候,換條路走,從貨源方面入手,能抓到證據,將這顆毒瘤拔除。
“什麽時候?”他問。
“九月,那時候,你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
楊局側過臉,看了傅知延一眼:“你好像不怎麽高興,是不想去了?”
傅知延搖了搖頭,眼角微微顫了顫,皺起眉頭,看向窗外,午後的陽光刺眼,他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有點麻煩。”
“怎麽了?跟我說說。”楊局是他大學的學長,多年的老友,兩個人搭檔默契,很多事,也能交心。
“有個丫頭,要是知道這件事,一準得哭。”
楊局目光含了意味,拍著他的腿,笑得揶揄:“早先聽說你交了女朋友,還有些不信,沒想到是真的。”
“嗯。”
楊局帶了點開玩笑的口吻,笑著打趣他道:“以前不是常掛在嘴邊,說什麽,匈奴未滅,何以家為?”
“那是遇見她之前。”傅知延說得很平淡。
“喲,看來真挺喜歡。”
“嗯。”
喜歡極了。
“聽說還是咱們局裡的常客。”
“是個瘋丫頭。”他的話音裡,帶著寵溺,目光也柔和了很多。
“舍不得?”
“廢話。”傅知延單手拿起煙盒,抽出一支煙,楊局附身來給他點著。
“舍不得就一塊兒帶過去。”楊局跟著吸了一口煙,利落地說道,“把婚結了,寫個申請遞上來,當家屬帶過去,還能解決工作。”
傅知延卻搖了搖頭,目光淡淡地看著馬路上的人來人往:“南城那種地方,哪能帶她去。”
南城不似鹿州這般安寧,他過去,要做的工作,比現在危險千百倍,哪裡敢冒險把她帶在身邊,更何況她還有自己的事業與夢想。
“挺麻煩。”楊局無奈地歎了一聲,“如果不想去,現在還可以……”
“不是。”傅知延搖了搖頭,“一定要去。”
楊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終於還是無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啟動引擎,將車開了出去。
有些事,是一定要有人來做。
守衛一方安寧,他們的職責與榮耀。
車在樓下停住,遠遠地,透過車窗,小姑娘提著行李箱,在花壇邊笑得燦若桃花。
不住地衝他揮手。
傅知延臉上的冰雪,頃刻消融。
“是她嗎?”楊局遠遠地看了葉嘉一眼。
“是。”傅知延眼梢間也勾起了笑意。
“想不到我們嚴肅正經的刑偵大隊長,口味這麽活潑。”
傅知延下車,楊局不便打攪,駕車離去,葉嘉臉上的笑容帶了那麽些微的不安,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把行李往身後挪了挪,像怕被他看到似的。
他的目光,落到她身後的幾個大箱子:“就這麽迫不及待,要和我同居?”
一句話,戳穿了她的心思。
“同居”兩個字,他咬得格外輕佻,眉宇間似笑非笑,她有些摸不準他的心思。
“你手不方便嘛。”葉嘉指了指他的手臂,“我來給你燒幾天飯,手好了,我立刻就搬走。”她抬頭看了他一眼,帶了那麽幾分撒嬌乞求的意思,“好不好,知延哥?”
一聲知延哥,叫得他心都化了。
沒理她撒嬌賣萌,傅知延面無表情地擦身而過,另一隻手順勢提起了最大的那個行李箱,上樓。
不作聲,什麽意思?
葉嘉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他。
走了幾步,傅知延側頭,淡淡地掃了她一眼:“愣什麽?去前面兒給我開門。”
葉嘉臉上突然綻開一朵花,提著小箱子,屁顛屁顛地跟了上去。
“鑰匙在兜裡。”
葉嘉從他的褲子兜裡摸出鑰匙,順勢將手在他的大腿上用力蹭了蹭。
“……”
鹹豬蹄。
葉嘉將自己帶的日常用品,一一歸置到他整齊嚴謹的家裡,忙得熱火朝天。
傅知延右手吊在胸前,站在邊上看著她東奔西走的模樣,有點不理解,這女人怎麽能有這麽多東西?
衛生間原本單調簡單的櫥架上,現在擺滿了各式各樣花花綠綠的物品,兔子頭牙刷,卡通口杯,洗面奶,眼霜,面霜,乳液,水,精華,面膜……
原本空蕩蕩的櫥櫃裡面,還塞了幾包未開封的姨媽巾。
而廚房裡,也被她的東西給填滿,各種裝著奇異醃製醬料的瓶瓶罐罐,佔滿了壁櫥。
他給她安排的臥室裡有專門的衣帽間,春夏秋冬四季的衣服,花花綠綠,都帶齊了,傅知延從衣帽間走出來,扶額,看著盤腿坐在床上認認真真整理內衣的葉嘉:“你真的不是……把整個家都搬來了?”
葉嘉無辜搖頭,終於在他再三的逼視下,才緩緩點了點頭,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老實交代:“房租到期了,一時半會兒,找不到合適的出租屋,沒地兒去。”
“葉嘉。”傅知延拎來一只靠椅,坐到了她的面前。
聽著他聲音嚴肅地叫她名字,葉嘉立馬就意識到,他要找自己談話了。
葉嘉連忙擺出一副專心致志地學生模樣,認真看著他。
“知不知道,住進我家裡來,意味著什麽?”
葉嘉連連點頭,倏爾,又遲疑地搖了搖頭:“我們……不是男女朋友嗎?”
她反問完,見傅知延不回答,又不確定地,怯生生看著他,開口問:“是嗎?”
終於,傅知延點點頭,肯定了她的話:“是。”
得到他的回答,葉嘉眼睛裡一瞬間有了光,歡欣雀躍。
算了,傅知延無奈地看了她一眼,還是收回了之前想說的話。
名不正言不順,這種話說出來,她一定會覺得他死板吧,現在的年輕人談戀愛,住在一起好像也很正常,反正將來,只要她願意,他一定會娶她的,一定會的。
只是現在……
葉嘉在廚房裡忙碌,傅知延在外面,愁腸百轉。
要怎麽開口,怎麽說她才不會很難過?
看著她像小百靈鳥兒似的歡快身影,他很糾結。
今天葉嘉給傅知延做了一桌讓人歎為觀止的豆腐宴。
各地令人歎為觀止的豆腐名菜,盡數呈現在了傅知延面前,雞刨豆腐,紅白豆腐羹,火腿燒老豆腐,還有脆皮豆腐……
“醫生叮囑了,飯食以清淡為佳,肉類少食,知延哥,你嘗嘗這些豆腐可還合胃口?”葉嘉將筷子遞給傅知延,又立馬意識到,他右手有傷,拿不了筷子,索性坐到他的面前,夾起了一塊金燦燦的脆皮豆腐,在自己嘴邊吹了吹,涼了之後,體貼地送到他嘴邊。
傅知延看著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口水都飛上去了。”
葉嘉臉一紅,正要拿走,傅知延卻一口叼住,豆腐入口是鹹的,有帶了一點去油膩的香甜,不老不嫩,別有一番風味。
“好吃。”他說。
“當然。”葉嘉也不謙虛,一張臉笑出了花兒來,迫不及待地又夾了別的菜喂給傅知延,他一邊細致地咀嚼,吞咽,一邊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是不是在想,娶老婆就要娶我這樣的?”葉嘉開玩笑地問。
鬼使神差地,傅知延竟點了點頭。
太誠實,倒讓葉嘉有些臉紅:“真的呀?”
“嗯。”他不似開玩笑。
葉嘉的臉火辣辣地燒了起來,怎麽把自己給繞進去了,這種話題,真的好害羞怎麽破。
晚上,葉嘉穿著性感小內衣,繼續賴在傅知延的床上,抱著被子不肯走:“吃了我的豆腐,就是我的人,我要和知延哥睡!”
傅知延扯著她懷裡的被子,很無奈地說道:“那我睡客房。”
他一轉身,又被她拉住衣角。
“知延哥,你就這麽……不想碰我?”小委屈的樣兒。
傅知延身形微微頓了頓,回頭,晃了晃自己的手臂:“真的不方便。”
“沒關系的!”見有轉機,葉嘉立馬答道,“你躺著不動,我……我……”
哎呀!她到底在說什麽!
耳垂紅得快要滴血了。
傅知延終於轉身,坐在了床邊上,床邊頃刻凹陷下去一大塊,葉嘉雙腿蜷曲,半坐在床上,看著他,滿心期待又有點羞澀。
這副楚楚的小模樣,撩得他很難受。
“葉嘉,有件事,其實應該早點告訴你。”傅知延的聲音,嚴肅了起來。
“你是想說,九月要調去南城的事吧?”
四目相對,一個眼睛裡裝著訝異,另一個,雲淡風輕。
“知道了?”
“嗯!”葉嘉點頭,“昨天在菜市場買菜,遇到你同事,他跟我說了。”
見鬼!
傅知延剛剛才從楊局那裡拿到調職令,警局這些家夥居然比他更早知道消息!
“那你……”
葉嘉眨巴眨巴眼睛,沒啥特別的反應。
果然,是他自作多情……
這就有點尷尬了。
“還是有點煩惱的。”葉嘉掰著自己的手指頭,“我跟程老板都簽了合約,知味軒乾滿一年,他給我五分利,如果九月就離開,算是毀約,估摸著那個鐵公雞,還得找我拿違約金!”
好像……哪裡不對。
“葉嘉。”傅知延看著她的眼睛,“南城,我並不打算……帶你一塊兒。”
葉嘉愣住。
空氣瞬間凝固,沉默……
無邊無際的沉默……
“開……什麽玩笑?”她不解,“我當然是要和知延哥一塊兒去啊!我當然……”
然後,她看懂了他的眼神,他是要把她留在鹿州,他壓根就沒有想過……帶她一起。
傅知延受著葉嘉那滿是委屈的瞪負心漢一般瞪他的小眼神,如芒在背。
突然,她抽了一下。
“不準哭!”傅知延立刻拔高了音量。
葉嘉的抽聲頓住,大眼睛眨了眨,眼淚已經聚在了眼眶裡,就差一點,要掉下來了。
“南城那種地方,不是你這麽個小丫頭能待的。”傅知延終於還是軟了下來,苦口婆心地勸道,“那裡很危險。”
“我不怕。”葉嘉倔強地擦掉了眼角的淚水,“真的,我一點也不怕。”
“可我怕。”傅知延伸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葉嘉,你在鹿州,發展自己喜歡的事業,有自己未來的計劃,這很好,沒有必要為了我……中斷這一切。”
“沒關系的!我會乖乖的,不會給你添麻煩。”葉嘉連連保證,“都計劃好了,在南城租個小門面,開一家餐廳,我也能自立,我……”
葉嘉話音未落,傅知延卻突然打斷了她:“葉嘉,你是我唯一的軟肋。”
她怔住。
一句話,便斷了她的念頭。
她會成為,他的把柄。
若是以往,聽到這話,指不定她會多開心,但是現在,除了難受,只有難受。
“去……去多久?”她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快則三年,多則五年,南城太平了,我就回來。”
“如果一直不能太平,是不是就……”
就不回來了?
“不會的。”傅知延笑了笑,伸手撫去她眼角的淚水,“相信我。”
葉嘉突然爬下床,拚命搖頭,咬著牙,大聲說道:“我不信你,混蛋!”說完轉身跑出了房間,回了客房,重重地關上門。
“混蛋!”
“混蛋!”
“傅知延大混蛋!”
葉嘉把自己埋在被窩裡,咬著被套,止不住地流眼淚,抽泣得整張床都在顫動,心裡罵了他幾百聲混蛋。
傅知延一個人站在陽台上,煙點了一支又一支。
月光靜寂,此夜無聲。
他多想帶她走,多想一直一直和她在一起,可是他怎麽敢!
那些窮凶極惡的家夥,以前不是沒有打過交道,他怎麽敢把她置於那種危險的境地。
讓她等他,更是自私的做法。
三五年,說長不長,說短,那也不短啊!
走到她的門邊,聽到裡面有隱隱的啜泣,他的心揪成了一團。
敲了敲門,他說:“葉嘉,開門,我有話說。”
“傅先生,今晚我不想聽你說話。”她努力抑製住聲音的顫抖,讓自己平靜下來。
得,“傅先生”又來了。
他不勉強,走了幾步,思忖了半晌,終於又退了回來:“葉嘉,別哭了,來我床上睡。”
門傳來一聲悶響,接著是枕頭落地的聲音。
脾氣還挺大。
傅知延失眠到凌晨五點,才緩緩睡去,醒過來的時候,將近中午,他翻身而起,第一件事就是找葉嘉。
房間緊閉,敲了敲門,沒人應,推門而入,房間被單疊得整整齊齊,人卻不在。
“葉嘉。”他喚她的名字,走到客廳。
客廳同樣空無一人,風撩動著窗簾,蹁躚飛舞。
不知道又跑哪裡去了。
坐在客廳沙發上,乾等了兩個小時,沒回來。
他的手漫不經心地轉動著手機,終於還是給她撥了過去。
電話響了兩聲之後,傳來了忙音。
掛他電話?!
臭丫頭!
傅知延起身,拿了外套便往外走,先去學校溜達了一圈,暑假的學校人煙稀少,留下來的都是今年準備考研的同學,操場上,綠茵道上,不見人,又去學校外面的美食街逛了逛,美食街上人也不多,大部分店面都關著門,包括知味軒。
能跑哪去?
一整個下午,傅知延都隨意地在大街上溜達,緊接著,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玻璃落地窗裡面。
她穿著一件水紅色的連身裙,踏著高高的坡跟鞋,頭上挽著一個團子頭,手肘撐在珠寶店的玻璃櫃上,挑選著什麽。
店員按照她的心意,不住地向她推銷,葉嘉的目光,流連在那些璀璨的櫥櫃裡,絲毫沒有發覺傅知延就站在門外。
昨天還傷心成那樣,今天就氣定神閑地逛珠寶首飾?
要不要痊愈得這麽快,傅知延還以為她指不定躲哪哭呢,巴心巴腸地想要趕快找到她,好好安慰她。
某人感覺自己好像受到了暴擊傷害。
他摸出了錢包,看了看裡面的現金和卡,正邁步要進店,包裡的手機卻響了起來,看到名字,他的手不禁抖了抖。
(本章完)